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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六年前(一)

六年前,天治国年九百七十六年。

南蛮荒芜之地。

此处乃碎屿遗天,大国天治国,国之边境,自然地处疆域,气候更是终年干燥不润,天色阴沉囤暗,几乎终日大风披靡,黄沙漫天,即使是在一年四季的多雨时节,雨水也并不多见。

此地水脉早已干涸殆尽,植物不生,动物不留,地表都是黄色的土砂,数千年来均是聊无人烟,民不谋生之所。

天治国,州土广阔,疆域辽远,广达亿万里,其中富饶之地多不胜数,便是普通民居之所也多的数不过来,自然不可能特别分出心思来管制此处,再加上这里本就无人问津,久而久之,便化作了一块弃地。

但南蛮虽说地貌荒芜,但地势盈广,虽贫瘠,但也盈阔。南蛮地面中央,有一处深谷,唤作三河谷。

三河谷本是自地底深处冲出的一股水源,水源庞大,终日出水,仅一日之长,便出现了滚滚大江,不断向前奔腾,深谷俩旁俱是些高峭山崖,连绵百里,大江流淌到了群山地,被隔开分成了三条,故此得名三河谷。

由于得三河滋润,谷内翠树浓荫,百花争艳,峰秀山奇,草长莺飞,原本犹如糟粕的三河谷,竟充满自然之气,荒山变作绿峰,山道满水,一片生机怡然,俨然一处风水宝地。

三河谷,为此处唯一的水脉,后人予名,顺河、蛊河、沙河。

然而今日,一向风平浪静的三河谷,却突生异变,但见九天之上,云雾苍茫笼罩,缓缓移动,遮遮掩掩,不多时,便将整个天穹都盖了去,天色狰狞,当中又有雷隐电闪,似天将有不测,又似暴雨将至。

这样的景象持续了半日之久,天空突然风雨大作,狂啸飘摇,乌云翻滚,整个天穹都似要颠覆一般,隆隆作响。

盖而天降黑色大炎,虽处在风雨之中,但黑色大炎竟未见颓势,丝毫未受大雨影响,一时间灼尽当地荒草野木,雨势虽暴,却也浇不灭这无端而来的天火。

顿时南蛮周遭百里本就贫瘠艰苦的环境,一日之内,一片生机禁绝,化作焦黑。便是绝美的三河谷,在天火熄灭之后,也重新变作了荒地。

此乃半日过后,大雨停歇,狂风止,天治举国震惊。

天治国主派遣人手前往查看,却并未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就在众人为之猜测之时,三河谷上空竟有异象惊变浮现。

七色霓虹,墨黑大舟,百兽囚笼,镀金天书。

此种异象纷纷毕现,之后自诸多异象中诞生一乌鳞妖龙。

此龙出生便以万兽千树,世间万物为食,以天地阴阳灵气为滋,夺天地大成造化,造其仙骨神躯。

妖龙嗜杀万兽,于蛮荒炎凉之地终日肆虐,弄得万兽奔逃出山,野禽终日盘空,大山周边民村便首当其冲,遭到厄难。

至此,妖龙出世,万兽惊!

不出几日,妖龙便侵入中州腹地,立即引起一场人间大劫,世间狼烟四起,哀鸿遍野,妖龙所过之处,生命断绝,人走兽奔,皆为人间地狱。

三日后,碎屿遗天当世俩大国天治国、鸿昌国终于有所行动。

俩国虽争斗已久,战争不断,但面此大劫难,都很默契的暂且放下过往的千年恩怨,携手联合,各请出国内当世两位道术通神的修道者,欲让四人联合降服此龙。

四人均是当今修界名震一方的道法大手,一任妖龙魔性顽劣,血脉奇异,却终是被杀伐将死。

经过半个月的追杀,妖龙将死,却逃入了天治国内东部一深海,名做腹峦川。

中州腹地,天治国境内,大海腹峦。

腹峦海本乃一傍山湖泊,经三河谷前流过,处于天治、鸿昌交界处,但经过几百年来的洪涝天灾,战争人祸,周遭山理地貌巨变,原本处于谷口的腹峦川活生生移位上百里,且原本谷中的一些支流,微小的湖泊海潭都与其共组,江流汇海,如此,便形成了今日的大海腹峦。

