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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拒喂

南木一连多天没有捕食了,洞外危险的气息始终没有散去。捕不着食物是小事,被危险分子发现是大事,一旦被发现了,就会殃及整个狐家庭,乃至整个群居的狐族。

这对刚刚分娩的吉子来说,是一场灾难。狐没有贮存食物的习惯,吉子刚刚产下一窝幼崽,急需营养,却没有食物。两天下来,吉子的身子发生了明显变化,原本丰满的身体消瘦了,腹部下垂。六只小狐嗷嗷待哺,整天叼着奶头,却无法解决饥饿。时间一长,它们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江秋表现得十分顽强,总是越过伙伴身体,爬向吉子。江秋吸不到奶水便用力咬住奶头,吉子感觉就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猛地站立起来。

江秋的出生,差点儿要了它的命,现在又要啃噬它的身体。江秋真是个名副其实的“灾星”。

狐夫妻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江秋身上。

江秋被摔了个四脚朝天,一翻身,爬了起来,小嘴嗅闻着地面,再次向吉子爬去。吉子厌恶地看了江秋一眼。

南木难过地转过身,作为吉子的丈夫,孩子的父亲,它有义务解决眼下的困难,哪怕撞上枪口,撞到狼身上。南木匆匆离开了洞穴,消失在茫茫黑夜中。幸运的是,它满载而归——捕获了一只又肥又大的野兔。

洞穴里又有了生气。

丰衣足食,吉子的心情自然好些。

黄昏,狐夫妻悄悄钻出洞穴。说实话,在吉子眼里,江秋是一个实实在在,不打折扣的灾星。吉子这样想有一定的道理:江秋一出生,差点儿要了它的性命。又因为它,吉子压死了一只小狐。还有,自从江秋出后生,狐家庭就危险重重,南木险些丧命于野外,随后,整个狐家庭跟着挨饿……想到这里,吉子心中憋闷,万分不畅。它离开洞穴,就是不想看见江秋,想清静清静。

吉子一抬头,看到从不远处走来三个人。它吓得魂飞魄散,掉头钻进洞穴。即使回到洞里,吉子仍心跳得厉害,身子抖如筛糠。

处在产崽期的雌狐对周围环境十分敏感。一旦出现不安和危险因素,它们往往采取非常手段。这些手段不是对准制造危险因素的主角,而是幼崽,拒绝给幼崽喂奶,甚至发生踩踏、叼弃、咬伤、咬死、吃掉幼崽等现象。

对于这种现象众说纷纭。动物学家认为,雌狐身上发生的这种现象,主要出于它们的一种安全防范意识。雌狐认为周围环境不安全,一定是幼崽引起的。幼崽的鸣叫、气味……都提供了不安全因素。不安全因素存在一天,狐就危险一天。狐是小型动物,无法与不安全因素抗衡。成年狐要想活命,就得牺牲小狐,要雷厉风行,绝不能心慈手软,拖泥带水,否则就要殃及自身性命。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雌狐就会做出上面的行为。狐的行为既悲壮,又自私;既狠毒,又聪明。

无独有偶。在野兔的生活中也会发生这种现象。

看来,动物的生活远比人类想象得要残酷。

话又说回来了,吉子也好,南木也好,它们是多虑了。附近的三个人根本对它们构不成威胁,他们只不过是路过这里。

春季,大多数动物产崽育雏,繁衍生息。

草原上的牧民不仅不会打搅动物的生活,而且处处替它们着想,甚至主动帮助它们。路过的三个牧民就是把刚刚死掉的一头大牛丢弃在土丘附近。土丘附近荒无人烟,生活着很多小动物。他们这样做,就是让小动物在最近几天里不用为食物奔波。

狐夫妻当然无法理解这么高深的问题。

吉子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江秋身上。江秋还没有意识到,危险像把利剑正高高地悬在它头顶。

江秋与其他小狐玩耍着,它们张开小嘴,露出小小的乳牙,纠缠在一起。江秋力气大,五只小伙伴一起对付它。它四肢没站稳,身子一翻,“骨碌”,滚到吉子身边。

吉子突然抬起前爪,毫不犹豫地向江秋身上踩去。江秋越滚越来劲,幸运地躲过了一劫。吉子的前爪没有踩着江秋,倒踏中了另一只小狐。这一爪踩得太重了,小狐尖叫不止,身子瑟瑟发抖。

