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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亲情篇:阿木的礼物

这几天耳边总会响起《铃儿响叮当》这首熟悉歌曲的悦耳旋律,大概是因为快要临近圣诞节的缘故吧!所以,大家都好像提早沉浸在了欢度节日的喜悦当中似的,尤其是那些赶潮流的年轻人,时不时就在微信朋友圈或者微博上晒一段文字加图片的原创作品,里面不仅包含了送给亲朋好友的各种祝福,还有人将收到圣诞礼物的开心一刻也发到自己的圈子里了;看着这些富有个性情趣的东西,觉得温馨好玩的同时,心里不经意间有一丝落寞悄悄凝聚着,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也许是某种羡慕嫉妒别人享受圣诞节快乐而自己只能干看着的不良情绪在作怪吧…也可能是今年没收到一份圣诞节礼物而产生的沮丧感觉,总之,挺郁闷的!不过,我还是尽量安慰自己说:“娜日苏啊,娜日苏!你现在还要奢望什么呢?别人拥有的,你基本上都有了,而其他人难以企及的,你也不是正在享受呢吗,怎么可以这么贪心呢?做人得知足惜福,不能光知道索取,还得想想那些比自己更加悲惨的人。”这样一想,心里头果然好受多了!其实,我是最应该心怀感恩的人,因为仁慈的上帝怜悯,使我所深切珍爱的父母家人一直都陪伴在身边不离不弃,因此才有了我今天平静安乐的生活呀,难道这不算世界上最值得珍藏的礼物吗?所有金银财宝能够买到一家人永远相守在一起吗?即使有时候会暂时分开,但我们的心却始终牵挂彼此…

坐在电脑前,静静想着这些的时候,右手无意间似乎又抚摸到了悬挂于胸前的那条鸡血石吊坠;这一刻,脑海中便浮现出关于这条鸡血石项链的一段往事,它是我和弟弟之间发生的一段耐人寻味的亲情故事。这个故事开始于十三年前…那个时候周围人们都知道那老师和鲍师傅有一个叫阿木的顽皮儿子,在他刚满十二岁的时候便从偏远闭塞的草原家乡来到内蒙古的首府呼和浩特读书了。虽然那时他们家里的生活条件并不太富裕,但是父母为了他的前途着想,仍旧想方设法将其送进了一所全区教学质量名列前茅的蒙古族中学,即便费用要比在家乡就读高出很多,可他们却倾尽所有把唯一的儿子送到了这个升学率较高的学校!如今看来,他们当时这样做无非就是希望自己亲爱的阿木将来能有一个好人生、好前程罢了,这也是全天下每个当父母的共同愿望;只不过那时还处于少年时期的阿木大概不能真正了解父母亲对他的一片良苦用心和殷切期望吧…对于不谙世事的阿木而言,能够如愿以偿像其他同龄小伙伴一样离开那个落后偏僻的边陲小城,来到首府这样一所闻名遐迩的好学校读书实在太幸运了!像他这么个来自小县城的娃娃,在激烈的两轮录取考试当中能顺利脱颖而出并赢得入学名额,的确实属不易,而那个时候的阿木也只是个刚满十二岁的小男孩儿。

看似平常的日子就这样在日月轮换中匆匆流逝而过,一转眼的工夫已是六年之后的仲夏时节了,而我们的阿木也从一个青涩少年变成了将近踏入成人行列的十八岁小伙子,并且内在气质和外表都发生了巨大改变;他遗传了父亲那令人羡慕的一米八四高挑身材,以及英俊潇洒的帅气形象,就连积极向上健康开朗的个性也不差分毫。凭着这些优点,他就能和身边的同学朋友打成一片,待人随和真诚的言谈举止为他在学校挣得了不少人气儿,据说,一提到蒙校96届牧区班的阿木全校师生没有不认识他的。即将要升入高三关键一年的阿木,在放暑假之前的某一天,他随手收拾完准备带回家的一些杂物以后,他还想趁着周末休息的时候,再去附近的饰品商店逛逛,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件比较与众不同的新鲜玩意儿买下来给姐姐带回去?多年出门在外求学的阿木不知不觉中已养成了这个很特别的习惯,每次放假回家的时候总要给患有重度残疾的姐姐买一件礼物,不论是价钱稍微贵一些的,还是路边不值多少钱的地摊货都得买,即使从父母每个月寄给他的有限生活费里省吃俭用挤出一点儿来,也要给姐姐买礼物,如果不买点儿什么回去送给老姐,他心里头就好像缺了点儿什么似的,就是不舒服!

