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部里的十几个人都来家里吃猪肉,部长政委都在座,桌上气氛非常融洽,相互推杯换盏大家酒喝得特别尽兴。
我一高兴酒也沾多,举杯敬酒道:“来部里这几年,部长政委和大伙没少帮我鲁强,今天大伙必须吃好喝好。”
“鲁强你去政府有希望没?,你若是真走了我可舍手了。”桌上当着部长政委面,林辉半真半假地说。
我笑着大声道:“政府门势头大,我去不上,以后只能在你手下混了。”
“唉,鲁强再窝在咱这就把他个人给当误了。”瞅着蔡政委,古部长惋惜地说道。
蔡政委放下酒杯同情地说:“是呀!鲁强的事咱俩得上上心了。”
饭后领导和同事们陆续地走了,可在部里军事科帮忙的刚毕业大学生张玉臣喝高了,走路腿软无法离去,他躺在炕上睡了一下午。
“玉臣咱俩再整点,饭后你再回去。”晚上他醒来饭已做好,我就又陪着喝了两盅。
“鲁大哥,咱俩在部里是最好的哥们,以后有啥事吱声,老弟一定,一定在所不辞!”张玉臣酒又沾多了,说话舌头有点发硬。
吃过饭已是繁星满天,月亮还没出来,出了院子一看,这门前这条小胡同里黑咕隆咚的。
“鲁大哥我没事,你回屋去吧?”
送他到大门口,张玉臣嘴里说着就飞快地跨上了自行车,他摸黑躬身快速在巷子里骑行。
“玉臣,你小心路边的排水沟!”我望着远去歪歪扭扭的身影,担心他会摔跟头,急忙大喊着提醒道。
“哎呀——”我话音未落就听窟通一声,眼前张玉臣晃动着的黑影连人带车一头栽进了路北的沟里。
我跑上近前一看,这个沟一尺多宽,有半人深,张玉臣身体直挺挺地被夹在了狭窄的沟底,自行车顺着沟翻下去,实实地压在他的身上。
“玉臣!玉臣!”见沟下一点动静没有,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喊他。
“小心点,别再伤着他。”我边嘱咐着翠花伸手抓住车把将自行车拽上来,又快速跳进沟里,俩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他弄出来背进屋。
等放炕上一看,张玉臣已没有了意识,只能听到匀称的呼吸,他脸上皮肤被土沟里坚硬的冻泥土划破了,一片片地往外冒着血丝。
瞅着灯下的张玉臣面色如土,翠花惊恐万分:“这可咋办啊!会不会有危险?”
初次经历这样的事,可把我吓坏了。送医院吧?深更半夜的去部里找车会惊动很多人,玉臣还是个刚参加工作的大学生,肯定影响不好。不送吧?又怕他有生命危险,这让我犹豫不决,不知该怎么办是好。
实在没了辙,我慌慌张张找来前院上年岁的邻居,喘息着粗气问:“李叔你看他这样用不用送医院?”
李叔是客运站司机,他把手指放在张玉臣鼻子下探了探呼吸,回头笑着说:“没事,用冷毛巾把头给敷一敷,这些年喝这样的我见多了,别看挺吓人的,他躺着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这一夜全家人谁也没睡,都瞪着眼陪着。我不断地用冷水洗毛巾给他贴在前额上,半夜两点多钟张玉臣终于醒过来。
“哎呀妈!我这是咋的了呢?”他一骨碌从炕上坐起来,双手捂着脸瞅着我和翠花一副惊讶的样子。
这让我喜出望外:“玉臣你可醒过来了,刚才差点没把我们吓死。”
在灯下手拿镜子照着自己的脸,他嘴里不断地叨咕着:“我脸弄这样,你说明天上班可咋整?”
“别说喝酒摔的,就说路上被车撞的。”我帮着出主意说。
“我得回去,这大半夜的,家里肯定会惦记的。”
等问起刚才摔倒的过程,张玉臣丝毫都不晓得。见天也快亮了,本想挽留他明早再回去,可玉臣说怕媳妇惦记,我只好送他离去。
“四姐夫,大榆树粮库开库有日子了,你那苞米咋还不回去卖?再说我们几家粮还都等你给卖呢。”张仁和刘军回乡下前催促着我说。
“那我明天回去一趟吧,我欠着的钱也该还人家了。”
一想到买房拉下的饥荒,也着急把我今年收获的苞米卖了还债,第二天就和蔡政委请假回了屯里。
途中我先去兴隆乡找武装部长季宪臣和粮库上班的方卓弟弟方辉,求他们帮忙。在村里忙乎了三天,先后把自家以及张仁,张玉春,父亲家的苞米雇大卡车拉到了兴隆粮库。
卖粮的车队在粮库门前的公路上排着好几里地的长龙,没有恰当人卸粮困难。
“大哥我们几家多亏你了,要不卖点粮太难了,没人就得在粮库蹲好几宿。”妹夫张玉春满心欢喜。
虽说苞米仅卖了三等二十几个水,亲戚们还是觉得粮能卖得这样痛快是沾了我的光。
我身在乡下心不安,总慌慌着去不去组织部的事,也惦记着陈县长那头能不能为自己说话。可又无法回去找人做工作,几天来只能窝在乡下干着急。
第四天早上,我搭公共汽车回城上班,刚下车就在县政府大门口碰巧遇上了陈县长,急忙走过去与他打招呼:“您好县长,您这是上班去呀?”
