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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 贪婪猛于虎也

鸡泽之会,没有迎来吴子寿梦,有一个国家,却给了晋悼公一个天大的惊喜——陈国。

真是邀请的没来,没邀的却不请自来。

作为楚国的铁杆跟班之一,陈国的背叛,对楚国是个沉重的打击。南方的许多小部落,逐渐都被吴国抢走;只有陈、蔡、许紧紧跟随楚国,想不到,一向忠心耿耿的陈国,也突然叛变了。

当时,陈国派遣使者袁侨去鸡泽,由于交通的关系,他到的时间晚了。曲终人散,会场已经冷冷清清,一个人影都没有。

不能抛弃国君的命令,袁侨只好直接去拜见晋悼公,表达了陈国想加入晋国阵营的想法。

这件事的意义太重大了,德及四野,远方来服啊!晋悼公热烈欢迎,并且立刻派大臣和组父去通知诸侯,必须派代表,与陈国的使者举行盟誓,正式接纳陈国。

秋季,鲁国叔孙豹和诸侯的大夫与陈国的袁侨结盟。

还好,陈成公没有亲自来,否则诸侯还得为了陈国,重新聚首一下。

《春秋谷梁传》对这次允许大臣之间盟誓的做法,加以批判。因为大臣之间盟誓,无形中扩大了臣下的权力,国君开始失政。到后来,各国的政权,逐渐被大臣掌控。

陈国突然投靠晋国,给楚国的朝堂投入一颗炸弹,楚共王大怒。近三十年来,陈国都是楚国小弟,为什么要投靠晋国?到底为什么?查。

且说楚国,令尹子重郁闷而死后,按照正常资历排辈,终于轮到子辛,也就是公子壬夫,他当上了楚国的令尹。

历史上,有两位子辛较出名。排在第一位的,就是臭名卓著的商纣王,原名子辛,也称帝辛;他的劣迹就不多说了,《封神演义》描绘的很详尽,后来被周武王所灭。

另一位,就属楚国这位子辛了,他原名叫壬夫,芈姓,楚庄王的弟弟。

他有不少功劳,前文也曾介绍,比如鄢陵之战,他率领右军,独当一面;攻占宋国彭城,送回五大夫,他作为主将率军取得胜利;救援郑国,也是他带队出征。

可以说,他能当上令尹,无论资历还是功劳,也算水到渠成。另一方面,楚国,人才流失严重,楚庄王之后,很难从下面提拔新人。

‘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启用子辛,也是无奈之举。最糟糕的是,他有个最大的缺点——贪婪。

一般人,小打小闹,能贪点儿就贪点儿,挣点儿零花钱,也不引人注目;当然,也有一些,职位不高,却贪心极大,隐藏极深,深层挖掘,家中的收藏,会让天下人大吃一惊。

令尹子辛则不同。他的职位,在楚国已经到了顶点,不可能再升半格;以前被子重打压,没有机会表现,担任令尹后,终于露出了贪婪的狐狸尾巴。而且,他的胆儿也大到极点。

此时的子辛,根本不想着楚国的霸业,不考虑楚国百姓的死活。或许,他觉得自己岁数大了,一辈子被子重、子反压制,如今仕途已经没有什么追求,也该为自己、为儿孙谋划一下,搞点儿外财。

像他这种级别的,难道还缺钱吗?答案是不缺。为什么还要贪呢?只能说是一种病态,叫做贪婪病。

贪婪到什么程度呢?当上令尹后,子辛大肆索要贿赂,毫无顾忌。所谓‘贪欲深似海,何时能填平’,在国内贪污索贿还不够,他又狮子大开口,把欲望之手,伸向楚国的一些小弟。

陈国的国君陈成公,就是一位高级受害者。作为一方诸侯,他长期跟随楚国,毕恭毕敬,对历任令尹也没少打点。

自从子辛当上令尹,态度就变了。陈国那点儿贺礼,根本不值一提,必须增加;陈成公不敢得罪,要雨给雨,要风给风,对子辛比对楚共王还客气。

然而,贪心不足,蛇吞大象,子辛没有罢手的意思。若陈国不服从,就借助楚国的威势,继续敲诈勒索。

一次、两次好说,没想到子辛没完没了,简直就是个无底洞,陈成公几乎要被逼疯了。这种事,根本没机会向楚共王告状。

见过贪婪的,没见过这么贪婪的!

最后,陈成公听说晋君贤明,经过一番思想搏斗,一怒之下,决定投靠晋国,彻底摆脱子辛这个噩梦,摆脱这个贪污成风的国家,不受他们的窝囊气。

所以,陈成公派遣大臣袁侨去参加‘鸡泽之盟’,请求加入北方阵线。

子辛上任不到半年,就把陈国逼反了。无论如何,那也是一方诸侯,与楚共王平起平坐,以陈国的国库,竟然满足不了子辛的贪欲。

真是贪婪猛于虎也!