那天,就在他收拾好回家行李放到自己床铺下拿起衣服跨出寝室的一瞬间,一道鲜红色的光芒忽然从眼前晃过,这使他不由得停下脚步定睛环顾了一下寝室各个角落,然后立刻发现刚才那道炫目之光是从一个正在弯着腰叠被子的同学佩戴的血红色吊坠所发出的,此刻还散发着光彩照人的光晕呢,看上去就像一滴凝固了的鲜红血液特别吸引人眼球,尤其让阿木心动不已!于是,阿木的脑海中此时便冒出了这样的想法:“如果老姐戴上它肯定美极了!”在如此荒唐的想法驱使下,阿木竟然什么也没多考虑便直接一个箭步跨过去伸手从那位同学脖颈上将那枚红色吊坠使劲拽了下来,并紧紧握在手心里不敢放松,好像生怕滑下去摔碎了或者被物主抢回去似的;而那位被抢的同学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吓震得竟然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本能地用手捂住隐隐作痛的脖子,一脸不知所措地愣在床前过了几秒才醒过神儿来,然后立刻瞪大眼睛朝阿木大喊道:“你这家伙又抽什么疯呢?好端端的,干嘛抢我的吊坠啊?疼死啦!”阿木则嘻皮笑脸地对他说:“哎,哥们儿,对不起啊,刚才下手重了点儿,多担待啊,跟你商量件事情呗,你就把这小玩意儿送给我吧,我看上它了。”对方看不惯他那副霸道劲儿,便不耐烦皱起眉头沉声拒绝道:“不行!那是阿妈给我戴着辟邪的,我凭啥给你啊,少废话,快还给我!”说着就要从阿木的手上夺回那枚红色吊坠,这时的阿木却是一副耍赖皮的口吻说道:“我就不还给你,这东西我是要定了!”他那位同学一开始的态度自然非常坚决,可后来,还是禁不住阿木好一阵烦人的软泡硬磨攻势,最终在没办法的情况下才勉强答应把那个坠子给他,末尾还特别委屈地说了一句:“我说你怎么跟强盗似的,敢在青天白日里明抢人家财物啊?下手还那么狠,你看,我这脖子上还真留了一道勒痕呢,也不知道啥时能消退?你这个神经病!”阿木仿佛是在讨好他一样,贼溜溜地笑着帮他揉了几下脖子并安慰道:“你这印子过两天就没事儿了,不会影响你老人家高大伟岸形象的,一万个放心吧!”那位遭到莫名抢劫的同学翻着白眼没好气地‘切’了一声。

不管怎么样?那天阿木如愿以偿地得到了那条鸡血石吊坠,当他心满意足地将那条鲜红色的鸡血石吊坠小心翼翼捧在手里站在宿舍窗前,再次在灿烂阳光下细细端详时,不禁惊异地发现那坠子虽然表面看上去与一枚普通的玉石没什么两样,但仔细观察的话,就会窥视到一条若隐若现的血管状纹路盘踞其中熠熠生辉,如同一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花正在绽放,而且摸上去质感还很温润光滑!这让阿木一时目不转睛盯着这枚鸡血石吊坠发起呆来,还竟然忍不住开始想入非非起来,懵懂之间,他的眼前出现出了这样一幅温馨的画面:过几天当他回到家之后把这条鸡血石吊坠戴到姐姐脖子上的时候,姐姐一定会露出惊喜的表情咧着嘴对他咯咯笑个不停。想到这里,他先自己嘿嘿地笑出了声,还不由自主握紧了一下手中的鸡血石吊坠喃喃自语道:“看来我今天运气挺好,抢了这么个稀罕东西,真好!这玩意儿没想到这么晶莹剔透,跟红宝石似的,老姐看了还不定高兴成啥摸样呢,呵呵…”就在阿木甜滋滋地沉浸于幻想的时候,同意把鸡血石项链送给他的那位同学躺在自己床铺上瞅着他那一脸沾沾自喜的傻样儿,便不禁故作神秘地逗弄道:“我跟你说,你小子这回可捡着大便宜了,这条坠子不仅看着漂亮而且还有灵性呢,听我妈讲戴久了还能通人性,主人想啥它都知道,他还说啊,要是送给女朋友当定情信物那可再好不过了!”顿了一下,见阿木不理睬自己,他又突然坐了起来眯缝着眼接着逗趣道:“你小子不会是真想跟哪个姑娘献殷勤吧?前阵儿,我可有所耳闻啦,说你暗恋咱班里某位女同学,是不是真的呀?如果真有其事,那你小子也太重色轻友了吧。”听完那位话唠同学的一番絮叨,阿木收起那枚吊坠转身走过去打了对方肩膀一拳,然后笑着坐到他旁边回道:“去你的!少在那儿胡说八道了,这是拿回去送我姐的,你们应该知道我这个习惯呀。”而那位开玩笑的同学立即红着脸相当尴尬地说道:“这样啊,对不起我还以为是你小子情窦初开了呢?哈哈…”其实,阿木的绝大部分同学都知晓他有个患有重度残疾生活不能自理的姐姐,也知道他因为很爱姐姐所以每次回家时会买各式各样的小礼物送给她,这件事阿木从未刻意隐瞒过任何人。