吉子一看非但没有踩中江秋,而且还伤及了无辜,勃然大怒,一步跨到江秋面前,猛地挥动前肢,抽向江秋。江秋惨叫一声,四脚朝天倒在地上。吉子不依不饶,紧走几步,再次举起一支前爪。

江秋却浑然不知,误以为是伙伴与它嬉戏。它仰面朝天倒在地上,挥动着柔软的四肢,与想象的中的目标搏斗着。同时,小巧的头转来转去,四处张望。渐渐地,它感觉有些不对劲儿,洞里静得可怕,伙伴屏息凝视,好像都注视着它。同时,它还感到一个庞然大物正向它走来,庞然大物的脚步声、呼吸声沉重有力。它预感到了不妙,下意识地举起四肢,准确无误地伸了出去,挡住了吉子的前爪。对方的力气太大了,大到它都无法承受。它就势一滚,躲过致命的一击。

吉子一愣,刚刚出生几天的江秋连续躲过它的两次踩踏,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就在这时,江秋又滚到吉子爪下。吉子再次抬起前爪,但这次无论动作还是速度,都没有前两次果断了。

江秋一翻身爬了起来,感觉背上有东西压着,凭直觉不是小伙伴。小伙伴没有那么大的力气。那是谁呢?江秋没有多想,四肢用力,身子撑住了吉子的前爪。

吉子万万没有想到,江秋能承受住它这一踩。它这一踩虽没有千斤重量,但完全能让江秋肚破肠流。吉子犹豫了,江秋接连三次躲过了惩罚,每一次惩罚都是致命的。可它却安然无恙,看来它命大,不该死!

吉子暂时收起了踩死江秋的想法。

高悬的利剑仍置于江秋头顶,随着洞穴附近险情的扩大、延续,它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不仅狐夫妻发现土丘附近有人出没,其他狐也看到了这一情景。不安、恐慌的气氛笼罩在驻地上空。到现在,其他狐还不知道狐夫妻产下了一只江秋。如果众狐看见一只与众不同的江秋,不知作何反响。

江秋大难不死,吉子并没有因此消除对它的偏见。危险气息久久不散,吉子心中也总是隐隐不安,总是怀疑、不安地打量着江秋。可惜,江秋还没有睁开眼睛,根本察觉不出来。每天都过得快乐,高兴。

江秋从一出生,身子就比其他小狐大,食量惊人,长得也快,就像比其他小狐早出生两三个月一样。身高力气大的江秋根本不把其他小狐放在眼里,任它呼来唤去。每次吃奶时,都把它们挤得人仰马翻。

吉子决定不再给江秋喂奶,任它自生自灭。如果它能活下去,那是它的福分、造化,命不该绝;如果它熬不过去,命中注定它是短命鬼。

五只小狐一字排开,趴在吉子身上吃奶。江秋来晚了,没有它的位置,它低头嗅闻了一阵,用小小的嘴巴拱开旁边的一只小狐。小狐怎么能架住它这一拱呢?小狐滚落到一边,发出不满的尖叫。吉子猛地站起身,甩开江秋,不但江秋没有吃着奶,其他正津津有味吃奶的小狐也纷纷跌落摔在地上,疼得嗷嗷直叫。

江秋一愣,它不止一次听到伙伴的尖叫了。

吉子走到一边,身子半坐半卧。

小狐又凑了过来,趴在吉子身上继续享用。江秋也凑了过来。吉子看见了,伸出前爪拨开江秋。这一爪力气太大了,江秋翻倒在地,弄得灰头土脸,狼狈极了。

江秋隐隐觉得那一爪不像玩闹,更像惩罚,但它万万没有想到雌狐会拒绝给它喂奶。江秋翻身爬起,嘴巴嗅闻着地面,爬了过去。

吉子一看江秋的赖皮样儿,气就不打一处来。吉子没有急于发作,两眼注视着江秋,它要看一看江秋到底想干什么。

江秋爬了过来,发现又没有它的位置了,便蛮横地用嘴巴拱开一只小狐,一甩后身,骑在另一只小狐身上。小狐哪儿受得了它这一压,尖叫着躲开。江秋好像知道伙伴还会回来,身子横着在那里,嘴巴噙住奶头,头部又紧紧护住另一个奶头。好嘛,江秋吃着碗里的,霸占着锅里的。强吃强占!

吉子怒了,目光里带着杀气。它原本就不喜欢江秋,想不到江秋又是这么不识趣。雌狐猛地张开嘴巴,一口叼住江秋,就势一甩头,江秋飞了出去。“砰”的一声撞在洞壁上,顺着洞壁滑了下来,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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