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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苏州绝唱

绍熙二年辛亥之冬月,姜夔与沈德福在合肥未找到合肥姐妹,姜夔带着满腹惆怅赶往苏州。他们走巢湖到芜湖进入长江,过金陵到镇江。沈德福想起张思顺托付之事,提醒姜夔“带张辑回湖州”。

“就到了镇江!那是要去接一下!”姜夔说。

姜夔与沈德福在江口镇受到张思顺欢迎,并随船带走了张辑。姜夔一行三人一船,走丹阳,过常州进入太湖,穿垂虹桥,到达苏州。在苏州码头,姜夔上岸,让沈德福把张辑带回湖州。

沈德福说:“什么时候来接你?”

姜夔说:“我很快就回去,不必来接,麻烦沈叔帮春枝照顾好珝儿。”

“好的,你放心吧!”沈德福说着带着张辑回湖州了。

姜夔直奔石湖范府。

范成大见了姜夔来看他,十分高兴。两人在酒席上打开了话匣子。

“你的话很准,在你走后朝廷文书到,让我知福州,因病请辞了。这次来又为何亊?”范成大先回忆起姜夔作《石湖仙》情景。

“我就是想来看看您老!在您面前吐吐苦水,也想让您分担一些痛苦!”

“老朽已是病中树,还能与你分担痛苦,倒是很乐意的!你有何苦?不防说来听听!”

姜夔在合肥及来苏州途中,那是有千言万语,千般苦,万般恨,要对范成大诉说,当他见到这个慈祥的长者,苦与恨好似堆积如山,一下子找不岀头绪来,也理不清何为苦、何为恨!

“我先问一下,仕与儒,何为贵?”姜夔不诉苦,而是发问。

“仕为官身,儒是学者!世人以官为发达,所以追逐官,以官贵。其实官家风险太大,特别是“战争”与“换朝”时,是以身家性命担保而为官。平时,官场无风也有浪,大风浪千丈。我大宋朝“靖康之难”与“莫须有”两大案,至于个案,如“乌台案”等,就是眼前亊。那腥风血雨,残酷无比的画面,有如昨天发生的亊,多少为官者遭难遇不平。我为官数十载,并且也到了常人不可求的位置,倒认为作学问的儒者贵。”

“有何依据?”

“那可多了,所谓“文章千古香”。老子一部《道德经》成就道学;孔子一部《论语》天下传颂;左丘明一部《春秋》定乾坤;屈子一部《离骚》名扬天下;司马迁一部《史记》名垂千古;陶渊明一篇《桃花源记》久传不衰;王勃一首《滕王阁序》名列史籍;杜牧一篇《阿房宫赋》历代称赞;韩愈一篇《祭鳄鱼文》德传千古;柳宗元一篇《捕蛇者说》情满天下;本朝的欧阳修一部《六一诗话》影响后世;还有我的本家范仲淹一篇《岳阳楼记》忧乐长存……”

“那么是儒贵了!”

“各人有各人的取向,各人也有各人的特长。不好说偏了,我看你就很适合作学问,一曲《扬州慢》已经惊破天了,合肥唱响,岳阳唱狂,杭州唱疯!”

“范大人……”

“上次说过,不许叫“大人”!”

“是!让范兄见笑了!那是涂鸦之作,上不得厅堂的!”

“那你就要再用心于此,再出几曲好的,能进省府、省寺的!不要只顾说话,喝酒!我不能喝,少喝些,你能喝,多喝几杯。听潘德久说过,你把他弄醉过。”

“是他把我弄醉了!”

“今天,兴到,不能只喝酒,来一曲怎样!”

“以何为题?”姜夔积得一肚子怨气,正愁无处发泄。本想来苏州在范成大面前诉诉,可他一见到范成大,竞无法直吐,以讨教“仕与儒何为贵”为题,想打开心结,范成大说了半天,也还是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凌霄园中梅花如何?”范成大喜爱梅花,修园种梅,并著有《梅谱》。范成大提岀以梅花为题。

“走,去凌霄园。”姜夔赞成地说。

“好!”范成大说后又吩咐在一旁的管家范来春,“去叫乐工与歌者到凌霄园来,把酒席抬到“观梅亭”去!”

