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色初亮时分就下起了雨，先时如针粗细，后来越下越大，直到房檐上滚落下来的水柱将地面冲出了水窝，雨势才稍做停顿。
可未停得了半个时辰，就又开始下，更伴有响彻云霄的惊雷，炸响过后，黑云密集涌动，随之将整个西楚都覆于身下。
屋外暗沉，屋内更是无光。
唐怡最不喜欢下雨天，更厌恶阴天，是故躺在被窝里不想起身，直到唐天来唤用膳，这才懒洋洋的起来。
行至膳厅，并未见唐夫人与连轩，倒是只有已经坐的极其慵懒随意的唐天。
见她前来，唐天并未向往日一般摇手大声招呼，反倒是一直稳坐在椅凳上，并未起身，只冲她莞尔一笑。
出门时原本忧郁的情绪，霎时轻减不少，遂也愉快的回了一笑，朝着她身边走了去，最后坐在了她右侧。
“今日有蜀中的小米，羌北的水晶珍珠，还有一个是南边的甜糯三样粥……”
三粥同现……
“你……二姐姐要哪一个？”
额，二姐姐。
为嘛今日这声二姐姐，听着不仅没有往日舒畅顺耳，反倒叫的有些莫名其妙的尴尬呢？
不过这声音嘛，今日听得倒是格外开心，遂指着素日里最爱吃的甜糯米粥道：“这个。”
唐天又是一笑，捡起桌上一个画有墨竹的白瓷碗开始乘粥。
也不知识是今日唐天改了性子，淑女许多，还是她知道了她更多的喜好后投其所好使得她心情颇好。
她竟对唐天生出了很多莫名的亲切之感来。
望了眼前堂和后厨，并不见再有人来，遂问道：“怎地就我们两人吃饭吗？夫……母亲？”
唐天一边优雅的乘粥，一边道：“今晨未及卯时，夫人就被唤去宫里了。”
看着她优雅的动作，她一愣：“进宫？”
寻常百姓入宫莫说进宫，即便是见一次宫中之人都难。唐家虽然与西楚皇室关系不浅，但是那么早进宫，定然是有要事的。
唐天点头，笑嘻嘻地将粥碗递了过来：“嗯，听来的公公说，是皇上要给四爷做喜服，特令母亲进宫去给四爷量尺寸。”
“什么？”楚洛要成亲了？
接过粥碗，她一时间有些难以相信这个突然而至的消息。
兴许是唐天自己也觉得二姐姐这三个字叫起来有些膈应人，遂改了称呼，直接唤唐怡为你：“四爷楚洛要成亲，你很惊讶？”
“不是，”唐怡闻言吓了一跳：“不过觉得有些突然，昨日四王爷来府上，也没听他说要成亲啊？怎么突然就要成亲了？还这么着急？”
唐天惑然的颔首，又从一侧拿来一个白痴碗乘甜糯米粥。
末了一边优雅的吃粥，一边兴致勃勃道：“我也好奇这事呢，不过四爷幼年就与大将军家的楚大小姐有婚约在身，还是皇帝亲口赐的呢。之前四爷与楚大小姐一直镇守边关，两人很少回来，这事就一直搁置了。”
“是麽？”
看一眼唐天，她总觉得的哪里有些奇怪，但一时间也想不起哪里奇怪。遂也没再多想，开始埋头有一口没一口的吃她素来最喜欢的粥。
一口鲜香的清粥入口，本该入口即化唇齿留香，不知道为何，她却觉得今日的粥有些难以下咽。
似乎里头缺了点什么，以至于味道欠佳，她咽下第一口再也咽不下第二口。
“怎么不吃，是粥不和胃口还是……”唐天突然抬头来问。
看着唐天一脸的担忧，心下一跳，她忙摇头道：“没有，粥很香很滑，比我师兄煮的粥都要好。”
“嗷。”唐天突然低下头去，继续吃粥：“那就多吃点。”
她又舀了一勺起来，喂到嘴里，这一次，她确定是粥里真的少了什么，遂侧头问唐天：“有糖吗？”
“恩，有，那儿。”唐天应了一声，抬手指着她右手边的陶瓷罐子道。
她想也没想，就伸手拿了一个过来，直接往碗里加。
唐天一边优雅的吃粥，一边饶有兴致的开始八卦：“我听说啊，他们两人感情很是要好，青梅竹马长大，又共赴沙场同甘共死这么些年，一般女子哪里能受得住那样的苦？我想啊，四爷肯定特别爱楚大小姐吧……”
夹菜的手一僵。
他们感情很好？
不觉勾起唇，冷冷一笑：“也许吧。”
旁人如何说如何想，她并不知道，但是楚洛这些年一直在哪里，她却比任何人都清楚。
唐天侧头看唐怡一眼，唇角轻轻勾起，继续道：“依我看啦，这宫里这么着急的让母亲进宫去给量体裁衣，怕八成是楚大小姐有身子了，楚家这才不敢再将婚期往后推……”
“啪……”
“……这回四爷突然回来，估计就是为了这事……没事吧，有没有烫到？”
“……”
一碗清粥，从白皙的手指尖滑落在衣裙上，而后滚落在地，被文火慢炖出的小米粥浓稠的粘液很有形状的在地上尽情的绘制图案。
见状，唐天起身一把揪住她裙摆两侧，轻轻一抖将稀粥尽数抖落在地，又从怀里掏出帕子来帮她擦，莫要娴熟而焦急：“怎么这么不小心，没被汤着吧？”
她一怔，这才意识到是自己失手打翻了饭碗，弄撒了一碗清粥，脏了一身干净的衣裙。
她这是……
“我没事，你吃饭吧，我自己来。”不好意思麻烦唐天动手，她遂赶紧掏出帕子自己擦拭被粥染了的衣裙。
只是动作慌乱无章到她都惊讶。
“你当真没事？还是身子尚未好利索？”唐天听话的松了手，回到位置坐下，并没有执意要帮她擦拭。
她一怔，看了唐天一眼，心里猛地划过一抹微微诧异。
却也并没有多在意，只是道：“没事，只是我方才没太注意，把醋当糖放了。”
“……”
“太酸了，所以……”
“……”
唐天微微一叹，起身拿来扫帚清理散粥，扫到一半却突然一脸不可思议的望了过来，一双大眼睛中满是惊讶的好奇：“你莫非，喜欢上四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