过了片刻,那位同学又埋怨起阿木来了,他说:“你也真是的,要是早说明白了还用得着让你白费那么多口水么,哥们儿直接把那条链子给你不就得了吗!”阿木感激地又替他按了几下刚才被自己打过的肩膀,满脸不好意思地呵呵笑着道歉:“其实,这事儿都是我不好,太心急了,要是直接跟你说出原因也不至于把你的脖子搞成这样儿,不过,咱们都是处了好几年的兄弟,你老就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了啊…”对方装模作样地白了他一眼说:“切!你就别来这套啦,但是呢,记得这次过完暑假记得从家回来的时候给咱们多带点儿你阿妈做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嗯…对了,叫白糖奶豆腐和香饽饽,上次尝了几块儿真是特好吃啊,到现在想起来还流口水呢!”恰巧这时,从外面进来的其他几个同学听到这席话也都纷纷嚷嚷道:“就是,班长,你阿妈做奶食的手艺真不赖,我们都想吃呢。”阿木则是得意地答了一句:“那是!你们也不想想,她是谁的阿妈,你们放心好了,这次回家我专门让阿妈给你们几个多做点儿奶食和果子,好好让你们解解馋!”同学们个个高兴得手舞足蹈!过了几天,学校刚放假,阿木便怀揣着那条从同学那里抢来的鸡血石吊坠,还有自己对同学们的郑重承诺,坐着长途汽车回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锡林郭勒草原故乡。在他出门求学这几年当中家里的情形也发生了不少改变,比如,五年之前干了半辈子话务员的阿妈,面对强势来袭的下岗危机不得不办理了提前退休手续,而那时她才四十一岁;然后休息了不到三个月便干脆回到阿爸的牧区老家过起了草原牧民的生活!

阿木从学校回家的那一天,正值盛夏八月份,所以草原上到处都呈现出一派水草丰美、牛壮羊肥的兴旺景象,加之前一晚下过蒙蒙细雨,空气中更是弥漫着一股青草与花朵混合着的特殊香味,这是专属草原的味道…那日,父亲用自家那辆破旧的轻骑摩托将阿木从五里之外的公路上接回来,虽然那条回家的土路特别颠簸但阿木仍然很开心;阿木刚刚踏进家门顾不上坐下来喝一碗阿妈给他煮的奶茶,便迫不及待地从背包里拿出那枚鸡血石吊坠随手戴到了姐姐的脖子上,还不忘亲昵地摸一下姐姐的头发,这是他的一个习惯动作。坐在轮椅上的姐姐则欢喜地微颤着自己那已极度变了形的身体,欣喜地用不太清晰的语调对他说:“看你…又花钱给我买东西,每次都这样干嘛呀?不过,谢谢啊,这项链真够漂亮的,我喜欢!”看着姐姐那欢天喜地的模样,阿木却在心里情不自禁如此感慨道:“如果老姐是健全人的话,她还会因为收到这么个不起眼的小礼物像现在这样高兴吗?”正当他想到这里,阿妈已经微笑着给他倒了一碗奶香扑鼻的热乎奶茶了,并亲切地叫儿子先坐下来喝口茶吃点儿东西,后者顺从地端起饭桌上的那碗奶茶津津有味喝了起来;他还一边用余光瞧着正爱不释手把玩那枚鸡血石吊坠的姐姐对阿妈说了一句:“阿妈,果然不出我的所料,看来老姐真的很喜欢这条坠子啊,嗯…这么说我的眼光还不错嘛!”在另一边坐着的阿妈问他:“这东西挺贵的吧。”阿木扬起一抹微笑答道:“没花钱,这是我跟同学要的。”阿妈听儿子这么说若有所思地奥了一声,之后,随手抓起盘中的奶食就往儿子的茶碗里搁,望着儿子越来越出众的摸样,身为母亲当然感到很自豪啦!这时,盘腿坐在火坑上久未开口的阿吉抽着烟一脸关心地问道:“儿子,这个假期一过你就要升高三了,学习可紧了吧?”阿木吃着阿妈刚炸的果子应道:“嗯,确实挺紧的,但没有想象的那么紧张,我还能应付。”阿吉顺手扔掉烟蒂严肃地又问了一句:“那你估计自己明年能考上好大学吗?”阿木摆出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答道:“要是不出什么意外应该可以吧…”阿妈为他续着茶,一边念叨着:“儿子啊,你可要争口气考上大学呀,我和你阿吉就指望着你能上大学将来有出息呢!”阿木调皮地点了点头;他心里明白父母这些年在牧区吃苦受罪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让他和姐姐过上比别人更好的日子,他还瞧见短短几个月时间里他们二位脸上的皱纹和白头发又多了不少;少顷,忽然阿妈对他说:“以前你不是老埋怨我们自从你去省城读书以来,从未看过你吗?我和你阿吉打算明年高考的时候专门过去为你加油鼓劲儿,这下可高兴了吧。”听到阿妈的话,阿木按耐不住内心激动的情绪,立刻从凳子上站起来搂着阿妈的肩头,开心得合不拢嘴!