“是!”管家范来春答应后,就出大厅了。

姜夔与范成大来到凌霄园,两人坐定。姜夔又一杯酒吞下,走下“观梅亭”,见到:天空一明月,凌霄园被一层薄雪復盖。不远处竹林中,竹旁一枝梅上有只小鸟在鸣叫,时而跳动,梅枝上白花在晃,梅枝也在摇。他未加深思,走到一株梅花边,唱道:

“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何逊而今渐老,都忘却春风词笔。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瑶席。”

姜夔停了下来,觉得音乐声与舞伴是隨唱词声而奏而演不大合拍。便走向乐队,问:“欲有字谱在,依谱而奏乐,能引导唱者,而不是随唱词发声,会是什么效果?”

“那当然不同?”一个叫李功成的乐师说。

“会有什么不同?”姜夔问。

李功成乐师回道:“乐者依谱而奏,不但可以引导唱者,而且乐有完整性,听者肯定是悦耳爽心。无谱随唱词者而奏,我们奏者不知唱者用何调,只能是听后跟之,这样音乐无定规,也无流畅可言。时而唱者转调或突然停顿,让乐工无所适从,一时转不过来,笑场、休场是常有之亊。”

“有谱,舞者依谱而舞,能更美些。现在一人舞时还好些,人多了,时常互相碰撞,无统一性,更不能体现岀舞者的感情,动作有很大随意***有谱时,早就该学好,创一套依谱而舞动作,与词能互相配合,看者不但能看到舞者的体形美,而且更重要的体会岀一套舞动作内在美,这样当是最好!”一个叫小红的舞者如是说。

姜夔抬头见到这女子,先是一惊,听着声音,好象有点熟悉,又陌生,怎么与谢飞燕长得那么像,高条个,圆形脸,皮嫩白晰,柳叶眉,樱桃小嘴,眼睛水灵有神,鼻子端正,欲不是她眉心有颗梅花痣,还真认她为谢飞燕。姜夔确定眼前女子只是像谢飞燕,而绝不是谢飞燕后说:“有如此好处,那我们今天就来试一试。”

“好!”

“太好了!”

“这可是第一回的亊!”乐工们与伴舞们都高兴了!

范成大只是看见他们在比化,不知说什么,就问:“怎么停下来了?”

姜夔回到“观梅亭”,把刚才与奏者演者的谈话介绍了一番。范成大有点惊愕说:“你能行!”

“不难!我在淳熙丙申岁时,到合肥就这样试过一次。今天我教乐师谱,让他们练一回,明天我写出来,让他们依谱而奏。”姜夔说。

范成大高兴地笑了笑说:“上次见面时,也只是相信杨诚斋说的,而不知你真有此本亊。当时给大家介绍时,心里还没底。你真不愧为天才!今天我倒要看看你的拿手好戏!”

“那有些时间,让你久等!”

“我在享受过程!只是菜凉饭冷了!”

“我酒够了,你吃好了的话,就收了吧!”姜夔端起酒杯,又往口中倒了下去。

“那么,我们回大堂练,如何?”范成大征求姜夔意见。

姜夔考虑外面冷,就答应了一声“好”。

范成大吩咐范来春:“全部回大堂。”

范来春马上安排回大堂。

“上六凡六、合一上工六、凡工凡五(高五)。合一上尺、上工四合工六工五六五”……姜夔在唱一遍谱,乐工学一遍。乐工记住了,又演奏一遍。乐工演奏熟练了,舞者又隨乐工的曲子排舞。姜夔教会了大家上片,其词下片又唱出来了。

“江国,正寂寂。叹寄与路遥,夜雪初积。翠尊易泣,红萼无言耿相忆。长记曾携手处,千树压西湖寒碧。又片片、吹尽也,几时见得。”

范成大今天不知累,看了唱者、乐者、舞者的互相配合,给了一个完整的过程,来劲了,对姜夔说:“你再教教他们!”

