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蒋念君便起了身,在素琴的服侍下洗漱完,算了一下日子,大概还有半个月时间就到除夕了,而离爹爹出征只剩下不到十天了,时间是越来越紧迫了。
蒋念君等不住,连早膳都顾不上吃,抬脚便往娘亲的馨兰苑走去,却在出苑门时碰到了沈嬷嬷。
沈嬷嬷一看见蒋念君,心里道了一声倒霉。她昨天在蒋念君这里不痛快,于是便去了后门那里同那几个婆子喝酒玩牌,那几个婆子的一番阿谀奉承,使得自己在蒋念君这受的气都消了,又因为喝的醉晕晕的,便在那边过了夜,天蒙蒙亮了就赶回来。还没来得及梳洗,谁曾想到蒋念君那么早起来,还出了苑门?
蒋念君看到衣衫不整的沈嬷嬷,一脸寒冰,“嬷嬷去了哪里?怎么现在才回来?”
沈嬷嬷支支吾吾,一时想不出什么借口。蒋念君冷哼了一声,“我看嬷嬷是去了后门那边喝酒玩牌了是吧?”
沈嬷嬷暗恨,心想不知道是哪个该死的竟然跑去告密,看以后不弄死她,嘴里却喊着冤枉,“姑娘,只是老奴的一个老姐妹生辰,老奴推却不过才喝了几口酒,不知道姑娘是从哪里听了小人的胡言乱语,竟是冤枉老奴。”说着竟哭哭啼啼起来。
蒋念君心里更加厌恶,但转念想起沈嬷嬷的用处,只得忍下来,“好了,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沈嬷嬷见蒋念君似有些服软,更加得寸进尺,“姑娘身边肯定有小人作祟,老奴一定把她楸出来,让姑娘看清这些仗着姑娘良善而作恶的死妮子。”说着,那双喷火的眼睛直瞪着跟在蒋念君后面的素琴。
蒋念君大怒,“沈嬷嬷你是说谁?我看那小人就是你!把库房钥匙交上来,好好安分守己待在紫薇苑,领着教养嬷嬷的俸禄不要再惹是生非。否则给我滚出蒋府!”
苑子里的丫鬟婆子都被蒋念君的雷霆之怒吓到了,沈嬷嬷更是被吓到腿脚发软,不可置信地看着蒋念君。
“姑娘说什么?要我交出库房钥匙?”沈嬷嬷听清楚后不禁高声质问,竟是顾不上尊卑。
蒋念君又急又怒,本以为只要自己吩咐一声,沈嬷嬷便会上交钥匙,想不到竟是这样,怪不得昨晚素琴欲言又止。“我看沈嬷嬷的教养不怎么样,在主子面前也敢称‘我’?”蒋念君厌恶一挥手,“来人,去搜身,把库房钥匙给我拿出来。”
几个平时奉承沈嬷嬷的婆子,听了蒋念君的话,却是不管沈嬷嬷的挣扎,上前抓住沈嬷嬷,沈嬷嬷气得大喊,“放开我,你们几个贱人,敢这样子对我?!”
一个婆子紧紧抓住沈嬷嬷,嘴里不住劝道:“沈姐姐,你也别怪妹妹我,谁叫主子吩咐呢?沈姐姐还是乖乖听大小姐的话,把钥匙拿出来吧,也免得受苦。”
沈嬷嬷挣脱不了,只得向蒋念君求饶:“姑娘,老奴实在不知道哪里做错了,姑娘竟如此对待老奴,老奴不活了,呜呜呜”
蒋念君想不到到这个时候,沈嬷嬷还不愿意把钥匙交出来,不禁又惊讶又疑惑。
一旁冷静看着沈嬷嬷耍无赖的素琴这时走上前,“嬷嬷这样子是作甚?库房的物什都是大小姐的,大小姐要拿回去,嬷嬷怎么闹得像是强迫似的?难道是库房出了什么事,所以嬷嬷不愿把钥匙交回来?”
沈嬷嬷听了这话,一愣,脸色变得苍白,眼神恐惧,看向素琴的眼神恨不得吃了她一样,“我道是谁鼓动姑娘,原来是你这贱人!”又转向蒋念君,“姑娘,没有的事,老奴冤枉啊!素琴这小贱人看上老奴的侄子,老奴看出她是乱家的妖精,不允许,她就怀恨在心,报复老奴啊!姑娘,要相信老奴啊!”
素琴气得脸颊通红,几个知情的丫鬟也气愤不已,咏棋首先呛道:“沈嬷嬷还真是会颠倒黑白是非,这本事我还是第一次见识到。”
蒋念君早就看到了沈嬷嬷不对劲的眼神,却只是丢下一句话,“素琴随我去馨兰苑,咏棋、书怡留下好好查看库房里的物什,看看缺了什么,都记下来,等我回来再处置。沈嬷嬷就关在西厢房里。”便起身,想要离开。
沈嬷嬷看见蒋念君要离开,不禁急了,“姑娘,姑娘你这样子发落老奴,就不怕京城贵女嘲笑姑娘吗?老奴毕竟是姑娘的教养嬷嬷!”
蒋念君听了这话,脚步一顿,回头深深看了沈嬷嬷,“那好,那便换一个教养嬷嬷就是了。”
众人被蒋念君的话惊住了,沈嬷嬷却一下子没了生气一样,愣愣地不再反抗。
蒋念君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素琴也默不作声跟在后面,穿过长廊,路过几座假山,蒋念君才停下,“素琴,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做太残忍了?”