等兴奋劲儿稍微平息下来以后,阿木抬头从窗户望了望一望无际的辽阔草原,呈现在他眼前是一片遍地长满幽幽青草的苍茫田野,于是他随口问道:“阿妈,看来今年咱们这儿的青草长势不错嘛,是不是雨水比往年充足啊?”躺在炕上闭目养神的阿吉抢先答道:“是啊,要是照目前的发展情况来看,今年秋天肯定能打下不少牧草,不过,就看三伏天能不能下两场好雨啦,如果不出啥意外,咱家牛羊过冬的草料是不成问题。”听完父亲的一席话,阿木喝着茶对父亲说:“阿吉,说到下雨,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咱们这三间土房子前脸儿土坯好像都被冲掉了,明天咱俩拉两车土重新抹上吧,看着挺别扭的。”父亲接道:“那土坯是在十几天前下的那场大雨中被冲掉的,我早想抹了,这不,就等着你回来帮忙呢。”他叹了口气又补充道:“这三间土坯房盖了少说也有五六十年,要不是靠几根红木柱子支撑着,我看早就塌了!只是这几年咱家还没条件重新修缮,我想等你大学毕业了好好修一下,省的每年都要拉土抹墙啦。”父亲这几句肺腑之言直说得阿木不是滋味,他随即不禁抬头看了看四壁全是裂缝,顶棚也是用旧报纸糊上的屋子,暗自琢磨:“什么时候我们也能住上宽敞明亮的砖房就好了。”在那个暑假里阿木不仅和父亲一起用泥土抹了房子,还帮父母干了其它许多力所能及的活儿,比方说,将网围栏的铁丝重新拉紧,顺便把冬天要关牛羊的圈棚修整了一遍,还利用暑期结束之前的几天时间,和父亲一道用镰刀打了房前屋后长势繁茂的青草呢!说起来,每年的八月底至十月初这一个月是草原牧民开始忙着打储草的时刻,所以,村里的家家户户这些日子都在预备着打草的各项工作;其实阿木非常清楚,平时自己在外读书根本帮不了父母多少,只有在寒暑假两三个月里才能为他们分担点苦累,尽量让二位长辈趁机休息休息,也算是尽点儿做儿子的本分吧。

别看阿木从小是在城里长大的,但干起这些粗重的活计来一点也不比牧区其他的孩子差!在返回学校的前一天下午,与阿妈整理衣物时他又看见姐姐低着头用手轻轻抚摸那枚鸡血石吊坠呢,自从他把这个项链送给姐姐,她就每天笑眯眯地握在手里玩儿,生怕会弄丢似的,于是,便对姐姐说:“老姐,我同学可是说了,这个坠子戴久了会通人性的,还能帮主人完成心愿呢,所以说,你可千万别把它给弄丢了啊,知道吗?下次回来我要检查的哦!”听了弟弟的话,姐姐很认真地给他下保证说:“你就放心好啦!我会一直戴着它的,绝对不会弄丢的,再说,它是我的幸运项链,我怎么可能轻易把它弄丢呢?”听到姐姐如此当真的语气,阿木他又觉得心中很是酸楚!虽然,打从一开始他就没相信过关于那个坠子能通人性的传说,但为了让性格有点敏感自卑的姐姐带来多一点憧憬和信心,他才这样刻意强调的。第二天,他便提着阿妈为自己准备的一大包吃食,恋恋不舍地踏上了返回学校的班车…一晃又是几年过去了,在非典疫情蔓延的那年高考中阿木很顺利地考上了现在的内蒙医科大学,可有一件事儿却让阿木非常遗憾!因为父母没能遵守之前跟他约定好的承诺高考时赶来为他加油助阵,其实,这次并不是他们故意找借口,而是那个时候正赶上全国各地都在搞医学隔离,所以,人们都无法顺畅地搭乘交通工具出行。还好阿木并没有因此事而闹情绪影响在考场上的临场发挥,虽说阿木在大学里所学的专业并非是他自己最初想考取的,可他仍在五年之后拿到了蒙西医本科毕业证书,但他并没有按照父母的意愿留在医院工作,而是追随考上中医研究生的女友到广州做起了一名营销业务员。

