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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黑矿

剧组到达矿场的第二天,剧组就紧锣密鼓的开机了。

没有开机仪式,也没有祭天,《黑矿》的第一个镜头就这样平平淡淡的开始,平淡的让陈歌有些不适应。

剧组的拍摄场地分成了两个地方,第一个地方是矿场,第二个地方是距离矿场不远的一个小村子。

剧组拍摄的第一个镜头很简单,不论是拍电影还是拍电视剧,有些道理都是通用的,比如拍摄正式开始前需要对剧组进行磨合。

四个摄像师分别站在矿场大门口以及通往矿场的土路旁,道路远端,一辆农用三轮车扬着漫天黄土吧嗒吧嗒的开了过来。

三轮车的车斗上坐着七八个面色发黄男人,他们一点也不在意满身的黄土,一个个伸着脖子看向矿场的大门,一脸的期待。

三轮车刚刚开到矿场,老鲁就从矿场大门里跑了出来,他穿着一件黄褐色长袖衫,肚子鼓鼓的,满脸胡子渣,头发又脏又乱,迎着摇摇晃晃开过来的三轮车,他张开双臂不断挥舞,嘴里发出一声声意味不明的呐喊。

老鲁饰演的宋长街是一个四十岁的光棍,年轻的时候游手好闲,在十里八乡的名气都臭了,想要找媳妇也没人看得上,后来他又抽烟酗酒,还染上了赌博,最后欠了一屁股债,不得不跟着姐夫洪春来跑到外省找活干。

陈歌坐在颠簸的车斗里,面色有些麻木,父亲刚刚去世不久,被迫出来找活干的农村孩子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带着一种迷茫。

为了拉近镜头,路边的两个摄影师冒着漫天黄土跟着三轮车后面小跑前进,坐在车斗里的几个群演忍不住看了两个摄像师一眼,结果宋文华那边立即叫停。

剧组刚刚拍摄,总会有这样那样的麻烦,比如现在车斗里的这几个群演,他们都是从距离矿场不远处的那个村子里找来的百姓,每天十块钱,在这之前没有一点演出经验。

出现这种情况,其实也在剧组的预料之中,宋文华不急不缓的来到三轮车前,狠狠地训斥了这些人一顿,并且威胁再出现这样的错误就扣他们的工钱。

果然,经过宋文华一威胁,这些人就紧张起来,等镜头重拍的时候,再也没有一个人去看摄像师了。

————

这是一个非常常见的小矿场,就在这一天,矿场的工头洪春来从家乡领来了一群挖矿工。

这群挖矿工在此之前根本没挖过矿,他们到了矿场之后,副工头宋长街开始教他们挖矿的知识。

“看到这些木板子了吗?这些都是好木头,一根木板得四五块钱!等你们挖矿的时候,就用这些木板搭架子,知道了吗?”

老鲁的声音很浑厚,在几个群演面前端足了架子,陈歌看着老鲁的这番做派,觉得他这应该是把做群头的气势给拿出来了。

这边老鲁在细心的讲解挖矿的规矩,矿场的另一头,杨守河饰演的洪春来蹲在碎石堆上,一边啃着苹果一边盯着不远处的一群人,镜头拉近,此时的杨守河咔哧咔哧的嚼着苹果,好像碎石机在碎石头,一双发混的双眼冷漠看着不远处,好像在打量自己养的猪是不是该出圈了。

宋文华坐在一号位摄影机旁,看着镜头里的两个人,老鲁吊儿郎当,凶狠的模样写在了脸上,杨守河则不同,如果不去看那双毒蛇一样的眼,他就是个农村闲汉,喜欢坐在街头跟人打招呼傻笑的那种。

这时候,第三个镜头拉近,站在人群里的陈歌被镜头不断放大,宋文华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突然眼神一亮!

“三号位!三号位!拍一个长镜头,对着六伢仔拍!”宋文华拿起手里的对讲机喊到。

“三号位收到。”对讲机里传来一声回应,接着监视器里陈歌的脸就被再次拉近,角度也微微发生了偏转。

这个眼神?宋文华看着镜头里的陈歌,被他那种独特的眼神吸引了。

作为国际知名的导演,宋文华见过很多演员,有的演员台词极强,一句普通的台词就能瞬间改变整部戏的气氛,有的演员面部表情很拿手,有的时候一个表情就胜过千言万语,但是,其中有一种演员十分特殊,他们不用特别厉害的表情和台词就能轻松把人物演活,圈里经常会说这种演员是“祖师爷赏饭吃”,他们有一种灵性,只有在镜头里才会发现!