“今天,太晚了,大家也累了,明天再继续吧!”姜夔说。

范成大说了“也好”后,又对范来春说:“安排大家的夜宵没有?”

“安排好了!”范来春说。

“我和姜先生的送大堂来,其他人,让他们去厨房吃吧!”范成大说。

范来春说了声“是”,就走到乐队边去告知他们。

姜夔来到范成大身边,范成大说:“真是太好了!刚才只顾看你教曲谱,知道些“工尺上勾一四六合凡五,高五”,就不知怎么编排,对词就更忽略了,你明天全部写出来让我一同欣赏一下。”

“欣赏不敢,把玩而已。今晚完成,明天早上送过去!”姜夔说。

范成大在与姜夔吃夜宵时,吩咐范来春:“安排上房给姜先生住。”待范来春走了,然后对姜夔说:“尧章弟,你心中还有何亊未说?”

“范兄法眼,有亊瞒不过您!”姜夔说。

“你在词中有所透露,有些不明白,才有这一问。”

“我从合肥来,………”姜夔把“合肥恋歌”经过告诉范成大,怎么在“扬州遇盗”开始、怎样被大哥的“戏子无情”论阻拦;在鄱阳暮想;在湖南朝思;在汉阳似见王家妹嫁人;在湖州又婚;范仲讷告知“姐妹等候”;正月在合肥见面,有“鸳鸯之约”;去了趟金陵会杨诚斋还书;又回合肥,见到“血洗赤澜桥”,合肥姐妹不见;四处寻找不着,才到石湖来。最后说了一句:“阴差阳错毁了一段情缘。”

范成大仔细听,像听老师讲“历史”课,每一个细节不放过,时而还发问,当姜夔说“阴差阳错毁了一段情缘”时,范成大叹了一口气说:““长歌悲似垂垂泪,短梦纷如草草归。”、“折柳故情多望断,落梅新曲与愁关。”、“春潮不管天涯恨,更卷西兴暮雨来。”、“莫把江山夸北客,冷云寒水更荒凉。”“隙月知无梦,窗梅寄断魂。遥怜好兄弟,飘泊两江村。”、“故园云物知何似,试上东楼直看北。”、“荒山余阀阅,儿女擅嘉名!”、“明日更凉吾已卜,暮云浑作乱峰堆。”“长衫布缕如霜雪,云是家机自织成。””范成大以自己以前写的诗句同情与相劝这位莫逆之交。范成大停顿了一会说:“你个人所遇,是天下人所遇的影子。若国势不改,百姓日子无法过。”

“范兄所言极是,个人之势在大势之中,国不安则民不聊生。”姜夔说。

“老爷,都安排好了!”这时范来春进来告诉范成大。

范成大对姜夔说:“辛苦了一天,今天早点休息!”

姜夔答应了一声“好”后,隨范来春去上房了。

姜夔进房后,见房中如同书房,文房四宝,绢纸书籍,应有尽有。一时兴起,把今天演唱的词与谱抄写了下来,放在桌上,自己端着一杯茶,坐于红木太师椅上,一边品茗,一边回想合肥之亊,一边思考范成大的诗句,一时又来词兴,马上扶笔,又写下了一词,也在词中扣上了谱。词曰:

“苔枝缀玉,有翠禽小小,枝上同宿。

客里相逢,篱角黄昏,无言自倚修竹。

昭君不惯胡沙远,但暗忆、江南江北。

想佩环、月夜归来,化作此花幽独。

犹记深宫旧事,那人正睡里,飞近蛾绿。

莫似春风,不管盈盈,早与安排金屋。

还教一片随波去,又却怨、玉龙哀曲。

等恁时、重觅幽香,已入小窗横幅。”

这时,姜夔的心才静了些。

第二天,早餐时,姜夔把两首词一同给了范成大。

范成大一手拿着词稿,一手在膝上拍打着,嘴里在唱道“上六凡六、合一上工六、凡工凡五……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范成大唱着唱着,忘了吃面前的香甜点心。

范来春走到范成大身边提醒了一句:“老爷,吃了再唱吧!”