初来乍到这座完全陌生却又异常繁华的大都市,一切新奇事物或许使阿木短暂地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刺激和挑战!这是在紧凑宁静的校园与自由自在草原生活中无法体会得到的奇妙感觉。这也让原本还有点忐忑不安的阿木,对于自己的人生选择更加充满信心与美好憧憬了,甚至不由自主在心里悄悄描绘起了不久的将来自己和父母、姐姐还有深爱的恋人过上幸福甜蜜小日子的伟大图景。然而,现实往往没有人们所想象的那么富有诗情画意,有时候还会很严酷,在广州打拼的那三年里,阿木面对商场深不可测严峻残酷的本质,渐渐对人生观和价值观都发生了与之前迥然不同的认识,随着对社会各个阶层的深入了解以及在处理工作当中所出现的种种问题,已经学会怎样把人际关系与工作巧妙地融合起来,而他也不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只知单凭一腔空泛热情闯世界的毛头小子,并且也像所有在商海中扑腾的人一样变得世故油滑了。几经商海沉浮与爱恨情仇的纠缠,阿木眼下终于回到了父母家人所乐于看见的人生轨迹上了,只不过这一切来得是那么不容易!其间也有过诸多难以表述的波折;目前已开始在国际蒙医院上班的阿木,即使在各方面都如鱼得水,但似乎永远都无法找到漂泊人士口中经常提及的那份归属感,相反,在他内心深处仿佛总有一缕对亲人和草原故乡挥之不去的眷恋…

这几年,每次休假回到家里看到两鬓已经明显斑白的双亲,不仅依旧一边辛苦料理着家中的百十来只牛羊,每天还要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坐在轮椅上什么都得靠别人来打理的残疾姐姐,同时他还察觉到从小便身患重度残疾的姐姐虽然表面看上去好像早已习惯了目前这种整日闲来无事,并且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被人承包所有日常起居的逍遥生活,可从她那双笑意中略微隐藏着淡淡忧愁的眼眸里看出了些许端倪。因此,阿木经常不禁暗自揣测姐姐究竟在想什么:“姐姐这是怎么了,她是不是藏着什么心事不愿告诉我和爸妈呢;要不,她怎么会显得总那样强颜欢笑呢?”每次想到这儿,他就决定找个合适的机会和姐姐好好聊聊。可是,没等阿木找到一个恰当的时机与姐姐谈心呢,姐姐的癫痫病却又发作了,而且情况比以往哪次都要严重得多!眼睁睁瞧着此刻正处于深度昏迷状态一动不动躺在医院病床上的姐姐,以及那张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容,阿木心里真是宛若刀割般难受啊!但他面对这凄惨的场景,只有手足无措地默默陪伴在姐姐的身旁,耐心等待其他什么也做不了,除此之外,就剩下在心里祈祷上帝快点让这一切安然过去啦…要说起姐姐这次意外犯病真的让父母家人很很心惊肉跳了一把!从呼市赶回来的路上阿木都不敢想象姐姐还能不能坚持到自己回去,因为爸爸在电话里告诉他姐姐的病情很不乐观,进行抢救的医院都建议家属最好尽快将病人转至外地条件好的医疗机构,但此时的父母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们只能心急如焚地等着奇迹的出现;毕竟阿木曾经在医学院学习过五年的医学,所以,他在情急之下向以前的老师同学求教,再通过电话连线与抢救姐姐的医护人员进行沟通,于是,经过院方五六个小时的全力抢救,终于在次日临近中午的时候将姐姐从死神手里夺了回来,阿木不知道在过去的十余个小时中自己其间打了多少通电话?直到得知姐姐的全身抽搐症状终于被控制住了,他才松了一口气!

