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珍妮看到眼前的常峰听说‘两个助手’时如此惊讶，微笑着问道，
“难道不是吗？我记得一个叫李裁，一个叫孟旭朝，那个孟旭朝还是同你上一次一起开画展的人吧！”
“李裁是我的助手我知道，这孟旭朝？他怎么会是我的助手？”
“嗯，这个，我记得是这样安排的，难道他这次没去？”
“哦，不，不，他和我一同来到这儿的，我们一路也是同行的，不过，我并不知道他也是我的助手。”
“你不会认为凯文只为你配备了一个还没毕业的毛小子当书童的吧！孟旭朝当然是你的助手，他虽然不是一个合格的艺术家，但是，他是一个合格的画手，这就是让他成为你的助手的原因，他的基本功很扎实，当然，你的基本功也很扎实，不过，常画家的作品画风转换太快，经常会受环境感染，如果让你即兴创作你一定会拿出惊人的作品，但是，如果让你将作品二度完善，你会觉得那是一件头疼的事情。”
莫非听了心中一惊，这个珍妮将自己的绘画习惯说得一点儿不错。
珍妮继续说道，
“孟旭朝不同，他可以为一幅画的一个衣角磨上一个月，不过，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画得像个衣角而已，但是，他善于表达，这个是你所不擅长的，所以，我想你们在语言上交流应该是有障碍的，李裁那小家伙会成为你们的润滑剂和办事员，我给你选的这两个助手应该还是很合适的。”
“不过，我想，孟师兄应该会不太习惯，毕竟，我想您也了解，他是为了成为凯文的艺术家才参加上次的画展的，给我当助理，有些委屈。”
“我不这么想，我希望他也不这么想，在凯文并不是助理就没有成为艺术家的可能，很多艺术家都是从助理改签的，至于能不能成为凯文的艺术家并不取决于凯文，而是取决于他的艺术语言是否能够表达真正的艺术，凯文从不需要照相机，凯文需要的是创新者、发现者、鼓舞者。”后面的几句话，珍妮虽然说得很温和，但是，却使莫非想到了刚刚在一进凯文总部大厅时看到那座半身大卫雕像。
“所以，凯文入口设计了一座大卫的作品。”莫非脱口而出。
“哈，常画家，我真为我自己能成功的邀请您加入了凯文而高兴！很久没有与人这么开心的聊天了。”珍妮微笑着说道。
“谢谢。”莫非禁不住又说了谢谢，说罢，他自己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皱了皱眉。
“呵呵，现在像你这样谦虚的年轻人不多了，你让我想起了一位老朋友。”
这时，珍妮的电话响了，她接了起来，只是‘嗯’了两声，便挂断了。
“我这房间里的这些作品，你也可以看看，看我们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共鸣。”
“我？可以吗？”莫非欣喜的问道。
“当然可以。”珍妮耸了下肩，笑着说道。
莫非说着，站起身来，开始欣赏这房间里的作品，看来，珍妮将凯文最优秀的作品都藏于自己的办公室，莫非一边看着，一边故意抻着脖子，想着让脖子上的天珠眼也能看到这办公室的全貌。
珍妮此时，又拿起了酒杯，同他一起欣赏着，时不时两人聊上几句，珍妮同时为他介绍着作品的作者。
在一幅油画前，莫非站定了，他有些疑惑，这副油画挂在珍妮办公桌的一侧，几乎是珍妮可以最直接欣赏到的一幅画。这是一幅色彩对比强烈的油画，绵延到天边的花草地上，有一个小天使，双眼被一条红色的绸带蒙着，绸带随风摆动，一角搭在了小天使的嘴上，它的小翅膀，此时是收拢的，甚至可以看出他的紧张。小天使的手上拿着弓箭，正要向画的右侧射去，而箭头指向的方向有一个画着一个很小的靶子画架，靶子的中心的红色和小天使眼睛上的绸带遥相呼应。小天使的右手边一只毛绒玩具小熊微张着嘴俯在小天使的耳边，仿佛在告诉小天使靶心的位置。那小天使的脚下的左后方，散落着调色板、画笔和很多颜料，其中好像还夹杂着一个古董眼镜。画面的天空上漂浮着自在的云朵，而在那个画有靶子的画架上空一轮灰色调的太阳散发着光芒。