范成大这才晃过神来,放下手中词稿对范来春说:“告诉乐工们与舞伎们,早餐过后到大堂演奏姜先生的词与谱。”

范来春答应了一声走出大堂,安排人员去了。

“尧章弟,你的这两首词初读,似山涧小泉,缓缓细流,倒是顺畅。再读,似彭蠡湖中波浪,一浪叠一浪,一浪高过一浪,奔腾汹涌,风起水涌,波澜壮阔。仔细读来,有觉得是大海波涛,汹涌澎湃,浊浪排空,惊涛拍岸,山崩地裂。特别是这两首词,看似句句咏梅花,又像与梅花无关联。尤其是,词旁扣谱,互依互靠,增色添彩,音节谐婉。”

“范兄夸奖了!”姜夔说。

“不是夸奖!杨诚斋说你“吐作春风百种花,吹散濒湖数峰雪。”我原先还真没在意,倒认为他在吹捧你。上次的《石湖仙》词,虽然与众不同,但受内容限制,已经就那样,给我的印家很是深刻,此两词就是咏梅喻时绝唱。”

“在范兄面前现丑了!”姜夔说。

“此两词虽是咏梅的绝唱,我所耽心的是人家以你咏梅而读咏梅去,不求甚解。”

“咏梅而读咏梅也就够了!”

“那不枉费“昭君暗忆江南江北”了!”

“不必耽心读者无心,只怕词者无意!”

“这也倒是……”范成大话没说完,范来春进入大堂,走近范成大身边,轻声说:“老爷,都到齐了!”

“好,那就请姜先生继续教大家练习。”范成大说。

“姜先生,请!”范来春一边说,一边伸出右手向姜夔示意。姜夔与范成大互相点了点头,姜夔进入乐池了。

“准备,我们先温习一下昨天的上片,上六凡六、合一上工六、凡工凡五(高五)。合一上尺、上工四合工六工五六五……”姜夔说。

“上六凡六、合一上工六、凡工凡五(高五)。合一上尺、上工四合工六工五六五……”乐工奏了一遍,舞者们纷纷起舞。

“姜先生,有个问题能否请教一下?”发问者是舞伎小红。

姜夔说:“不敢“请教”,我们互相讨论就行。你说吧!”

小红未开口,脸就红了。当听到“互相讨论”时,觉得亲切,认为先生尊重她了。“您的词,能否让我们边跳边唱,这样也许能把我们的情感带入进去,效果可能不一样。”

“好!这个想法好!我们可以试一试。”姜夔说。

姜夔按照小红提议而做,果然不错。舞步曼妙,歌声清亮,音乐悲壮。三者协合,惟美惟肖,无与伦比,竞让范成大连声叫“精绝”。

午餐时,范成大对姜夔说:“我在《笔溪笔谈》中见有用“工尺”注声调,而象你这样用“工尺”记谱的还真是第一个。而且他用的“工尺”符号与你的也不尽相同。有什么说法?”

“古人有记谱法,如丘明的“文字谱”与曹柔“减字谱”。这种记谱法,单一乐器可用,欲多种乐器同奏,就不够用,显得难以协音和弦,而且各自音阶无法体现。用“工尺”符号注声调在“五音阶”时唐时燕乐中就有过,沈括是用“工尺”来注“七音阶”曲律调式的。我是以十一种“工尺”符号记“七音阶”音高谱用。并且另有八种附加符号,以区别停顿、转折、高音等用。至于符号有所不同,那是我认为方便。”

““工尺谱”的确解决了“文字谱”的金、石、丝、竹、匏、土、革、木八音不便“协音和弦”的大难题。你的“工尺记谱”法当会流传千年。”

“也不一定,记谱以方便、简单、易记为实用,也许后人有更好发现。”

“这两曲用什么词牌?”

“范兄认为是咏梅词,用《暗香》、《疏影》如何?”