四个人影,便在这风啸雨鸣之中,如鬼魅般无声无息,悄然出现在了这片狂暴的水域之上。

这几人均立于虚空,与周遭的空间隔开,自成一体,身上更是不断有透明的大道纹络显现其中,锁文更是一环连一环浮现,若涟漪一般向四面扩散开去,庞大的威压将其周身空间禁闭,在这片天地中独立。

这正是道法天成,达至顶峰的兆头。

四人穿着一致,均是灰袍盖身,看不清眉目,此刻齐齐的立于腹峦川岸边的一座小土坡之上,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眼前的水域,像是在观察着什么,任由雨水从天际狂泻而下打在身上,四人也并未有一丝动作。

雨越大,风越急,电闪雷鸣,凄风苦雨,像是要将这浑浊的世间好好濯洗一番。

一阵闪电,血红的广阔海面顿时一亮,宛若妖孽出世,人间炼狱。

此时望着腹峦川这末日景象,四人心中不禁都是微微一惊。

“早就于古书之中记载过这乌鳞龙妖,但想不到这妖龙竟会于此世诞生,且有如此逆天威能,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看来这上古血脉,这次到让我们赶上了。”

最左边一人望着血红的水面,忽然缓缓出声,音色低沉,却十分清晰有力,言中有着掩盖不住的惊异,其年龄约在三十上下。

此人生的国字方脸,浓眉大眼,面相孔武有力,双眼炯炯,海口含泽,脸上些许黑髯,更使其看起来不怒自威。面相看上去倒像是一个宰猪专业户,不过那一股上位者的冷冽和威严,确是生生的将其面容衬托的更具有一些威慑力。

他就是碎屿遗天,当世大国天治的国师,泉巅门主,赵天宗。

风吹过,冰冷的雨水斜斜飘来,自其脸上划过,顺着他方正的下颌掉入下方浑浊的海水中,他原本就阴沉的脸,在此刻更显阴沉。

四人中间有一道修长的身影,背负着一青一红俩柄长剑,在赵天宗话停,也是微微点头,径自说道:“传闻此龙本乃上古异种,诞于九天之上,夺天地阴阳造化而长,为不死不灭之身,一身大能,更非一般龙种可比,见今日这情景,怕是快已经修成正果,更难对付了啊。”

他声音清越,带着一股很强的穿透力,面容俊朗,眉目清秀,肤色秀白,气质虽清逸不凡,但眼眸中却带些若有若无的邪气,使他整个人都看起来有些轻浮的感觉。

稍一停顿,那身影又继续说道:“但妖便是妖,本性残暴,若是任由其继续放肆,恐怕会是天下大劫,今日看我斩其龙首,夺其龙元,让此妖万劫不覆。”

话罢的同时他双肩耸了耸,将背后双剑一提,言语中自信满满,显然是个年轻不怕事的主。

正是四人之中最为年轻的鸿昌国大将,林易俗。

“哈哈,林兄弟年少风华,自有上天入地的通天法能,斩妖除魔自然不在话下,但看今日这景象,此龙经过上次与我四人在三河谷一役,应该是上古血脉觉醒,如今只怕实力更甚从前,更难应付,林兄弟还是当心的好,勿要大意着了这妖孽的道。”

一旁同为一国的鸿昌国国师慕容祖闻言,出声提醒道。

慕容祖,是四人之中年纪较为长的,面容清肖,脸色红润,一双眸子漆黑无比,没有一点点的情绪波动,干瘦的脸皮虽然光净,但说话间,却已经可以看到依稀的细纹,狂风吹过,他的衣衫乱舞,将整个人都要盖了去。

慕容祖虽然形瘦,但天生骨骼宽大,就外形看来,在四人之中,颇为高大。

他与林易俗二人同为鸿昌国中大臣,自然关系稍好,见林易俗年轻气盛,自然有些托大,不由微微皱眉,沉声劝道。

林易俗回头望向慕容祖,不由放声狂笑,双肩一提,紧了紧背上的双剑,望向此时盯着水面的赵天宗与肃然而立的慕容祖,双眼微眯,浓眉堵起,朗声道:“此龙已被我等追杀半月有余,前几日在三河谷,更已被我等重创,早已溃败难有一战之力,现在只怕正在海底呻吟等死呢,还能成什么大气?料想它也翻不出太大的浪。”

说到这他话语忽然一顿,嘴角一撇,掠过一丝邪笑,望向一旁一直沉默未曾开口的另一人,眼眸中冷光闪过:“再者说,有你白泯在,能有什么事,是吧,妹夫?”