“常画家，你对这幅画有什么见解？”珍妮见莫非看了这幅画这么久，向莫非发问道。
“这幅画上的小天使虽然和很多油画中的小天使很相似，不过，它好像更富有一种神秘感，特别是他脸上的那条红绸，并不仅像是红绸，更像是它受了伤，将绸布染红，而它那坚定的表情并不是要用箭去射中画架，更像是要用箭在画板上刻出一幅画来。而他身边的小熊，虽然是只玩偶，可是，好像是这幅画里他唯一的朋友，尽管这幅画中的花草地显得非常温馨，但是，这一切仿佛和这个小天使没有关系，不知道是他自己主观造成的，还是因为什么画中没有说明的原因，小天使仿佛仅对他即将射出的这一箭孤注一掷，而那靶心的红色仿佛就是天上那个太阳的影子，如果小天使能一举命中，好像天上的太阳就会恢复应有的颜色。”
莫非说到这，珍妮不禁轻轻的为他鼓了几声掌，说道，
“你是走进我这间办公室里唯一和我看法相同的人。”
莫非听了，礼貌的向珍妮笑了一下，又扭头看向那幅画，他突然意识到，那画里的小熊非常眼熟，只是，有什么地方又好像不对劲儿，他便开口问道，
“请问，珍妮女士，这幅画的作者是哪位艺术家？他也是凯文的艺术家吗？”
“嗯，是的，他曾经也是凯文的艺术家。”
“曾经？”
“他已经不在了，很多年以前。”
听了珍妮这样讲，想到这位艺术家应该很大年纪了，莫非又问道，
“这位艺术家是哪国人？”
“他是中国人，叫方宇，这里，有他的签名。”珍妮说着，向画的一角指了一下，莫非看到了一个签名，F\Y。
听了珍妮这么说，莫非心中一震，方宇，那不就是常峰的亲生父亲吗？看珍妮欣赏这幅画的眼神，就知道她对这幅画有多喜欢，可是，她为什么要将这幅画摆在这儿呢？办公室里也不是没有比这幅画更有感染力的作品，珍妮却对这幅画情有独钟，这会不会就是莫非要做的事情的突破口呢？
忽然，莫非想起来，那只小熊他在哪儿见过了，是常峰的那个小行李袋里，只是那只小熊没有画上这么‘新’，嘴也是闭着的，这么说，这只小熊和小天使不同，是有原型的。整幅作品除了这只小熊，还有那个看似随意散落在一旁的眼镜，与整幅画作是有冲突的，只不过，这幅画中小天使脸上的红绸太吸引眼球，而小天使同小熊的默契将小熊融入在画里，所以，也不觉得突兀了。
“珍妮女士，这幅画怎么没有出售呢？”莫非决定主动出击。
“这幅画是我个人买下来的，准确的说，这幅画和其他画作不同，并不属于凯文的财产。”
“哦，珍妮女士，您这么喜欢这幅画，这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哈哈，我很喜欢这种具有创造内涵的画作，而且，这幅画是创作于二十年前，要知道，在当时的中国，油画也并不盛行，而这个艺术家能用如此纯熟的笔法体现了一个具有个性的画面，这已经足够吸引我了。”
莫非点了点头，这个理由，也算是说得通，但是，莫非知道，珍妮并没有说实话。
这时候，有人敲门，随后，梁代理领着李裁和孟旭朝走了进来。
“哈，请进。”
莫非见到李裁跟在梁代理身后，脸是黑着的，见到珍妮，才勉强的转换了些颜色。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一路上辛苦了吧！”珍妮问候道。
莫非觉得这个珍妮对待李裁他们的态度和对待自己有些不同，那种关切更接近于世俗，而他们刚刚的谈话，让莫非感觉像是与一位心灵导师在交流。
“不辛苦，不辛苦。”李裁摆着手说道。
“请坐吧！”珍妮对李裁和孟旭朝说道。
莫非此时看到孟旭朝的脸色也不太自然。
“一路上，常老师对我们很关照的。”李裁笑着对珍妮说道。
听到李裁说‘我们’，莫非猜到了八九分，一定是李裁知道了孟旭朝并不是凯文的签约画家，他的实际身份只是和他一样的助理，所以，他刚刚大概是在窝火自己一路上恭敬的对待孟旭朝，而孟旭朝明知道自己是助理却只字未提，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李裁的‘助理’。
“哈，这么看来，你们三个在一起还是比较默契的，这几个月也磨合得很好啦！”珍妮说道。
“磨合，是，磨合得不错。”李裁回答道。