宋文华现在就在陈歌的身上看到了这种灵性,就在他看到镜头里的陈歌的那一瞬间,他就忽然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六伢仔!

作为一个导演,整部戏的剧情和人物都已经在他的脑袋里安排的明明白白,六伢仔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他的心里早就有了模板!

而就在这一刻,当宋文华看到镜头里的陈歌的时候,他发现对方竟然和自己脑子里关于六伢仔的模样几乎吻合!

六伢仔生活在一个农村的单亲家庭,他内向,胆小,不爱说话,学习好,考上了高中……一直到父亲去世,他不得不辍学,他开始迷茫,他不知道除了上学自己还能干什么。

六伢仔从没有出过远门,明明胆子很小,却敢跟着堂叔洪春来来到了外省挖黑矿,为什么?除了因为堂叔告诉他挖黑矿能赚钱娶媳妇,其实他的心里还有一种想要逃离家乡的感情。

那里是他的家,但是他的爹娘都死了,在那个地方,他和其他的同龄人都不一样!

六伢仔害怕那个地方,所以跟着堂叔跑到了千里之外的山沟里挖矿,在这里,他不会看到村里那些熟人奇怪的眼神,而且能赚到钱,所以此时的六伢仔既有期待,又有迷茫。

有点意思!宋文华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虽然被陈歌的表现惊艳了一把,但是依然没有影响他对片场的掌管。

“咔!过!”宋文华这边一抬手,摄影师们纷纷放下了肩上的摄像机,其他人也该喝水的喝水,该聊天的聊天。

今天是剧组拍摄的第二天,在宋文华有意的调节之下,拍摄进度并不快,基本上拍一个镜头之后都会有一段休息的时间。

宋文华放下手里的剧本,看到杨守河正和老鲁一起蹲在碎石堆里抽烟,于是笑呵呵的走了过去。

“真是名师出高徒啊,杨老。”宋文华走到两人跟前,笑着接过了一根烟。

“怎么,听那意思宋导看上我徒弟了?”杨守河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淡淡的问道。

“一开始我还没注意,今天我才突然发现,那个小家伙竟然能跟得上你们俩的节奏,这可真了不起。”宋文华深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吐了出来。

“哈哈,你这才发现呢!我跟你说,那小子为了找感觉,一个人去穷山沟里住了半个多月,你没看他脸都发黄了吗?”老鲁笑到。

“真的?”宋文华看着不远处一个人坐在石墩子上愣神的陈歌,有些不信。

“那还有假!”老鲁翻了个白眼。

“如果这事儿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人做出来的,我还不至于这么大惊小怪,但是这小子顶多十七八岁,怎么就能下得了这种决心,吃的了这种苦?”宋文华敲了敲烟头说道。

“你还别说,我这个徒弟真就比四五十的还老练,不信你问问老鲁,当初就是他带着我徒弟来拜师的。”杨守河点了点头。

“山娃这孩子也是从小没了爹,他娘也丢下他跑了,从小就在穷山沟里长大,吃的苦还少了?”老鲁说到,“当初我看到剧本之后就觉得六伢仔就是活脱脱的另一个山娃。”

宋文华听完就没再说话,杨守河也是一样,三个人就这样静静地抽烟,直到剧组的场务来提醒下一个镜头的拍摄。

陈歌现在的状态很奇怪,他将原本的记忆带入到了六伢仔这个角色之中,可是现在的他就像灵魂出窍了一样,明明脸上写满了喜怒哀乐,但是心里却古井无波。

这种感觉陈歌从没有遇到过,就好像身体变成了一个机器,而自己的思维则是这架机器掌控者。

六伢仔只是个农村的淳朴孩子,内向,不爱说话,面对洪春来和宋长街安排,他都选择了遵从。

“六伢仔,这是咱们一块住的地方,你看,这有张空床,你找点干草垫上,保准比睡地上舒服。”杨守河用和善的语气说道,“这个屋里就我和你长街叔一块住,以后再加上你。”

“唉!谢谢春来叔!”陈歌一脸的真诚,明明脸上带着谢意,但是脑袋里却一片清明。

“我跟你长街叔都是工头,我是正的,他是副的,以后有什么事儿就找我们俩,知道了吗?”杨守河接着说道。

“嗯,知道了。”陈歌咧嘴一笑,温暖而又纯真。

六伢仔从小就孤僻,很少遇到关心他的人,乍一遇到洪春来百般照料,心里必然会有感激和亲戚的情绪,好像已经熟练掌握了这种情况,陈歌的表现恰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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