那灰袍中的第四人闻言,不由身形一颤,却并未搭理林易俗,而是回头望向一旁的天治国国师赵天宗,但后者却并未有什么动作言语,只是怔怔的望着水面,不知在想些什么,白泯心中不由一松。

白泯,本是天治国大将,年纪虽较其他三人稍小,但却修的一身极高的术法,他的道法,别树一帜,在整个天治,也是难逢对手,但,却与鸿昌同是一代天骄的林易俗,有着一段难以抹去的宿仇,这其中恩怨,却是莫过一个情字。

慕容祖见此微叹一声,这其中缘由,他也是略有耳闻,却并不想深知,人说自扫各家门前雪,何管他人瓦上霜,他也不想管这闲事,只好言归正传,将话头重新引回去,缓缓说道:“此龙本为天种,若要潜心修道,他日必定能成正果,登上成仙大道。但如今却已修入魔道,心术嗜杀,我四人此行,自是替天行道,并未忤逆天意,此龙已被我等重创,今日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因为一点小事而将这大好时机错过,岂不是太不值当了?依我看,俩位可以放下私人恩怨,留到日后再做处理,俩位都是当世的精主人物,这孰轻孰重,几位可都得看清了。”

他这句话,以众生安危为题,自是谁也不得罪谁,言下之意,你俩完事后就是打个你死我活,也没有人阻止,此时却必须得放下介蒂,同心协力。

天治国师赵天宗闻言不由转身,看着说话的慕容祖,眼中亮光闪动,大嘴嘴角微微翘起,又瞥向一旁的林易俗,有些意味深长的淡笑道:“别的不敢奢求,只是等等与那妖龙斗法时,鸿昌的俩位道友仙术可得控制着点,尽管往那妖龙身上招呼,别到时候误伤我俩,便感激不尽了。”

天治和鸿昌俩国虽说现在合作诛龙,但双方都知道乃也是形势所迫,俩国恩怨已久,怎可能一时就能化解得了?

赵天宗一语,却真是将立场一下摆明。

林易俗闻此言不由眉毛一竖,脸上顿时摆满了不满之意,他天性直率,有话直说,当场便向着赵天宗大吼道:“我等顶天立地,岂是那种暗下毒手的宵小之辈?赵宗主此话说的过于严重了,要是你两不信我等,倒不如就此分开,各行其事,看谁能将此妖龙诛杀。”

同国的慕容祖闻言,却未有任何动作,他年纪最大,心思也最为缜密,自然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盯着一旁沉默的白泯,似乎在等他说些什么。

在慕容祖的心里,这个最为年轻的天治国后起之秀白泯,实则才是他最为在意的,赵天宗的实力,他很清楚,但是这白泯,他却看不透,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

而白泯,也是在赵天宗话罢,一双眸子,向慕容祖望了过来。林易俗固然厉害,然而鸿昌那边能说话的,自然是慕容祖,只要他不动手,林易俗自然不会有什么动作。

感受到俩人灼热的目光,慕容祖回头,望向林易俗,他俩对视一眼,眼色之中并未回缩,接着一字一顿:“当然。”

“哧啦”。

他二人说话的同时,一声雷鸣蓦地自天空爆响而起,霎那间腹峦川海面上便震荡出了一圈无形的气浪,无数深海鱼与密集的海兽尸体随之自海底翻涌而上,白花花的一片肚皮漂浮在猩红的海面上,看上去分外惊悚。

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息,顿时铺天盖地涌来,岸边俩旁巨大的黑色礁石,都被这浪涛冲刷的似要垮下来一般。

“哗哗”。

大海翻腾,海浪卷潮之声响彻不断,整个腹峦川海面被狂暴的海风激荡的犹如一锅沸腾的开水,跌宕起伏。隐隐之中,海底深处,有沉闷的龙鸣断断续续的传来,其声嘶哑并不算明亮,却震得人不由心神一荡。

与此同时,整个海面,都顺势翻滚了起来,有什么东西要破水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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