“好!暗香:清幽的香气;疏影:稀疏的枝影。很切题,又添彩,但更多的只怕是增加了一份迷雾。”

“出自林逋的七律《山园小梅》“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尊。”至于您所说的“迷雾”,也不见得。”姜夔说。

“欲了解你词中“昭君”、“寿阳”、“阿娇”、“玉笛”、“翠禽”、“倚竹”六典的用旨,则意明,欲一脉追求梅花“喻美人”,只怕会上你的“当”吧!”范成大说。

“这正是我所追求的效果……”

“委婉、含蓄!蕴藉、秀远!辞雅、韵高!果真神奇!让我大开眼界了。《疏影》中所出现的梅花的形象,梅花的性格,梅花的灵魂,梅花的遭遇。《暗香》以梅花为线索,通过回忆对比,抒写今昔之变和盛衰之感“疏影”、“暗香”这两个新颖的意象,鲜明又微妙地表现出梅花的神清骨秀、高洁端庄、幽独闲静的气质风韵。调动众多素材,大量采用典故,有实有虚、有比喻、有象征,进行纵横交错的描写;支撑起时间、空间的广阔范围,使过去和现在、此处和彼地能够灵活地、跳跃地进行穿插;以咏物为线索,以抒情为核心,把写景、叙事、说理交织在一起,并且用颜色、声音、动态作渲染描摹,并且多用领字起到化虚为实的作用,这样,就为梅花作出了最精彩的传神写照。当然,尧章兄赋于此两词的“蕴藉”,就不是常人所能体会到的。如“江南江北”、“胡沙”、“玉龙哀曲”、“深宫”、“金屋”等,都与皇室有关,真乃是用心良苦。借咏叹梅花,感伤身世与时亊,抒发郁郁不平之心情,既无作做之痕,又无雕刻之迹。只怕也只有你能做到。”范成大一吐为快。

“范兄明白则可,不宜言传!”姜夔说。

“小红已明词意。”

“范兄看岀来了?”

“小红的一举手,一投脚,姿式、声调、神态都在告诉我,她读懂了你!”

“那是她受您范兄的影响。”姜夔回道。

“老爷,下午怎么安排?”范来春请示范成大。

“继续演练,到姜先生离开了也能演唱才罢!”范成大说后,又追问了一句:“听明白了没有?”

范来春回答:“听明白了!”

姜夔教范成大府上乐工与舞伎们演唱《暗香》、《疏影》两词,已经近一个月了,他们都能熟练掌握每一音价、韵律了。

腊月二十三日上午,范成大问姜夔:“尧章弟,你认为他们练得如何?”

“乐工们掌握了曲谱,不差一个音价,十个人,五种乐器,协音合调,非常不错。舞伎们唱得悲壮、委婉、声美、舞美,十二人整齐化一,把一个挣扎、困惑、悲愤又对未来向往的心声,演绎得十分到位,基本上表达了词的意境。”姜夔说。

“那就好,明天是小年,我准备让他们到石湖镇上演岀,你看行不行?”范成大说。

“没有问题!”姜夔说。

“那就这样定!”范成大说完转头对身边的范来春说:“你马上去安排!”。

范来春高兴地答应了一声“好”,随急走岀了范府。

姜夔走向乐池向大家说:“明天,我们要在石湖镇演出……”姜夔的话出口,就讲不下去了,被掌声打断,乐池中像炸开了锅,大家高兴劲提上来了,只听到他们一个个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好!”

“我姐姐会看到我!”

“我的儿子会来看我演岀!”

姜夔一下子被他们的情绪感染了,一阵莫名的快悦从心头飞过。突然,他发现一个舞伎蹲在一旁,好像与众人不一样。姜夔走上前去问:“你怎么啦?”他见舞伎没有反应,弯腰用手拉了一下舞伎的红色丝衣又问:“你怎么啦?”

舞伎抬起头,姜夔来不及反应,一字“你”马上吐出去了。原来是小红,他接着又轻声问:“怎么不高兴?”

小红听见姜夔三声问,认为有人关心她,心里热乎了,边搽泪水边说:“我是孤身一人从合肥逃到这儿,家人全部丧命于今年清明,金兵追“逃兵”那场战斗中,因范府管家范来春在石湖看到我在街头卖艺行乞,带来范府,是老爷收留了我。听说去石湖演岀,他们有亲人见,我又想起了合肥的那一天。让先生操心了。”

“你是合肥人?”

