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看着林辜擦拭佩剑,不由地想伸手摸一下她的佩剑冰凉碧绿的剑锋,刚刚伸手就被林辜用眼神制止,她的笑容并不冰凉,反而温柔:“这剑太锋利,小心。”
“江湖高手的兵器都有名字,见栖师兄的佩剑就叫照月,侍子姐姐剑使的也好,叫什么名字?”
林辜轻轻笑了:“这把剑跟了我很多年,我却不喜欢它,也就没有名字。”?“我听人说侍子姐姐的剑法唯有不见血不收锋,若是就是不见血,又会如何?”杜清轻声问道。
林辜缓慢地说:“反噬而死。”
杜清一愣,随即撇了撇嘴:“我又不是三岁孩子,姐姐怎么还吓唬我呢?”
林辜苦笑了一声:“是真的。江湖中的许多事,因为没有什么人见过,渐渐的大家都不相信了。”林辜淡淡地说,忽然问道,“你们凤翎阁的新任阁主,叫什么名字?”
杜清一愣:“侍子姐姐怎么忽然问这个……”她神色有些慌张,“我们阁主不让说的。”
“奇了。”林辜淡淡地笑了笑,”天底下哪个江湖帮派的阁主是秘而不宣的?凤翎阁贵为天下第一帮,受朝廷认可,居然有这个讲究?”
杜清垂下眼,有些哀愁地说:“我们阁主之前没什么名声,师父新丧,他不愿受人朝贺,更不愿受人挑战。所以让我们先不许声张,等着师父一年丧期过后再……”
林辜心中并不相信这个说法,只是看着杜清,司徒铮,陆见栖四个人都一副守口如瓶的样子,许是的确有什么秘而不宣的事情。不过林辜并不是个一定要刨根究底的人,与她而言,知道或者不知道,原本也没什么改变。
钟笙不知从哪里进来,身子显得格外僵硬,小心地看了一眼林辜:“姐姐……”?林辜望向她,刚想开口,从钟笙背后闪出一个鹅黄色的身影,依旧是春日里极好的一抹颜色:“子寻,我们又见面了。你可想我了?”
“顾斯清。”林辜笑了笑,“真是许久未见了。你还真跟着我们一路回到东海来?莫不是你觉得你在皇城没法子动手,回到东海反倒有可乘之机了?”她望着顾斯清的眼神像是幽幽深潭,“那你可真是想多了,东海是我的,玄机阁也是我的。”
顾斯清看着林辜,周遭凉意升腾:“你我原本可以不相往来,你为何偏偏要与我作对?”
“与你作对?”林辜冷笑了一声,“我不计较你自幼欺凌我,不计较你引我坠入邪门,只因为你是师父的女儿。”她长长地呼吸声,“只是,你休想,一丝一毫折辱玄机阁的名声,折辱师父在天之灵。若你这般做了,哪怕他日黄泉相见,师父怪罪,我也要杀了你。”
顾斯清忽然仰天大笑起来:“你真觉得,折损了一半内功的你,会是我的对手?”她话音未落,便从袖子中投掷出一个飞镖,如同流矢朝林辜直直而去,林辜直接横起手中的剑挡住,有些无奈地笑了。
她忽然将手中剑一摔,临鹤,兰藉,白薠,麋芜四个人不知从哪里闪身出来,在骑云阁的前院东西南北四角站定,同样的白衣长剑,一水的器宇轩昂。
“你们四个,因为无用所以逃过一劫,如今倒是风水轮流转,当自己是骨干了?”顾斯清眼眸一转,笑意森然。
林辜却霍然站起身来,眼神阴冷,几乎在顾斯清身上盯出血窟窿来:“果然,当年灭门之事,与你有关。”
“自然与我有关了。”顾斯清大笑着,“不过,我也没想为别人做了嫁衣,原本告诉击罙骑云阁的位置和玄机阁的麒麟钗是想让他不知不觉地夺了给我,却没想到他却比我想的厉害多了,直接灭了玄机阁满门。不过我也不会将击罙的任何消息透露给你,因为我巴不得他将你永远踩在脚下!”
