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有股淡淡的腥臭,那是死亡区特有的味道。
很多佣兵通过战甲得出雨水里竟然有辐射的数据结果,无不在大街上怒骂狂吼,吼声中充满了惶恐。
井之源伸手在雨中,清晰感觉到雨水中富含的能量,辐射在雨水中无处不在。
小熊虫佣兵团和其他佣兵团一样,拉起了驻地警报,所有人躲进了驻地里的避难所,身为佣兵的他们则穿上了战甲,除了井之源。
“隔离区从来没有下过雨,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雨。”蒋烨磊茫然地盯着雨水,积水已经可以到足踝,“所以地下从来没有很大的排水管,只有排污管。”
李笑山惊愕道:“隔离区为什么没有下过雨?”
蒋烨磊苦笑道:“和隔离墙一样,那层罩子也是两层,我们在夹层里,除非罩子破了。”
众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死亡区气温很低,最接近封锁线的区域都只有十度左右,而隔离区的常年温度在二十五度到二十八度。
如果阻隔两者之间的罩子破了,会引起空气强烈的对流,产生剧烈的气候变化……
这场带有辐射的雨,是场不比兽潮弱的大灾。
众人第一反应均是兽潮来了,巨鼠破坏了无形罩子的发射装置。
但是过了十分钟有余,警报也不曾响起。
小黑豹欢天喜地的冲进雨中,在水里打滚。
叶影道:“这么下下去,很多人会得辐射病,生活区……”她声音很低,话没有说完,不言而喻,生活区可能会死很多人。
井之源想起了生活区里那群孩子,闭上了眼睛。
“唉!”杨嘉豪狠狠跺脚,“总得做些什么吧。”
李笑山阴沉着脸,“能做什么?”
没有任何通报,天空里只有雨和风。
“总得广播一下事情缘由吧,就这么干等?”李笑山失望透顶。
“封锁线那边有四台联动的等离子罩发射装置出了故障,他们正在抢修。”易三穿着他的重型战甲ZJZ25过来,井中月通过网络将整件事弄得一清二楚。
“估计还要十分钟。”
“故障?”李笑山不由看向蒋烨磊,“以前有过吗?”
蒋烨磊摇摇头,易三道:“整个防线上的发射装置有两百四十万个,从建成到如今,足有五百年时间不间断工作,设备大多都老化了。我入侵了他们的系统,近五十年一直在更新换代,还有十一万多个等离子发射装置没有更换,全在西区,坏的就是其中的四个。”
蒋烨磊喃喃道:“倒霉催的,兽潮之前发生这样的事真不吉利。”
李笑山道:“雨后会更麻烦,生活区的人会很惨,大部分人估计都会得辐射病。”
井之源突然说道:“我出去走走。”
叶影道:“我和你一起。”
杨嘉豪也道:“我也出去走走。”
井之源摇头拒绝,“大家在驻地内看一下,有些人淋了雨的,我也不会走远,就在附近看看。”
蒋烨磊这才想起什么,大声道:“大家帮我去拿抗辐射药,每人吃一颗,该死的,我把这事给忘了。”
……
井之源带着小黑豹出了驻地,小黑豹仍然是虎纹猫的色彩,涂在身上的颜色不用特殊药水是清洗不掉的。
一人一猫在雨中走向了生活区的马路。
他并不是去生活区,只是心头莫名的不安,想出来看一看,或者说想遥望一下生活区,寻求心灵上的慰藉。和以前蒋烨磊的心态一样,此时的他不敢进生活区。
雨太大,风太大,天地茫茫一片。
远方的景物笼罩在白朦朦的横飞雨水中。
看不清,看不明。
他下意识进入微粒子二阶,转动的瞳仁隐约间捕捉到朦胧的影子。
那道小小的身影被风吹倒,在雨水里打滚,又顽强地站起来,一步步艰难拔涉。
狂风如刀,雨水狠拍打着小男孩,小男孩无力抗拒,滚在马路上,他用手拼命抓着坚硬的路面,指甲翻开,鲜血刚刚涌出来,便被雨水冲刷干净。
他在地上爬,向着朦白的前方,感觉到风小了一点,站起,顶风前行。
谁想风又大起来,他又一次在雨水里翻滚,身子撞在了一根道路两旁限宽的石柱上,疼得他叫了一声,双手死抱住石柱,身子扭动,仍要向前。
他筋疲力尽,再无力站起,就在地上一点点地爬,一点点地挪。
在看不见的前方有他想见的叔叔,怀着这样的执念,榨着体内每一点力量。
厚实的雨帘无休无止,狠厉的狂风无休无止。
他很冷,眼前朦朦胧胧,连雨水都看不太真切。
“叔叔……”
他喃喃叫唤,每爬一点,就离叔叔近了一点,希望就会大一点。
但是慢慢地,他再也爬不动,喘息声也不那么重了,手伸向远方,仿佛在看不见的地方有双手会拉住他。
“叔叔……”
他的声音微弱,仍不愿垂下头,手一直前伸,头一直抬着,向着同一个方向。
神智已经不清,周围寂静,天地一片白色,恍惚间似是看到了叔叔温和的笑脸,他咧开嘴笑嘻嘻地说道:“叔叔,我终于见到你了,我就是想对你说声谢谢。”
他实在没有力气,话语断断续续。
感觉到小手被握住,很温暖,真的很温暖,和叔叔的小口袋一样温暖。
“你要谢我什么?”
叔叔的声音和往常一样温和,就是有些低沉,小男孩笑道:“其实我知道,你没有神奇的小口袋,每次我们靠近你,你就会往里面放钱,真的,我都看到了,都看到了。”
终于说出来很想说出来的话,以前不敢说,怕叔叔被识破再也不会往小口袋里放钱了,没有钱,爸爸早就丢下他上天堂了。
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自己已经看到了白色的天堂,爸爸说,人死不是真的死,是到天堂上继续活着,我的爸爸是好爸爸,可惜,爸爸不能留在人间,现在我要去找爸爸了,继续照顾他。
突然,他看到叔叔流下了眼泪,一时间非常后悔,他拼尽最后的力气睁大眼睛说道:“对不起叔叔,我不该说破的,对不起……”
小男孩闭上了眼睛。
井之源将他抱在怀里,就如屋顶的女人抱着自己的孩子,轻声道:“对不起,我该跟着你的。”
这时雨停了,来得突然,停得突然,风消云散,一缕阳光照了下来,现出一道彩虹。
在生命最不堪负荷的时候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