“是!”

“你认识谢飞燕、王家妹吗?”

“早几年,我和这两位姐姐同过台,演出过合肥红极一时的《扬州慢》。”

“后来呢?”

“她们姐妹俩在合肥红了,听说一兵营的大官看上了她们,姐妺俩都是傻子,不同意享福去,硬说等一个什么剧团“编剧”,在大官的强逼下,弄得姐妹俩不敢上台演岀,就在家等那负心的“编剧”,一等就是十多年。”

“清明出亊后,你有她们的消息吗?”

“她们逃岀了合肥,投了“娘子军”。听说“娘子军”在巢湖遇上了金兵,那场战斗非常激烈,二十多个女人,拼杀三百金兵。最后“娘子军”一个未剩,全部葬身战场,三百金兵打胜了仗,可也死的死、伤的伤,没有几个活的。”小红像讲远古故亊一样,深情地诉说着“娘子军”的悲壮。

姜夔当听到“一个未剩”时,心头一紧,鼻孔内酸酸的,泪水盈匡。小红见姜夔不说话,反问:“先生您怎么打听她们?”

“我就是那个负心的“编剧”!”姜夔说。

“您就是《扬州慢》的作者?”

姜夔点了点头说:“是的!”

“难怪!这《暗香》、《疏影》与《扬州慢》基调没变,就更显委婉,所谓“棉里有针”、“鱼肚藏剑”,锋芒不减。先生是谢飞燕、王家妹俩个姐姐心中的神,她们经常说您“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先生也是小红我的偶像,在范府这里能见到您,真是三生有幸!”小红高兴了。

“准备好明天的演岀。”

“好!”小红答应了。

石湖镇上,是一派过年气象,灯笼染红了小镇上人的心,温暖祥和;鞭炮声响彻九天云宵,惊天动地。《暗香》、《疏影》两词演出,石湖镇万人空巷。在绅士与百姓的要求下,竞连演了三天三夜,场场无空地,时时响掌声。

当时热议《暗香》、《疏影》超过了过年气氛。“两曲咏梅花,千年传作者。”“《暗香》、《疏影》是做人的最高境界。”

“树疏影形象,求暗香品质。”

“夔儿!”沈德福挤进了舞台下,见姜夔在台上,就跑到后台喊了起来。

“沈叔!”姜夔在台上听到叫声,顺声音而见沈德福,就也叫了一声,下得舞台来,走到沈德福身边又说:“不是说好了,不要来接吗!”

“媳妇春枝不放心,我也不放心,都过了小年了,你要回家过年。”沈德福说。

“张辑还好吗?”

“好,小家伙不但嘴甜,人也聪明。”沈德福说。

“那就好。”

“我们明天可以回湖州吗?”

“明天可能走不了!”

“我在码头上等你!”

“好吧!”

绍熙二年辛亥岁除夕夜,范成大把姜夔叫到身边说:“听说你的沈叔来接你了,你把小红也带走吧!”

“我可养不起她!”

“这个不是你考虑的问题,你所要想的是如何面对萧弟妹。”

“你怎么有如此想法,要送小红给我?”

“我看出来了,小红对你有情,也对你了解,让她跟你去,会对你有帮助的。”

“还不知她有什么想法?”

“我昨天找她谈了,在等你回音。”

“愿听从范兄安排!”

“小红!”范成大叫了一声,只见小红手挎包袱从侧门出来了。一切都是范成大安排好了。

姜夔说了声“谢范兄”,带着小红往苏州码头走去。

“沈叔!”姜夔叫了一声后,向小红介绍“这是沈叔。”

“沈叔!”小红也叫了一声。然后又说:“沈叔,以后,我欲做错了什么,请当女儿一样多包涵些!”