住院的第三天,姐姐才慢慢从昏迷状态苏醒过来,依然浑浑噩噩的她并不知晓在过去三天里,自己和亲人经历了什么样的危机时刻,她只记得弟弟好像曾用双手摸着她的脸庞轻轻呼唤,而当她费力地睁开眼睛的一刹那,便隐约感觉到一丝异样,可那时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等到后来母亲和弟弟把那段惊心动魄的故事讲给她听时,她才恍然大悟。要说起阿木姐姐是怎么得上这个羊角风毛病的?还得从十几年前的那个冬天讲起:那年的某个冬日午后,姐姐像往常一样吃过午饭便惬意地躺在宽大的土炕上,津津有味地读起一本相当精彩的小说来,而父母和阿木还有奶奶等人则在隔壁屋子里聊天呢,这时,一位头上戴着皮帽子的老人家突然从姐姐的身后伸过来头问道:“姑娘,你爸妈他们去哪儿了知道吗?”因为当时姐姐是侧着躺的,因此,便被大大吓了一跳,等她缓过神儿以后扭头看那人时,才认出对方是邻居羊倌儿爷爷,于是,她舒了口气回答道:“他们可能在西屋呢吧。”听了这话,那位老人家就马上出去了,过了少许功夫,父亲来到女儿的身边躺下也准备小睡一时半刻,这时阿木的姐姐还在继续读她的小说呢。可没成想,还没等父亲完全进入梦乡便听见女儿忽然发出了一声怪叫!当他马上下意识睁开朦朦胧胧的双眼时,就看见刚才还好端端的女儿忽然浑身抽搐脸色青紫还口吐白沫,惊恐之余,他立即大声把隔壁屋里的母亲妻子叫了过来,听到父亲声嘶力竭的呼叫,阿妈和祖母虽未知晓这边的情况,但从那一声突如其来的叫唤中她们已猜出有紧急事件发生了,所以便急急忙忙跑了过来,不明就里的阿木也着急地跟在身后,当她们娘几个进到屋里瞧见那一幕惊恐万分的情形,祖母和阿妈的第一反应便是放声大哭,阿木则是手足无措地呆在一边;那次幸好经过家人齐心协力想办法挽救,总算让姐姐从死神魔掌逃了出来,但从此以后,隔段时间姐姐就会发病一次,而且,一次比一次情况危机。

阿木和以往一样只能坐在床边静静注视着处于昏睡状态当中的姐姐,他痛苦地在心里反复对自己说:“老姐她怎么就如此可怜呢?本来从小身体就有残疾这已经够悲惨了,后来还因为那次莫名其妙的意外惊吓又得了这种病,为此,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唉…她上辈子究竟犯了什么天条,今生今世要接受这么严厉的处罚!”那两天阿木始终寸步不离地握着姐姐的手守在她身边等待对方尽快清醒过来,给姐姐掖被子时,他不经意间看见姐姐脖子上所佩戴的项链已不是那条鸡血石吊坠了,而换成了去年春节他送的一枚青花玉佩了,这使他不由得想起前些年在同样的情形之下,仍看到姐姐还戴着自己当年送给她的那枚鸡血石吊坠,这令他感到有些意外并有一股暖暖的感动顿时穿过胸膛直抵内心,他伸过去手摸了摸那个吊坠,阿妈在旁边对他说:“你姐姐可稀罕这条项链了,动不动就给它擦呀、换红绳呀,弄得我瞅着都嫌累得慌!”听了阿妈的话,阿木的泪水不由自主聚集到了眼眶…那次姐姐也是昏睡了一整夜之后,到次日清晨才渐渐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忐忑不安的阿木和父母这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然而,刚刚苏醒的姐姐却苍白着一张脸有气无力地问道:“我又犯病了么?”可是,还没等阿木开口作答呢,她又悲伤地自言自语道:“既然上帝这样讨厌我,怎么就不让我早点升入天堂呢?”坐在一旁的阿木不禁皱着眉头接口答道:“姐,你又胡言乱语什么呢,谁说上帝不待见你的?你现在活得不是挺好的吗,衣食无忧,还有爹妈尽心尽力伺候,还想要什么?做人不能太自私,你咋就不想想我们这些人的感受呢?”一时间阿木的情绪显得有些激动,可姐姐听了这番话只好冲他苦笑一下却没答话,阿妈看到儿子有点急躁,便赶紧站起来给女儿喂了几口蜂蜜水。过了一会儿,阿木见姐姐的情况稳定了许多就和她随便聊了两句,他先将姐姐那枚鸡血石吊坠握在掌中端详了片刻,后故作轻松地问道:“老姐,我送你的这条坠子没想到至今你还戴着呢?我还以为你早就把它扔了呢!”此刻,姐姐的精神劲头明显比原先好得多了,可还是没什么力气,所以她虚弱地答道:“瞧你说的,我怎么可能把它扔掉呢?它是我的幸运石耶,我才不舍得呢!我不是对你说过吗,要永远保存它。”说完,她还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那枚心爱的鸡血石吊坠,还引以为傲地问弟弟:“它与以前一模一样没什么变化吧。”阿木堆起笑脸说:“那当然,有你这个呵护有加的主人在,它能有什么损坏的!”姐姐听后安心地笑了笑…这次发病,姐姐真的是被折磨得不成样子,没几天就瘦得只剩下一副皮包骨头了!由于癫痫病发作时病人是处于完全失去意识状态,于是,多次的抽搐和痉挛不仅会给病人造成脑部直接伤害,就连身体各个部位也会跟着受伤,比如说:发病时大小便失禁,或者用牙齿咬到自己的嘴唇或舌头啦,甚至危及到生命安全。那次姐姐她就把自己的舌头咬得千疮百孔、鲜血淋漓的,再差一点儿有可能还会把舌头活生生咬断呢,幸亏阿妈及时往她嘴里塞进去一个小勺子,要不然啊,恐怕连性命都得搭上幸亏阿妈及时!而之后的半个多月时间里姐姐因为舌头英勇负伤了,所以,无法正常进食只能每天靠喝些牛奶吃一点蛋糕维持体征,即便阿木是医科大学毕业的,但是对于这种情形他也是无可奈何、束手无策的。其实,阿木和父母最惧怕发生的事情便是有一天姐姐会悄无声息地离开他们;或许在某些外人看来像姐姐这种身体天生有残缺的人活在世上简直就是活受罪,个别人还会觉得还不如让她早点去极乐世界的好,省的再过二三十年以后父母亲都老了没有人照顾她,可阿木与父母却从来没想过要放弃姐姐,他们虽然知道这个人在未来的日子里很可能会成为全家人不堪重负的拖累,但终究不想这么快就失去她这个亲人,这不仅仅是出于骨肉相连难以割舍的本能,而是从长年累月的朝夕相处中慢慢堆积而成的相互依恋,它是任何东西都无法代替的!