林辜垂下眼,笑容几乎僵在脸上:“你知道你现在脚踩的地方是哪里吗?”
顾斯清下意识向地面看去,地面忽然开裂,她身子飞快下坠,尖叫一声,落入地宫之中。几乎是同时她头顶的地面被笼罩了一张似乎是渔网的东西。只是丝网交错的地方全是一把又一把的刺刀。
林辜闭上眼睛,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哭了,滚烫的眼泪不知为何就滚落到了嘴角:“这里是你父亲的葬身之地。而你,”她苦笑起来,“将生于斯,死于斯,铭于斯,用你余生,偿还我玄机阁七十七弟子的性命。”
临鹤道:“师姐,此事不杀她,终有后患啊。”
“我等着你,在这地宫里看着头顶日月交替,看着外头物是人非,而你永远都困死在此,日渐绝望,生不如死。你也不敢自尽,因为你不知道我们何时才会发现你死去,你的尸体会腐烂,发臭,一生最是爱娇在乎容色的顾斯清,颜面丧尽地死去。”林辜望向临鹤,“你们四个人轮番日夜守着,这天罗地网乃是师父所赐,她不会出来的。”
顾斯清的声音尖锐刺耳地自地宫里传出来;“林子寻!你将我囚禁在此!必然会后悔!”
“好。”林辜没有笑,反正顾斯清也看不到,她转过身打算从,“在我后悔之前,该做的事我还是得做的。”
杜清看着林辜打算离去的身影,不由追上去问了一句:“林姐姐?你这么快就处置她了?你早知道她要来?”?“沉寂了真么多日,她今日才来已经是意外了。”林辜笑着转头望向杜清,“她是最沉不住气的。不过,也好。”她转头望向苑子门口站着的陆剑栖,脸上的笑容有一丝不自然,“东海军的数目你点清了?”
陆见栖的神色有些不稳:“东海护城军,加上东海水军,居然一共只有二百七十三个。我就算做梦也料不到,他焦渠阁有这般大的胆子!”他有些很恨地说,“纵然兄长提醒过我,我也对东海做足了准备,也未曾想过他……”
“据我所知,扶山王未曾到过东海,他竟有这个远见卓识,能猜得到东海情势?”临鹤插言道,“也是,毕竟军中之人,和那些罔顾边境苦难的官员大有不同。”
“若是向离东海最近的军队借兵,要多久?”林辜望向陆见栖,声音依旧是淡淡的。
“距离东海最近的,必然是百越。他南临蛮水,少说也有边境军马数万!”司徒铮开口道,“不过我们去百越,就算是见栖的驭雷,来回少说也要十五日,这十五日里若是海匪进犯,该如何是好?”
林辜望向自己的手掌:“海匪不会进攻的。”她望向司徒铮,“汪净亭是你们凤翎阁出来的,断断不会在你们风头正劲的时候贸然进攻,最少十天,他会自某个从没上岸过的地方急攻而来。所以,郡王殿下,你只有十日。”
陆见栖看向林辜:“倘若不是十日呢?倘若他提前发动攻击,那个时候东海要人没人要兵没兵,只有案上鱼肉的下场。”
“只要你能保证十日后回来。”林辜缓缓地笑了,笑容中满是苦涩,“我就能保证东海百姓不受侵犯。”她望着陆见栖讶异地双眸,补上一句,“你不能借用边境军,倘若边境有变而兵马却有损少,我们都百死莫赎。我记得驻扎在百越的有一位一品围城侯,与扶山王有军中情谊,必然会帮。他有四百府兵,你借三百过来,就可解我们燃眉之急。”
陆见栖深深望向林辜,从袖中掏出东海令旗,递到林辜手中,一字一顿地说:“我现在出发。”
林辜点头接过那战令旗,转身欲走,被陆见栖轻轻拉住衣袖。林辜转过身来皱起眉头,等着他的问题。
陆见栖望着林辜总是平静的没有一丝涟漪的眉眼,缓慢地说:“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