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天际一线又多出了一条黑线,黑线像是窗帘的边,徐徐将天空关闭。
井之源松了口气,回过头时恰恰看到黑线的出现,稍一观察心沉到了谷底,正如易三梦到的那样,第九次兽潮不止有地面跑的,还有天上飞的。
在经历了鼠潮之后,人类的防线还能阻挡这天地群兽共舞吗?
他回过头,不再观看,这时才感觉到内腑竟然在刚才的超声波中受到了创伤。
四仔擦着额头,连连道:“好险好险,还好,只是内脏有点出血,休息一两天就好了。”
话音刚落,巨雕一阵摇晃,惨鸣不止,雕嘴有血渗出。
井之源心一沉,四仔悲愤道:“不是吧。”
那头异兽的目标是体型巨大的巨雕,巨雕的微粒子活性只是接近二阶,受到的创伤远比井之源重的多,井之源的内腑都受了伤,更别提巨雕了。
巨雕开始维持不了平稳的飞行,在天空中摇摇晃晃,随时有可能坠落下去。
视线中再次看到大城废墟里的那栋百米高楼,只是一个点,井之源轻拍巨雕,“坚持下,到那里休息一下。”
望山跑死马,巨雕这一坚持就是二十分钟,那栋百米高楼只是大了一圈,变成了一个大点。
巨雕坚持不住,滑翔下去,落进一片林中,撞断了两棵大腿粗的“小树”,摔进草丛里。
井之源在巨雕坠入林中时先一步跳出去,借树枝垫脚,安然落地。
林中树木并不密集,反显得稀疏,深草里有虫鸣时时响起,不见踪影。
巨雕一动不动,彻底昏迷。
井之源已然将三维立体图显现,方圆五百米内不见其它异兽,倒是安全的很。他跑到巨雕身旁,解除了战甲,手抵巨雕头部,微粒子活性彻底释放。
这一次他不是给巨雕治疗,而是辅助加强巨雕微粒子的活性,就像他对郑峥和白开水所做的那样,没有任何犹豫。
四仔愤怒抗议:“它是低智慧生命,不可能控制微粒子进程,一旦进入二阶,会以更快的速度进入到三阶,一只异兽进入到三阶是非常可怕的,会带来毁灭。”
井之源不以为意,“个体再强大,面对群体总是渺小的,你危言耸听了。”一想到脉冲大炮造成的破坏力,他不觉得巨雕会有任何生存机会。
四仔骂道:“你这个文盲,不可理喻。毁灭很多时候来源于一个点,它将会成为那个点,那个点……该死的。”
井之源道:“你好像有很多话不敢说,怕什么?”
四仔沉默良久,沮丧道:“我是怕,怕死。”
“你是四维生命,你好象以前说过,四维生命有无尽的生命。”
“正以为永久的存活,才更加畏惧死亡。”
井之源笑了,“你越来越像一个三维生命。”
四仔张了张嘴,终是没说出话来。
从始至终,井之源都没去想巨雕会不会加入到兽潮当中,在天地都被兽潮占据的时候,巨雕又凭什么避开,不成为兽潮的一员,巨雕再强大也只会落得被撕碎的下场。
很多时候想得过多,决断便会变得更加艰难。
井之源实际上在见到那片天空的黑幕时就想到了这点,只是刻意不去往深处想,在对着易三问出“朋友和女人谁更重要”时,他何曾没有思考过,哪里有什么结论。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将复杂的事情简单化,不去思考其后果,只需要依着自己的本心去选择,走一步看一步。
巨雕的微粒子本来就极为接近二阶活性,相对于郑峥死寂的微粒子,井之源花费的精力要少上很多。
牵一而动全身,很快,巨雕体内微粒子活性直接突破了二阶,处在异常活跃状态,空气中丰沛能量涌向巨雕,远超井之源的庞大身躯引起了强烈对流,风大起,井之源松开手退到一边。
五分钟之后,巨雕清醒站起,神态高昂,身姿更显雄壮,井之源觉得面前就像是竖着一座大山,高不可攀。
井之源知道,在平阶的情况下,若论单体战力,自己已经不是巨雕的对手。
巨雕仰天长鸣,鸣叫清亮,贯穿天际。
阴云翻滚,突然破开十几个口子,每个口子都有个黑影从中掉了下来。
其中有鹰,有隼,有鹫……
无不是大型的猛禽,体格有的甚至比巨雕还要大上一圈,它们在离地百米高时才勉强振翅减缓坠势,落在巨雕身前趴在地上,以示臣服。
井之源还真没想到浓云之上还有如此多的猛禽,它们飞得太高,连三维立体图都没有显示,想及之前从它们下方过去便不由冒出冷汗,真要在天空中被这些猛禽袭击,即使不被撕碎也会摔得粉身碎骨。
但是巨雕显然知道这些并不弱于自己的存在,所以有过踌躇。
现在,巨雕雄纠纠气昂昂,俨然成了百鸟之王,站在了飞禽异兽的巅峰,傲视群雄。
它踱着步子摇摇晃晃在十几只大鸟里走了一圈,又是一声鸣叫,大鸟们如蒙大赦,冲破云霄,纷纷飞离。
巨雕垂头在井之源身上蹭来蹭去,半垂的眼脸让它看上去好像一个撒娇的孩子,井之源轻抚雕头,感喟道:“希望我们不会变为敌人。”
巨雕飞上枝头,眺望远方,微粒子二阶段使它本就锐利的眼睛可以看得更远,水墨染过的天空将仅有的光线遮盖,仿佛将天一分为二,一半黑,一半白。
它毫不畏惧,看那样子想要振翅高飞迎过去。
井之源感觉到不妙,一个人一旦拥有了强大的力量,就觉得什么都拦不住自己,现在看来,异兽也是一样,他当即跳上树,站到巨雕身边泼了盆冷水,“十几只小鸟臣服就目空一切,真以为自己无敌了?”
巨雕不服,扇起翅膀。
井之源道:“蚁多啃死象,力多有穷时,别犯傻。十几只小鸟没有勇气,成千上亿只聚在一起时,胆子大到可以包天,你真要是过去,一鸟一坨屎都能把你埋上无数次了。”
巨雕悻悻收拢翅膀,不断低鸣。
井之源安慰道:“行了,跟个小媳妇似的,这次兽潮要是不死,天下任你去得。”
看着天地两色,忧心忡忡,深深吸了口气,又道:“送我回吧。”
巨雕最后憧憬回望,井之源重新穿上战甲跨坐在巨雕脖颈上,巨雕清鸣,一飞冲天。
在飞过大城废墟时,井之源突然发现百米高的残废高楼还有活物,他让巨雕降低高度,在百米高俯视观察,赫然发现里面住着一群猴子。
这些猴子均只有一米左右高,在高楼里探头探脑,警惕非常,等到井之源让巨雕降至三十米高后,那群猴子不见了踪迹,连三维立体图也没有发现,不知道藏到了哪里。
井之源没想到巨鼠过后仍有生命存活,实是感叹生命进化的奇妙。
四仔不屑地告诉他,那群猴子很可能拥有了近人类的智慧,智慧是最强大的武器,能活下来有什么稀奇。
井之源不愿节外生枝,直往七道岭而去。
等到他离开,一只猴子出现在高楼顶,人立眺望,先是盯着他离去的方向,又向着兽潮的方向耸动鼻翼,然后疯狂大叫。
高楼里一阵嘈乱,转眼复于平静,里面空空荡荡,哪还有什么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