他们久未见面，自然亲密。在车流汹涌的环城路上，在那个封闭的车厢里，成云飞的笑容冲淡了杜赫心底漫涌缠绕的孤独感。他们只想着一件事，同一件事。每一个亮起红灯的路口，都成了难以忍受的障碍。障碍再多，也总有到达终点的一刻。
“那个女生喜欢你吧？”成云飞突然问道。
“她喜欢我很多年了。”杜赫拿起烟盒，点上了一支，递给成云飞，自己再点上，用力吸了一口。
“挺不错的女孩。”
“是挺不错的。”
“你为什么不喜欢？“
“没有为什么。”杜赫淡淡道。
他们静静抽完了一支烟，香烟味弥漫了整个房间，青白色的烟雾缭绕不散。
次日，成云飞的父亲开车送他俩去机场。杜赫是第一次坐飞机，他的很多第一次都给了成云飞，而不是杜颉。飞机抵达那座城市上空，夜色笼罩了整个天地，一片片光华点缀在黑色的大地上，如广袤草原的夜里燃起的篝火。
“我们算什么关系？”飞机盘旋下降时，成云飞问道。
杜赫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笑看着成云飞道：“玩伴。”
“玩伴？”成云飞不是没有心理准备，可还是失望。
“对，人生不就是一场游戏吗？不是玩伴，又是什么呢？”
“行吧，玩伴就玩伴。”
杜赫的解释让成云飞释怀不少。他原本也不是钻牛角尖的人，只是情字心头缠绕时，心智多少会受损。
从机场出来，成云飞订了一个酒店，明日再返校。他只是想跟杜赫单独待久点，回校后，会有其他同学霸占杜赫的时间和精力。他也想明白了，要尽量久的跟杜赫维持这种“玩伴”关系，就不能过分紧逼，更不能较真。
成云飞绝对是个完美的“玩伴”。他倾尽所有对杜赫好，却从不过分索取，亦无怨言，只要在杜赫身边就乐呵呵的很知足。他的外貌身材家世无不出挑，生性乐观豪爽，又爱玩会玩。跟他在一起永远不会无聊。渐渐的杜赫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
在外人眼里，他们是铁到不能再铁的哥们，终日形影不离。甚至连杜赫寝室里的几个人都开始冒酸气。
刚开学不久的一个春和日丽的周末，楚喻儿请杜赫吃午饭。
“我表哥请的，他说上次多亏你把他扛回家。”她说，说着说着笑出了声，如三月的暖风。
电话响起时，杜赫正坐在阳光倾照的阳台看一本小说。成云飞坐在他身边的靠背椅上，双手撑在脑后，两脚交叠搭在阳台的墙面上，眯着眼，似在用心感受阳光的暖热，又似在侧耳捕捉轻微的风声。寝室其他人还在睡懒觉。对面楼上有人在大声练习英文口语，楼下疏落几个学生来来往往。
“这么客气干嘛。”他说。
“我表哥就是那么个人，不喜欢欠别人的，你要是不答应，他会没完没了的烦我了。”
“好啊，什么时候出发。”
成云飞忽然叫道：“可以带家属去么？”
电话那头的楚喻儿听到了，她也认识成云飞，便笑道：“当然可以啊，大概十点半左右，我表哥会开车来接。”
“你真的要去吗？”电话挂了后，杜赫问道。
“当然要去。你们要是喝了酒，我还能当司机。”成云飞笑得灿烂。“再说了，那个楚喻儿长得怪好看的，我不放心。”
“好吧，不过我怀疑到时候你喝得更多。”
校门口，楚喻儿一见杜赫和成云飞便轻轻笑道：“真奇怪，你们竟能成为好朋友，我怎么都看不出有什么共同点。”
成云飞笑道：“我们是互补。”说着大有深意的瞄了杜赫一眼，他们确是在床上互补。
杜赫微笑点头，他明白成云飞的暗示。今晚本是他们去酒店狂欢的日子。他们并没有刻意隐瞒那种超越友谊的关系，却无人看破。不过没人知情更好，免得麻烦。
一辆奶白色的轿车在阳光下驶过来，慢慢减速停下，苏晨摇下车窗，示意他们上车。今日的苏晨显然精心打扮过，每一根发丝都透露出恰如其分的精致优雅。一如他车上放的音乐。在前往饭店的路上，阳光遍洒，音乐轻快，如此好天气，大家兴致颇高。苏晨轻松自如的驾车行驶，一会跟成云飞聊起新款汽车，一会跟杜赫讨论起文学流派，不时随着音乐轻轻哼几句。
不过成云飞很快就注意到苏晨对杜赫怀着异乎寻常的兴趣，这让他心生警惕。他虽然出色，但跟苏晨相比，明显稚嫩。苏晨的风度是在岁月里用钱堆出来的。
不过杜赫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客套与礼貌之外的亲热劲。事实上杜赫对什么都是淡淡的，在他脸上能看到的只有迷人而没有温度的微笑，以及漠不关心的神情。成云飞正从相形见绌的自卑里振作起来，却没有料到杜赫对于成熟的男人完全不感兴趣。他根本无须担忧。
那天的午餐进行得很愉快，饭后苏晨带他们来到一家咖啡馆。
“我一个朋友开的。”他说。
咖啡馆开在一条巷子里，安静而舒适。玻璃墙外的时光仿佛驻留在了上个世纪初。他的朋友不在店里，一个年轻的帅哥负责招待，制作出香浓醇厚的咖啡。
成云飞不爱喝咖啡，也不喜欢店里流淌着的轻摇慢晃的爵士乐曲，更不喜欢坐在他们对面的苏晨。他没来由的烦躁，只想拉着杜赫赶快离开。
“我想起来了，我们下午还有事。”他一口喝完杯里的咖啡，皱眉说道。
“什么事啊？”楚喻儿问道。
“我们要去买把吉他，再晚就关门了。”成云飞道，一面悄悄的捏了捏杜赫的手。
杜赫很喜欢这家咖啡店自带的悠闲意境，但他决定今后少跟苏晨见面。他不想夹在这对表兄妹中间，破坏他们的亲情。
他们离开时楚喻儿眼里一闪而过的失落正好被成云飞瞧在眼里，他这才意识到他的对手不止一个。
买吉他只是托辞，酒店才是他们的目的地。即便成云飞乐观开朗，情绪也有些低落，可越是如此，他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激情。
“你不喜欢苏晨。我知道。我也不会喜欢上他。我不喜欢成年人，他们都一个样，在世俗社会的约定俗成里千篇一律，毫无生气。我更喜欢年轻人，他们没有被社会磨平棱角，鲜活洒脱，具有百花齐放的美。”事后杜赫对成云飞道。
这一席话成云飞一直记在心里，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变成杜赫讨厌的“鱼眼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