“旭朝是第一次走文艺复兴之旅吗？”珍妮向孟旭朝问道。
“哦，之前没有走得这么系统，意大利和法国还是来过几次的，不过，这次，更有感触。”
听了孟旭朝的话，李裁的脸有些变形，不过，很快就调整了过来，说道，
“之前孟助理也是带了自己的助理来的吧！”
莫非听得出，李裁的小性子在默默的集聚能量了，不知道在这个场合他这样做是打算报复孟旭朝，还是打算直接让凯文开除了他自己，难道是旅行结束，他的新鲜劲儿也过了，就此打算摔耙子不干了？
“哈，没有，我哪有什么助理，就是和一些师兄弟来玩过，还有两次是自己来的。”孟旭朝没有了之前对待莫非时的那副讽刺的嘴脸，现在倒像是另一个凯文签约的画家在与珍妮以及李裁对话，一切看起来那么礼貌和谦卑。
“是吗？我看可不像，一路上使唤我，使唤得还挺顺手的嘛！”李裁依旧不依不饶。
“李助理，看来我们是有些什么误会了，一路上我可没有让你帮我做什么，倒是你这个人，还真是瞒热情的，搞得我有些不好意思拒绝。”孟旭朝表情温婉。
“那就是说是我上杆子喽？”
“李助理这是怎么了？”梁代理劝阻道。
“怎么了？你问他，还师兄呢，拿我当猴耍！”李裁不管不顾的说着。
这让莫非真的很意外，这家伙难道是遇到钱的事儿了？否则，在这个世界上，还没什么让他能发这么大的火！嗯，一定是和钱有关。
“李裁，好了好了，你刚不是还兴奋的想见珍妮女士的吗？怎么到了这儿，忘了这是哪儿了？”莫非提醒道。
“啊？”李裁扭过头倒是好像真的才意识到自己是在珍妮的办公室，看到珍妮愣了两秒，忽然嘟着嘴说道，“珍妮呀！”
听到他这么叫‘珍妮’，现场的人，包括珍妮自己都表现出一股说不出的别扭。
“公司这么做可是不合理的，明明我们都是助理，可是，为什么之前不说清楚，一路上，我只知道我是常老师的助理，这孟师兄是助理没到位呢，这刚刚我才知道，这孟师兄和我一样也是助理，这一路，我干了那么多活，像个苦力一样，刚刚却和他一起去领薪水。”
“你看到孟旭朝的薪水了？”一旁的梁代理问道。
“啊？那倒没有，不过，既然都是助理，他当然就是和我一样的嘛！这多劳多得，我想该是对我这样的人说的。”
听了李裁的话，莫非强忍着笑，看向珍妮。
珍妮扭着眉听完了李裁的抱怨，笑着说道，
“哈哈，看来你是在猜测你受了委屈吧！”
“猜测？啊，就算是猜测吧！但是，我想，我猜测的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李裁依旧摆着嗲声。
“那，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刚刚都领了多少薪水，不过，我想你作为我们凯文目前最小的助理，一路上又那么勤奋，按照你们中国的习俗，今天是我第一次见你这个小家伙，我给你包个红包吧！”
“啊？”李裁听了自然兴奋。
这家伙，自然不是个缺钱的家伙，请客吃饭的时候总是抢着买单，可要是餐厅搞活动算错了什么折扣，他却总是不依不饶，用他自己的话说，这叫一码是一码。
莫非看到珍妮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后，打开了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凯文专用的信封，又打开了隔壁的一个小柜子，好像是从里面拿出了钞票，放到了信封中，当着大伙的面将信封的口折好，随后，向李裁招手道，
“过来吧，小家伙！”
“哈，那，那，”李裁说着，起身几步迈到了珍妮的办公桌前，双手伸了过去，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珍妮姨！”
听到李裁这么称呼‘珍妮’，大家真的是忍不住了，包括珍妮都笑了出来。
李裁拿了信封，站着没动就将那信封的折口打开，朝里财迷的看了一眼，随口说道，
“呀！”
“怎么样？满意吗？”
“满意，满意！非常满意！”
看到李裁的样子，大家又禁不住笑了一会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