楚共王虽然算不上什么枭雄,却也并非昏庸,被上下欺瞒,害得几个小弟都叛变。

陈国算是个中等的国家,早期跟随齐桓公、晋文公,也算安稳;而且陈国是帝舜的后裔,原本就属于中原大家庭,随着楚国的崛起,地盘不断扩张,麻烦就来了。

因为距离楚国太近,常常成为争取的对象,不服就武力解决。当初楚庄王称霸,差点就灭了陈国。还好,贤臣申叔时举了一个‘牵牛蹊田’的故事,陈国躲过一劫。

之后,陈国基本就庇护在楚国的阴影之下,沉寂许多年。晋国距离遥远,也体谅陈国的难处,没有出兵讨伐,直到‘鸡泽之盟’,陈国主动来投怀送抱。

北方的晋悼公敲锣打鼓庆祝,南方的楚共王则怒火攻心。陈国的背叛,那是绝对无法容忍的,这么多年的属下,突然心甘情愿投靠晋国,如此下去,他快成光杆司令了;父亲楚庄王留下的基业,几乎损失殆尽。

争夺郑国的战争还没有完全结束,陈国又卷入其中。而且,陈国的背叛,不是一时兴起,更不是凑热闹充数,而是态度非常坚决。

公元前570年秋季,陈国背叛之后,楚共王无法容忍,派遣司马公子何忌率军入侵陈国,要武力收复。面对楚国大军,陈国顽强抵抗,坚决不愿意再回到楚国怀抱。

到了公元前569年春,楚军仍然驻扎在繁阳(今河南省新蔡县北),对陈国虎视眈眈。

这下轮到韩厥犯愁了。因为陈国实在太遥远,救援困难,现在的晋国,还没有能力彻底再打败楚国。想要长期保护陈国,挺麻烦!

他在朝堂说道:“周文王率领背叛商朝的国家侍奉商纣,就是因为时机没有成熟。现在我们反了过来,想称霸,难啊!”

陈国,无形中成为晋国的负担。救,距离遥远,不易;不救,冷了诸侯的心,更糟。

但是,韩厥阻止不了晋悼公那颗兴奋的心,有人来投靠,必须接纳,这是远方来服,人心所向。

3月,陈成公病逝。

楚国本来想攻打陈国,听说有丧事,就放弃进攻。一者按照军礼,不伐有丧事的国家;再者也是施舍恩德,来点儿怀柔政策,给陈国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但是,陈国并没有屈服。

新继位的陈哀公,原名妫弱,继承父亲遗志,既不服从楚国,也不感恩戴德。

鲁国的‘圣人’臧武仲听说后,认为陈国必定灭亡。理由是大国遵守礼仪,小国却违背礼仪,那么,小国离灭亡的日子就不远了。

陈国是要灭亡,不过为时尚早,大约还有九十年,臧武仲看不到了。

夏季,楚国伐陈,战局如何,没有记载。

冬季,楚国命令顿国趁着间隙偷袭陈国,但顿国实在弱小,反而被陈国包围。

陈国‘投北’之心非常坚决,誓死抵抗,让楚共王心中忿忿不平。自己上任以来,没有亏待陈国,凭什么要背叛寡人?至少也要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吧!

前线没有取得胜利,国内没有查出原因,楚共王终于想到,该问一问陈国人,到底为什么背叛?公元前568年,他派人去陈国,直接质问:“我待你们不薄,为什么背叛?”

陈国人也没有说太多,就一句话:“你们的令尹子辛太贪婪,我们实在满足不了他的欲望。”

原来如此啊!打了一年多,耗费无数兵马钱粮,就因为子辛的贪婪?贪婪啊!

楚共王大怒,这算什么事,为一点私人的蝇头小利,置国家利益于不顾,害得我失去了一方诸侯,害得多少将士命丧战场,害得楚国成为‘贪婪’的笑柄。

陈国人的回答,彻底把子辛送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他也确实贪污腐败敲诈勒索,坏事没少干,否则,陈国也不至于冒着灭国的风险,加入北方阵营。

一个国家的覆灭,一定是从内部腐化。也不知楚共王是否在内部详细调查研究,一怒之下,命人砍了子辛的脑袋,希望以此换得陈国回心转意,同时也警告国内的各位贪官。

这可是给足了陈国面子。在那个‘刑不上大夫’的年代,能决心杀掉国家的第一执政者,也是被气的愤怒到极点。

但失去的人心,想追回来谈何容易?

孔夫子的《春秋》,为此留下了一笔:楚杀其大夫公子壬夫(子辛)。直接点明,错误在公子壬夫。

不知子辛死的是否冤枉,估计也没什么申诉机会,反正不像现在的法庭这么拖拉。有时候想一想,法庭固然公平公正,但副作用就是让那些罪大恶极之人,在反反复复的辩论过程中多活几年;甚至监外执行,活的更加逍遥自在。

陈哀公根本没给面子,坚决跟着晋国的脚步走。

人已经杀了,不可能复生,楚共王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之后,楚共王任命弟弟子囊为令尹。子囊很贤能,出道也比较早,不过被各位叔伯压制,没有决策权。当初鄢陵之战,他就不赞成与晋军直接交战,不过人微言轻,没被采纳。

晋国的士匄听说子囊担任令尹,认为陈国保不住了。因为子囊可不像子辛那样贪婪,必定要争夺陈国,求取霸业;陈国离楚国太近,百姓害怕兵患,一定投靠楚国。

士匄甚至认为,应该放弃陈国,以后就好办了。

然而,已经与陈国盟誓,转眼抛弃,诸侯必然心寒,所以晋悼公坚决不同意。

冬季,诸侯派兵戍守陈国,子囊则开始进攻陈国。

11月12日,鲁襄公和晋悼公、宋平公、卫献公、郑僖公、曹成公、齐国世子光在城棣(郑地,今河南省原阳县王杏兰乡)会合,目的就是救援陈国。

子辛,就因为内心一丝贪念,搭上自己的性命,让楚国不得不动用军队,面对诸侯大军,为收复陈国而流血牺牲。

贪婪,真是猛于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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