岁月流逝、四季更替寒暑之间已到了2015年的春分前后,世界上的每个角落都在人们的忙忙碌碌中悄然发生着不同程度改变,有的地方依旧战火四起硝烟弥漫,而有些人却偏偏视而不见正因一场场血腥屠杀民不聊生的人们,他们只想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作为普通百姓我无权对政治家们的言行举止评头论足,所以,还是讲讲平凡人的故事吧。这几年我们的阿木也经历了很多变故,三年前,经过多方斟酌权衡他终于下定决心从生活了四年之久的广州来到北京开始了另一段人生历程,当然,做出这样的抉择势必会给他带来一时难以解决的矛盾与苦难,比方说:这些年在广州打拼即便事业方面他并没有取得最初所期望的骄人成绩,但最起码,在数载的摸爬滚打中至少懂得了有时候理想并不能立刻变成现实的深刻道理,这也使他能够以比较平和的心态从头再来的重要原因之一吧,不过,最令他感到欣慰的还要算草原故乡和家里的变化,可以说是前所未有、天翻地覆的巨大改变!在国家好政策的扶持下,如今,嘎查里的大多数牧民都盖起了崭新的砖瓦房,生活条件也比从前明显提升了很多,有的年轻夫妻为了出行方便还买了属于自己的私家车呢,这些新面貌在几年前大家根本就想都不敢想,父母和姐姐的生活水平也随之与从前大不一样了。因为如今在离家很远的大城市工作生活,因此,阿木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常常有时间回家探望父母和姐姐了,但每次回家探亲时他还是忘不了给姐姐买些小礼物回去,当然,自从有了工作以后也开始给父母买礼物了,并且越来越精致贵重,档次不用说自然是逐年在提高啦;阿妈至今都忘不了过四十八岁本命年的时候,那时还在读大学的阿木为了给她和阿爸每人买一套李宁牌的保暖内衣拼命攒钱的事情,即便已过去将近十余载但她依然把那套内衣视如珍宝!现在的阿木再也不会跟什么人抢礼物了,只会像有钱人那样阔气地掏出厚厚的钞票或一张信用卡放在导购小姐的面前随心所欲消费了。

