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麟之趾
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
麟之定，振振公姓，于嗟麟兮。
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
歌声悠然的飘荡着，隐约有无法形容的凄凉味道。无曲，无酒，但是人已醉，
正在奉茶的侍者都不由自主得看向了碧阙的方向。
“怎么了？”
“孚应殿下！”侍者一惊，急忙躬身行礼：“广仁殿下的新宠正在碧阙的屋顶唱歌……”
“是吗……”
歌声的在偌大宫殿里飘荡来去，他挥退了侍者，来到廊下凝神看去。
碧阙的屋顶是腊绿色的琉璃瓦，暹炽坐在其上，嵌在屋顶的夜明珠自她后背迎照在她身上，一身火红的衣裙，长发沿着结金的系带和金纹的环扣，一路下去披散在衣袖上，在微微带着晦暗的空气里摇曳着，而她的人则仿佛被包围在火焰里一般。
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
麟之定，振振公姓，于嗟麟兮。
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
殷红的唇开阖着，娇艳的带着风情，长长的袖子垂在屋檐外，时不时的轻轻抚摩着边沿，而她把****的描绘着凤尾纹的脚在空气里搅着小小的纹路，带着妩媚的微笑看着被她迷惑的所有人。
暹炽很放肆，但是他知道她有放肆的本钱，因为不美丽但放荡，还很狡慧，像是未被驯养的兽……
“住口！何人敢在此喧哗！”
歌声猛地被苍老严厉的声音打断，族中的长老们都出了碧阙站在庭院中。
看着脚下的人群，暹炽马上得意的笑得眯上眼，无聊似的托着下巴，精致的嘴唇中逸出的声音尾音慵懒的勾着，让人觉得酥到了骨子里，****的脚还一边乖俏地摇摆。
“好无聊哦……广仁，这会到底什么时候能完啊……讨厌……”
“好大的胆子，是谁允许这个妖孽在这里放肆！”
看着她蓄意挑衅的样子，长老已然是恼极了，又不便发作，只好转向一侧的广仁。
“长老请勿动怒，都是广仁管教无方。”广仁头痛的按了下额头，才抬头无奈的微笑：“下来吧，别闹了！”
“这里太高了，我怕高脚软了，下不来了。”
暹炽却笑的更妩媚了，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广仁苦笑着轻轻纵身，已经到了暹炽的身边。
“来吧来吧。”广仁无奈的把她揽进了怀中，安抚的亲吻着还瞪着他的暹炽的额头。
兄长不敢用力，只是施了法术缓缓落下。她一头流水一般的发丝和一袭轻得似乎可以飞上天际的丝衣在咒术里慢慢的卷着，飘荡着，上面金丝的牡丹仿佛是怒放着，带着恣意的妖艳。
他有些恍惚地凝望着，看着她高挑起的黛眉，淡薄的唇线，和乌黑的长发。妖娆，诡魅，飘逸的长袖和飞起的丝带，宛如梦境，簇拥在淡淡的光华里。
终于落到了地上，她满意的吃吃的笑着，象是撒娇的猫儿一般窝在兄长的怀抱里，那目光却望向怒目而视的长老们，将纤细的手指以一种非常挑逗的方式按在广仁的颈项上，嫣然一笑，得意至极，张狂至极。
“真是对不起，打扰到各位长老了。”
“广仁，都说你被这花妖迷去了心智，我本不相信！你在外面怎么胡闹，我们也不曾管过，但这种丑事却闹到宫里来，你让我等的颜面置于何地？”长老为之气结自始自终，但眼睛都不曾瞟过暹炽一下，仿佛当她是透明的空气般，他只是望着兄长命令道：“事到如今，决不允许她再跨入水晶宫半步，让她马上走！你要是实在舍不得下手除掉他，我可以派人……”
“说你是老家伙，真是抬举你了，你想要动我，可以自己动手看看啊！”暹炽依旧被兄长抱在怀中浅浅笑着，从侧面看上去，水光滟滟，映得这她的脸忽晴忽暗，仿佛透明。那笑意仿佛十分孩子气，带了一点甜，还带了一点纯真，但是那双薄冰也似的碧色眼里，却灰暗得如同风雨来临前的天空，没有半点笑意。就像是摩挲得极薄的玉器，仿佛伸手轻轻按压，就会出现裂纹：“凭你们，也配！”
广仁这才回过神来，飞快地捂住了她的嘴。
“长老此事我会处理，请您……”
“不用你们撵我自己会走，才不希罕你这破烂阴森的鬼地方！”
不等广仁说完，暹炽已然挥开他的手，跳到了地上，然后刻意慢慢的走到长老的面前，拖曳着血红色纱衣的下摆，无声的笑着，弯起的嘴唇和眯起的眼睛让她妖艳得仿佛一个妖艳而无主飘荡的灵魂。
那眼却看着广仁，语气已变得优雅而冷冽：“你跟不跟我走，随你。”
“我从来都拗不过你，你从来都如此任性……”兄长的声音永远都是那么清澈冷静，此时却多了淡淡的温柔。
长老被气得脸色发青，伸出枯瘦如柴的手，颤抖着指着他们：“放、放肆！太放肆了！广仁你真是太让我们失望了，今天我看你敢随这妖孽跨出水晶宫半步！来人啊，把广仁给我押下去！”
侍哲们应了一声，围上前去。
兄长只是微侧首，扫了一眼围上来的人，不说也动，但金眸中的杀气陡盛，如刃锋利，冷冷地掠闪而过，刹时宛如连空气都要冻结住了。
所有人都呆立当场，再也不敢上前半步。
窃窃私语中，暹炽只是笑，一双妩媚的碧眸只看着那为她舍弃一切的男人。
广仁伸手拉着暹炽，语气淡淡的，宛如在诉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
“广仁自知实在是不该，所以自行驱逐。所幸孚应义济都已成人，定能帮助诸位处理族中事物。他日有机会，广仁定当亲自向各位长老谢罪。”
言罢，不待众人反映，便携着暹炽离去。
注视着那袭红衣消失的水波，他的心头像被毒药麻痹了一样，一股微热的细流升腾上来，在他眸子深处溃散模糊起来。然后他恍惚着，恍惚得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曾经思考，就好像掏空的贝壳，寂静地站在那里。
许久许久，他才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寝殿。
许是在微光的走廊站的太长，以至于当大门敞开的昏暗湮没他时，给了他一种即将幻灭的错觉。
门外，重重幢幢的影摇晃着，将夜明珠的光拉扯得班驳迷离，仿佛一夜之间老去的岁月。
注释
诗经《麟之趾》
赞美贵族子孙繁衍，后人遂以麟趾喻子孙的贤能。在此小小借用一下，也算贴提，嘿嘿。
麟：麒麟，传说动物。它有蹄不踏，有额不抵，有角不触，被古人看作至高至美的野兽，因而把它比作公子、公姓、公族的所谓仁厚、诚实。趾：足，指麒麟的蹄。振振（音真）：诚实仁厚的样子。公子：与公姓、公族皆指贵族子孙。于（音虚）：通吁，叹词。
定：通颠，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