“鲁强,我一会正要找你呢,你那个事不行了。”陈县长有些欠意地告诉说。
“啊!县长这是为什么?”
听他这样说,让我这颗企盼着的心彻底落空。觉得自己太天真了,他上次讲的话一定是婉转的托辞,怎么能当真呢。
县长见我站在那发呆,同情地说道:“当秘书的出去了也就是给安排个副局,这样吧?等以后有机会我直接帮你找个地方弄个副局得了。”
虽失望但又不死心,我紧忙掩饰着内心的尴尬说:“县长您费心了,这事成与不成,鲁强都得感谢您的。”
就是这样,我最后寄托在陈县长身上的渺茫希望还是破灭了。
“我真的走投无路了吗?”
一想到林科长,觉得在武装部再一天也呆不下去了,因为与他的关系简直无法相处,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倒出编制来。
万般无奈,现实把我逼上了去组织部这条道上来,可那里究竟能咋样?自己心里又一点没底。
“刚才我遇上陈县长了。”告别陈县长回到部里就直接去了古部长办公室,跟他学了刚才路上遇见陈县长的经过。
“你怎么打算的,倒是愿意不愿意去组织部?”古部长瞅着我的眼睛征求意见道。
我无可奈何地回答:“我真的不知咋办好了,您帮我拿个主意吧?”
“别着急定,我先给你问问情况再说。”
部长说着拨通了占祥部长的电话:“占祥部长吗,我是古振邦,上次说调鲁强到你那工作的事现在能定下来不?”
“他要是愿意来可以,我们正准备调几个人呢。不过部里还没立会研究,让他等着听信吧?”坐在桌子对面的沙发上,我清楚地听到了杨部长的答复。
古部长撂下电话,眯眼微笑着告诉:“占祥部长答应了,你等着吧?”
虽说组织部同意接收了,可我心里一丝高兴也没有,有气无力地说:“是好是坏难说,部长那我就由命吧?”
这事真是来得太容易了,总感觉并不一定就是好事儿,好几天都一直在心里纠结着。去组织部不随自己的心愿,可又实在没有比这更好的去处。
张玉臣知道我的心事后劝我说:“组织部里走一圈儿,出来大小都弄个官。”
“我这几年点儿低,哪也都去不成。”我似乎又感觉到去组织部的事最终还是水中捞月,因为这两年尽四处碰壁了,啥事都不顺,现实的困境让我真有些无能为力。
玉臣拍起胸脯说:“我和杨部长有亲戚,晚上我领你去他家说说,肯定没问题。”
晚饭后只好随玉臣去了杨占祥家,杨部长诚恳地告诉说:“鲁强你过来吧?在这里好好干几年将来安排差不了。再过六七天元旦后我就开会研究调人的事,就耐心等着吧?”
“好!部长,我永远感谢您的知遇之恩!过来一定努力工作。”临别我紧紧握住部长的手,感激地说。横下一条心,觉得被他如此信任,好孬也得过来了。
第二天上班,心里烦烦的,一直为去组织部的事犹豫不决。突然县直机关党委徐福贵副书记打电话来找:“鲁强呀,今年咱机关党委的年终工作总结材料,你还得辛苦一下。”
“徐书记对不起,我马上就调出了,这事你还是另请别人吧?”
我这边儿正一肚子烦恼着呢,听他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心想你机关党委也养活三四个人呢,都成天坐在办公室里闲扯,可今天写党课讲稿,明天起草工作方案的,各种材料尽往自己这个挂职的副部长身上推。
你说我这一脚跨两家,不接吧?工资在人家那头开;接吧?有时与部里工作碰车让古部长知道了还不满意,这种窝囊气自己真有点受够了。现在想想,觉得调走了倒是清静,省得一天再干这些低三下四的活儿。
“按理说组织部是干部之家,应该说人们都脑袋削个尖往那里钻。再者说,我与占祥部长平素无交,为啥能这样主动调自己过去呢?”这事让我左右也想不清楚。
见去组织部真的有希望了,倒又放心不下,因为我已三十八岁,知道这一步走出去如何,决定着自己后半生的命运。
想着想着,自己又拿不定主意了,就先后找了张宝玉,还有在大房身乡做党高官的高中同学李俊杰打听情况。
李俊杰就是组织部派出来的,他告诉说:“那里是干部之家,去组织部可比留在武装部前景可观。”
我听了将信将疑,可事已至此又不能反悔说不去,因为自己已经答应古部长且主动找了占祥部长。
此刻真的进退两难了,就觉得向前走吧看不清目标,往后退吧,又绝了后路,自己象被绑架了一样,浑身已没有了一点挣扎的力气,只能硬着头皮挺着任人摆布,心想是好是坏一切凭命由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