诸多新鲜事儿里最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姐姐身上所发生的脱胎换骨式改变,以前那个整天自怨自艾就像红楼梦中那位病怏怏的林黛玉似的姐姐,忽然之间变成了真正意义上开朗活泼的快乐女孩儿,因为她有了自己想要实现的梦想,那就是成为一个优秀的作家;因而,一改往日那副怨天尤人的可怜模样,变得乐观自信多了,这一切源于五年前她开始尝试着在电脑上创作文学作品的机缘巧合,她在尽情抒发内心情感的同时仿佛又找到了一条与外界能够畅通联系的渠道。随之,无意中增强了她对未来前途命运的信心与渴望,似乎无形中也将原本封闭狭隘的心灵空间一下子打开了,正如她自己对弟弟感慨的那样:“之前是我自己过于在意外人的眼光了,不敢提起勇气主动接触外面的世界总害怕被人耻笑歧视,以至于连之间活着的意义都不知道;要不是这两年通过电脑和网络我还不知晓原来地球上有那么多丰富多彩的事物和可爱的生命存在,这些要比我们的草原不知道还要辽阔多少倍呢?想想过去那些虚度的时光,真是可笑又可悲啊!”听着姐姐发自内心的由衷感叹,阿木发觉姐姐已经从一棵温室里的小树苗,正在慢慢蜕变为一个拥有独立思维以及准确判断力的成年人,因此,那一刻他的心里顿起涟漪一时无法平静。那晚夕阳西下之时,阿木独自站在血红余晖之中静静眺望着即将沉落的夕阳感慨良多,记得,在十几年前他们全家刚搬到村里时,这里还是一个隐没于草原深处的小村庄,每次回家时,父亲总要骑着那辆破旧的摩托车到县城去接他,夏天还好说,坐在摩托后座上还能享受清风拂面的感觉,可如果是冬季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那个时候,这里的家家户户基本上住的都是低矮阴凉的土坯房,一到雨季便开始漏雨,有些人家的房子外墙在稍大点儿的雨中还会脱落,于是,雨过天晴以后大家伙纷纷在门前和泥抹墙,而今,这种情形早已不复存在了!大前年村里还为了使牧民们出门方便还在原来崎岖不平的土路上铺设了水泥路和砂石路。站在土屋门前望着落日余晖之中自家刚盖好不久的崭新砖瓦房被鲜红夕阳包裹着,阿木的心情特别敞亮,晚上与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时,父母争先恐后跟他说起了最近发生在家里和村里的奇闻异事,即使这些事前几次通电话时已经说过了,可他仍然喜欢听父母没完没了在耳边絮叨,大概是因为在外面他很难如此放松身心享受这样一份亲切而温馨的家庭氛围,阿木偷偷地琢磨:“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只有来自家庭的幸福和睦气氛吧,所以,才能使身心俱疲之人完全卸下精神包袱彻彻底底休息的道理。”晚饭吃到一半时,他忽然想起之前阿妈在跟他通电话说过的一件事,于是,他便故意问姐姐:“老姐,上次我可听阿妈说啦,说你下次如果再拿到稿费就给我买礼物,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兑现诺言呀?我可是望眼欲穿哟!”姐姐握着饭勺用特别认真的语气答道:“等年底杂志社发了稿费就给你买啊,你别着急!嘛”阿木笑着说:“我逗你玩儿呢,看你那认真的样子,其实,你不用惦记着给我买礼物那件事,只要你像现在这样每天开心比什么礼物都好,我啥都不要。”听他这么说,姐姐倒一脸动容神态,但她立刻将这种表情掩饰起来,然后摆出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帅帅地质问阿木:“怎么?你这是在瞧不起我吗?难道,你觉得我没能力给你买一件礼物吗?”阿木呵呵着答道:“我可没那个意思哦!我知道您老人家现如今可是才华横溢的的知识分子啦,了不得!”当姐姐假装愤怒地挥起拳头挥向阿木并针锋相对地说:“你小子分明就是在调侃我呢,你当我听不出来呀,哼!”看着姐姐乐观向上的模样,阿木实在没法把眼前的姐姐和之前的她相比较,于是他干脆配合着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左右闪躲姐姐的武力袭击…坐在桌旁的阿妈瞧着一双儿女还像小时候那样互相逗趣调侃,便无奈地笑着摇头说:“行了行了,看看你们两个都多大了,还一见面就斗嘴,哪像个大人呀?都是亲姊妹还讲究什么礼物不礼物的呀,你们快点吃饭吧,菜都凉啦!”姐弟两个却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阿妈,我们这是在怀念童年美好时光呢!”平常一向少言寡语的阿爸此时神情舒缓地说道:“我看,什么礼物也比不上长生天赐给咱们草原牧民一个风调雨顺的好年限强!”听到阿爸用这么严肃的口吻讲出此种富有哲理意味言词,娘几个都愣了,片刻之后,姐姐不禁调侃道:“哈!没想到我们的父亲大人也能说出这些大道理来耶,真不简单,阿爸您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有学问的?真让人刮目相看啊!”阿爸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阿妈替他解围道:“你们的阿爸说得挺对的,一家人平平安安、没病没灾的就是上天恩赐给咱们的最好礼物啦!除了这个还求什么呀?”阿木在一旁默默地思考着,他想:“你们说得都对,对我而言想要的只是你们每个人健健康康、硬硬朗朗的,其它的我就别无所求了…”其实,上天都会给每个人准备一个大礼包,就看你自己是不是有勇气能及时接住它,并好好珍惜善加利用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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