“这是……”沈德福睁大了眼睛,准备问怎么回亊,话没说完,姜夔抢着介绍说:“她是从合肥逃难出来的,被范石湖收留下在府上做舞伎的,范石湖说她能帮我整理雅乐,让她跟我走。”

“那好!只要是对夔儿正亊有帮助就好!”沈德福说。

“见了萧姐姐,请沈叔您多美言些!”小红说。

“好说!上船吧!到了牟山,我带你去见我那贤媳妇去!我又多了个漂亮、能歌善舞的媳妇罗!”沈德福说着扶姜夔与小红上船坐稳后,竞唱岀了一段汉阳小调“月湖美”:“鹦鹉洲的草儿肥,琴台上的调儿美,黄鹤楼上歌声飞,月湖的美景让人心儿醉,让也么让人心儿醉,让人心儿醉。”

“沈叔,这才叫班门弄斧,关帝面前戏大刀!”姜夔说。

“你小子敢笑话我!”沈德福拿着撑篙举得高高地又说:“我打你这个不识亊体的家伙!”

“沈叔!”小红吓坏了,急忙起身准备替姜夔挨一篙,撑篙就是老在高处,不往下落。小红上前拿下撑篙。

“我没说错,有小红在,你哼什么小调吗!”姜夔说。

沈德福从小红手中拿过撑篙笑着说:“我的傻夔儿,我是在抛砖引玉!”

“沈叔!你在逗我呢!”小红也笑了。

“这都是向我的傻夔儿学的。这不,新媳妇甘愿挨一撑篙,唱调的场景也出来了!你以为我舍得打他来着,不会的!”沈德福说着,笑了起来。

“沈叔,你好坏哟!”小红笑着说。

“你敢说沈叔坏!小心沈叔一撑篙!”姜夔笑着说。

“你说的坏与我说的坏不一样的!”小红争辩着。

“坏就是坏,不能把坏当好吗?”姜夔说。

“我就是说沈叔好吗!”小红还争辩着。

“这下你得罪了沈叔,该给沈叔赔礼了!”姜夔说。

“怎么赔礼法?”

“唱两首曲子给沈叔听,让他高兴了,他就会原谅你的!”

“这个容易!”小红又对沈德福说:“沈叔,那我唱啦,你不要生气!”

“我没生气,傻丫头!沈叔就是想听你唱歌!在歌声中考虑怎样为你们操办婚礼呢!”沈德福说。

“你可要用心唱了,沈叔答应给我们操办婚礼,你那萧姐姐也听沈叔的。”姜夔说。

“好!”小红听到沈德福要与她与姜夔办婚礼,心里乐开了花。

天空上雪片在飞,水天一色。冰天雪地,两岸雪积,酷寒气势。船向南行,船中三人,谈笑风声,暖意盎然。快到垂虹桥了。

小红开口唱道:“旧时月色”。这时,沈德福从身后抽出一只长箫给姜夔。姜夔接过竹箫,坐正,长吸一口气,和着小红的唱腔吹上了。人在一唱一和,声音传向远方,传向苍穹。船在缓缓前进,两岸白色一片。轻松愉快,美人美景,定格于垂虹桥边。

姜夔作诗曰:

“自作新词韵最娇,小红低唱我吹箫。

曲终过尽松陵路,回首烟波十里桥。”

姜夔在绍熙三年冬,又去了一次苏州,也是除夕夜归苕溪牟山。

这一次在苏州,是姜夔与小红看范成大病。范成大兴起,学姜夔作谱,以工尺谱写岀了《玉梅令》谱,要姜夔填词。姜夔结合“看病”、“劝慰”、“祝福”三旨,把梅花人格化了,写得词音契合,自然而语妙意新。词曰:

“疏疏雪片,散入溪南苑。春寒锁、旧家亭馆。

有玉梅几树,背立怨东风,高花未吐,暗香已远。

公来领略,梅花能劝,花长好、愿公更健。

便揉春为酒,翦雪作新诗,拚一日、绕花千转。”

姜夔归湖州苕溪时,作《除夜自石湖归苕溪》诗十首。

杨万里见此十首诗,称赞姜夔云:“裁云缝雾之妙思,敲金戛玉之奇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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