素琴摇了摇头,低声道:“大小姐做的很对,沈嬷嬷不值得大小姐对她好,大小姐只要退让一些,她便不知分寸。”
蒋念君看了看身后跟得远的锦紫和锦蓝,轻声对素琴说:“我怀疑沈嬷嬷背后有人。”
素琴惊了,不敢置信,“沈嬷嬷那种人,不太像。”
蒋念君叹了一口气,“希望是我猜错了吧。”蒋念君知道,前世总在自己耳边说尽晋王的好话,制造机会给晋王接触讨好自己,沈嬷嬷可谓‘功不可没’啊。
素琴虽觉得不可信,但仍把这话放在心里,此后更留心沈嬷嬷自不提。
等到蒋念君来到馨兰苑,门口的丫鬟赶紧通报,不多时,崔氏便急匆匆从暖房亲自出来,“念儿,天寒地冷的,一大早来娘的苑子里,也不怕冷到了。”边说着,边拉着蒋念君往屋里走。
随后跟来的卢嬷嬷一脸无奈,“夫人,你自己要顾虑一下你的身子骨,姑娘由老奴来接就好了。”
蒋念君知道,这卢嬷嬷是爹爹特意求来的妇科圣手,早年艰苦的生活使得娘亲的身子骨越发不好,生了妹妹之后,身子更是不堪。但是娘亲一直想着要为爹爹生下长子,蒋家才能真正有后。蒋念君记得,前世自己十六岁,妹妹也十岁了,然而娘亲依然未能为爹爹生下孩儿,心灰意冷的娘亲便听从其他夫人的劝告,想着为爹爹纳妾,好为蒋府生下男丁。谁曾想爹爹一口回绝,并要娘亲好好养身体,却万万不肯纳妾。现在想来,爹爹深爱娘亲至此,宁愿蒋家无男丁留后,也不肯让娘亲受一点委屈。
“娘,嬷嬷说得对,你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不用操心念儿。”蒋念君不让崔氏碰自己冰冷的手,生怕会把寒气过给崔氏。
崔氏房里的大丫鬟墨夏赶紧把小手炉捧上,蒋念君接过小手炉,笑眯眯道谢:“谢谢墨夏姐姐。”墨夏不由笑道:“大小姐使不得,这是奴婢应做的。”
崔氏看到女儿如此乖巧,心里更加欣慰,拉了蒋念君在暖坑上坐好,“念儿,今儿怎么那么早就来娘亲这儿?也不怕冷坏了。”
蒋念君嬉笑道:“我这不是想念娘亲了嘛,对了,爹爹呢?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崔氏听了蒋念君这话,装作吃醋,“原来那么早来娘亲这里是为了找你爹爹。”转头又愁道:“你爹爹最近老不在家,不过你也别不开心,过半个月便是除夕,到时候你爹爹就可以好好陪你了。”
蒋念君知道这年的除夕爹爹是无法同家人一起过,却并没有说出来。因为爹爹并没有告知娘亲,养在深闺的自己却知道,总会引起娘亲的怀疑。
“娘,”蒋念君撒娇,“梁府今天开梅花宴,我也想去。”
崔氏惊奇,“念儿,你?”这梁府开梅花宴,当然面子上会邀请蒋府,然而崔氏知道蒋念君在以往这些京城贵女的宴会上,总会受尽委屈,因此这次便私下收好了这梅花宴请帖,还告诫下人不许多舌,不成想蒋念君竟然知道了,而且还主动要去。
“娘,念儿想去。”蒋念君是昨晚翻来覆去回想前世这期间发生什么事的时候,才想起这前世自己没有参加过的梅花宴。在这梅花宴上发生的事,蒋念君也是后来才听说的,不过,这件事,现在自己倒是可以好好利用。
“念儿,你真的想要去?”崔氏搞不懂女儿,不过却尊重女儿的想法。“如果你真的想要去,那也好,卢嬷嬷也去。”崔氏还是不放心女儿,想要卢嬷嬷陪着她去,这样子就不怕女儿受委屈。
蒋念君忙拒绝,“娘亲,念儿可以的,卢嬷嬷还是在家里照料你为好。”蒋念君吓了一跳,自己将要做的事,卢嬷嬷可不能跟着去。
看到崔氏有些不赞同,蒋念君把求助目光投向卢嬷嬷。
卢嬷嬷沉吟了一下,低声道:“夫人,那些小姐都是同大姑娘一样的年纪,想必也不喜欢老奴这个老婆子。夫人要不放心,可以叫墨夏跟着,墨夏这丫头稳重,倒是可以把大姑娘照料好。”
崔氏听了,觉得也有道理,便把墨夏叫到跟前,嘱咐要护着蒋念君云云。待墨夏应下,才转头同蒋念君笑道:“这下子你满意了吧?”
蒋念君笑着点头,心里想到时候得找个办法打发走墨夏,这倒是问题不大。
卢嬷嬷再次提醒:“这梅花宴,大姑娘得带一些应景的物什去。夫人,老奴记得库房里有一对雪瓷莹白花瓶,插上梅花倒是好看又雅致。”
崔氏点头,“就把那对花瓶一起带去吧。”
蒋念君谢过了崔氏,不由得看了卢嬷嬷一眼。这卢嬷嬷为人做事果然很有一套,怪不得爹爹会看重她并把她放在娘亲身边,上辈子娘亲追随爹爹而去后,也不知道卢嬷嬷怎么样了,那时候自己心神俱裂,也没关心过府里的奴才奴婢,不用想他们也是很惊慌无措的吧,自己没为他们找出路,真不是一个好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