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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2章 伉俪

这世上,许多美好的词语,都来之不易,‘伉俪’,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郤犨死了,却苦了另一个女子。这位女子,没有留下名字,只留下了‘伉俪’一词。

各位还记得叔肸吧?与他自由恋爱的那位民间女子,生下子叔声伯后,就被赶出家门。后来,她去往齐国,嫁给了一个叫管于溪的,生下了一儿一女。

管于溪死后,那位女子被赶出家门。由于年纪大了,无处可去,又无力抚养一儿一女。实在走投无路,她回到鲁国,把那两个孩子,托付给儿子子叔声伯。

子叔声伯在朝为官,深受鲁成公器重。

作为兄长,子叔声伯把同母异父的弟弟和妹妹抚养长大,让弟弟做了鲁国大夫,又把妹妹嫁给了施孝叔,也算尽职尽责。

施孝叔也是鲁国的贵族,由于年代久远,施氏家道中落,不过名分尚存。那位鲍国,还曾给施孝叔担任管家。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选择投靠施孝叔。

公元前580年春天,郤犨去鲁国访问。

不知他从哪里得到消息,子叔声伯的妹妹知书达理又很漂亮,却嫁给懦弱的施孝叔,真是鲜花插到牛粪上。

与鲁国结盟之后,郤犨独自拜访了子叔声伯,向他提出,要娶他的妹妹为妻。

人家是有夫之妇,结婚多年,日子过得平淡而幸福,你郤犨凭什么横插一脚,提出如此非分的要求?霸道,可以理解;无道,必将灭亡。

不过也可以看出,春秋时期,古人对于女子,根本没有严格的‘从一而终’、‘失节事大’的讲究;没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只要漂亮,谁能抢到就是谁的。

晋国是诸侯霸主,郤氏家族在晋国权倾朝野,郤犨更是专门负责东方诸侯国的事务,拥有实权。

子叔声伯一时胆怯,害怕郤氏家族的强大,活生生把妹妹从施孝叔手中夺走,然后转嫁给了郤犨。施孝叔呢,胆小怕事,竟然不敢提出抗议。

有这么当哥的吗?他已经忘了母亲当初的嘱托。

人要是缺德,真就没有办法;同样,人要是懦弱,也无药可救。

子叔声伯与郤氏之间,就这样有了一层亲戚关系。所以,‘鄢陵之战’后,鲁成公派他去晋国访问,面见郤犨,希望能放归季文子。

强迫妹妹改嫁,子叔声伯做的糟糕透顶,恐怕要后悔一辈子。他完全可以找个合理的理由拒绝,甚至可以直接严辞拒绝,哪怕抗争一下也行,但是,他没有,在强权面前,他退缩了。

施孝叔虽然位不高,权不重,也是个守本分过日子之人,只不过他缺少男人的魄力。嫁给这种人,有其优点,也有其缺点,遇到大事,难挑大梁。

子叔声伯的妹妹根本不想离开,日子过得好好地,凭什么改嫁呀?但是,就跟她的母亲一样,她只是一个弱女子,身不由己。父母不在,长兄为父,一切都要听大哥的,她根本无力反抗。

她把一切希望,寄托在自己的丈夫施孝叔身上,希望自己身边最亲近最可靠的人,能够挺起胸膛,给她以保护,给她以安全感。

然而,现实让她失望透顶。

临走前,她问施孝叔:“鸟兽还不愿失去自己的配偶(鸟兽犹不失俪),你打算怎么办呢?”

郤犨在晋国的恶名,施孝叔早已听说;子叔声伯在鲁国,也是朝廷重臣。这两位,虽然不能呼风唤雨,但自己谁也得罪不起,现在他们要如此,又能如何?

面对妻子期盼的目光,施孝叔不敢抬头,他的回答,任何人听了,心底都一片冰冷。

“对不起,我不能因此而死去或逃亡。”

男人,没钱可以,没权也不算啥,但决不能没骨气。位高权重怎么了?万乘之君又如何?如果妻子受人欺负,却无法保护,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即使抗争一下,也像个男人样。

施孝叔,不是个男人。他的品质,不仅仅是懦弱,而是非常恶劣,没一点儿人情味儿,将来还有更恶劣的。如果真的嫁给这样的家伙,古代只能怨女人不走运,因为身不由己;今天只能怨女人没眼光,自己找的。

子叔声伯的妹妹无话可说,这个家,再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太恶心,怎么跟这种人同床共枕许多年?她甚至不愿再多看施孝叔一眼,毅然抛弃一切,跟着郤犨,踏上去晋国的道路。

然而,命运总是那么不公。

她也算过了几年好日子,还为郤犨生了两个可爱的孩子。可惜世事难料,六年以后,晋国内乱,‘三郤’被灭,郤犨被杀,她成了寡妇。

她的命运,与她的母亲,何其相似?何其悲惨?

第一次家破人亡,是被迫;第二次家破人亡,还是被迫。庆幸的是,晋国人并没有害死她们,也没有难为她们,把她送还给施孝叔,同时送还的,还有两个不大的孩子。

妻子失而复得,施孝叔很高兴,早早在黄河边迎接。

破镜重圆,人生幸事。但是,当他看到那两个孩子的时候,脸色阴沉下来。昔日懦弱的施孝叔,露出了狰狞丑陋的面目,它竟然恶狠狠地,把两个孩子,淹死在黄河里。

如果施孝叔能很好地抚养孩子,虽然懦弱点儿,至少还可以称之为人;但是,他的所作所为,我们只能说,已经没有了做人的资格,畜生都不如,畜生还知道哺育别的幼崽。

子叔声伯已经去世,如果他地下有知,不知该作何感想?

懦弱,虽然让人瞧不起,却也不招人恨。原本以为,懦弱的施孝叔,能善待两个孩子,没想到,在他懦弱的面孔下,隐藏着一颗极端凶残的心。

子叔声伯的妹妹,亲自把两个孩子送入虎口。虽然她极力反抗,简直要疯狂了,却没有任何人来帮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活活淹死在黄河中。

一切都结束了,回来,原本是个错误。

看着这个熟悉而陌生、懦弱而狠毒的男子,子叔声伯的妹妹彻底认清了他的本来面目。

她的眼里充满忿怒,充满恨,对施孝叔大喊道:“你自己不能保护好伉俪,让我被人夺走(己不能庇其伉俪而亡之);又不能爱护别人的孤儿,残忍地杀死他们。你一定不得好死!”

此时此刻,痛恨与诅咒,是她唯一能做的。说完,就沿着河岸,悲伤地独自离开了,再也不见施孝叔。

‘伉俪’,一个很美好、很浪漫的词语,最早的记载,就是来源于这个真实而悲惨的故事。

她的命运,比她的母亲还悲惨。

作为一个弱女子,虽然没有留下名字,但是,就凭这一个词,在春秋的历史中,有她一席之地。

施孝叔,实在不知如何形容他是好了,最可恶,最可悲,最丢人的一个男的。以一个懦夫的形象,抛弃了一个女人;又以一个屠夫的形象,杀死了两个孩子。

珍惜你的伉俪吧,人生短暂,何必为了一点琐事,凭添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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