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临。”
韩冬临再苏醒的时候,他又隐约听到了晓秋每日例行叫他起床的声音。
“冬临。”
只是晓秋那不真实的声音渐行渐远,以至于韩冬临在听到第二次叫唤的时候,他才睁开眼睛。而叫他这一声的,却是一个一丝不苟的中年男子。
韩冬临迷迷糊糊地坐在椅子上,还能从身侧感受到从窗台口漏出来到他身上的阳光。而眼前的,颇有耐心叫醒他的中年男子,让韩冬临习惯性地喊出了他的称呼:“秦教授!”
“你是累了吗,要不要找一个好一点的地方休息一下?”被叫做秦教授的男子站在一旁,对醒来的韩冬临关怀道。
“我…不用麻烦您了,我现在很精神。”韩冬临环顾四周,看着窗台上放置的紫色三色堇的盆栽,和盆栽下一直沉睡的那位少女。
他才一下子恍然大悟地想起,自己是睡在了秋月的房间里。
叫醒韩冬临的中年男子叫做秦教授,他是一位非常厉害的科研人员,也是秦秋月的父亲。
在七年前的事件之后,发生过的许许多多的事情,以至于让韩冬临在下班之后,就来到了秦教授的科学研究所,去看望了他的发小秋月。
不过看望归看望,他居然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在发小的床边坐着也能睡着…甚至还做了一个模糊不清的梦,他真是对自己的迷糊都要感觉到不正常了。
现在沉睡的秋月和睡过后就精神的韩冬临相反,她一点都不精神,还在一张白色的床上安详地熟睡着。就好像这里的整个房间都像是病院里的病床一样,自从被胁持的经历之后,秋月就一直生活在父亲的研究所里面,还自此得了一种病,一种极其稀有的怪病。
“你醒来了,她却还没有醒来。”秦教授望着秋月说道。
沉睡的秋月,就像是一个等待被唤醒意识的睡美人。
而她确实也是一个睡美人。
秋月被救出之后,竟得了一种名为‘睡美人综合征’的怪病。她在这七年以来,都极其地嗜睡,她就像是变成了一个没有意识的植物人,只是比不能动的植物人稍微欣慰一些的是,“睡美人综合征”还是会有醒来的时间。
尽管秋月醒着的时间远远少于她睡着的时间,但是她能生物本能上地进食和身体调和,然后很快又倒头就睡了。
韩冬临难得能有几次遇见秋月的醒来,她的表现都十分地机械与冷漠。虽然印象中的秋月,本就是一个安静,又话少的女孩,但她也不会表现出过分冷漠,或过分激烈的情绪波动。
最早期将秋月带去治疗的时候,她还有一些仅存的意识,但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似乎在睡梦中经历过不知是如何的梦魇,使她醒来后表现过多次撕心裂肺的痛苦,与泪流满面的绝望。
记忆中的秋月,不仅性格平静,她还相当冷静。这样的一个儿时就熟悉的朋友,基本不会有歇斯底里的时候,她在情绪达到极致的时候,也只是会用力地拥抱住自己,强制压抑住情绪的流露。
也正是因为经历过数次的噩梦,慢慢地,她像是麻木地接受了那种痛苦,越来越习惯地沉入进睡梦之中,醒来也不再惊呼大叫,她只是保持着茫然,木然地生存着。
秦教授曾经说过,“秋月有可能是封闭了自己的一部分意识,所以才无法真正地醒来。而她的那一部分意识,也有可能是以数据的形式,遗失在了无人知晓的异度空间。”
“那为什么,她醒来的时候,又会变得那么难过?”
“我也在寻找原因。”秦教授严肃的脸上,同样也有一些难过。“她的意识里有着扰乱她,不属于她的什么东西,就像是病毒一样,想要侵蚀她的整个大脑意识。”
“不能够…将那些困扰她的东西清除掉吗?”
“不。”秦教授摇头。“她是我的女儿,如果我强制清除她意识里的东西,有可能会将她本身的意识也同时杀死。我不能那么做,绝不。”
本来一筹莫展的两人,除了等待睡公主的苏醒,再也没有更多的办法。但到了七年过后的现在,秦教授竟打电话告诉韩冬临,秋月有了苏醒的迹象,还和他说道:“她现在的意识,要比以前清醒了许多。上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认得出我,甚至提到你了。”
“真的吗?!”
“她想要见你…你周六有空吗?”
“有的有的,我正巧打算休息日的时候去见她。”
“…好。我等你过来。”
这通电话之后,来探望秋月的韩冬临,就感觉他好像做了一场梦,只是从她的房里醒来之后,她却还在她的梦里。
“我觉得她很快就可以恢复到原来正常的生活了。”秦教授关上了秋月的房门,和韩冬临一起去到了外面的走廊。“但她好像还要再睡一阵。这段时间,你先陪我逛逛研究所吧。”
韩冬临:“那就麻烦您了。”
秦教授:“没有的事情。”
秦教授的模样看着有些严肃,又不苟言笑。但这么多年来,在韩冬临自己过着单独生活的日子里,秦教授曾帮助过他许多。
毕竟秦教授是一个有着数个精英专利,被称之为人工智能专家的教授。自从女儿陷入长眠后,为了寻找可以救治她的办法,他又接着专研起了空间科学与记忆障碍等的脑精神类的学识。
研究所里充斥着各种先进的科技设备,但就是唯独没有电梯。秦教授带着韩冬临下楼去参观研究所的时候,一些穿着研究服的青年看到他们,还会主动地向秦教授打起招呼。
“教授好。”
“秦教授好。”
“研究所最近做了一些修整,我有几个学生都在这里实习。”秦教授是科技大学的特邀导师,同时也是一个研究所的拥有者。所以所有认识他的人,都会对这个行走的科研学者投来敬意。
韩冬临想起以前的秦教授,都是一个独来独往的人,性格也要比现在孤僻。自从秋月出事之后,秦教授似乎是有在努力地改变着什么,直到现在他能与研究室的许多年轻人交谈,甚至讲课,也变得比较善谈了。
秦教授向韩冬临介绍了一些研究所内的项目,似乎是想提起身边的这个年轻人的兴趣,然后便向他询问道:“你最近找到工作了吗?”
“我找到了,而且还工作了一周。”韩冬临答道。
秦教授似乎有些失落,又问:“哦,是在什么地方啊?”
“我...去了星际游戏公司。”
“星...”秦教授忽然皱眉:“辰星集团?”
辰星集团投资的公司,基本名字里都有一个星字。所以秦教授很容易就能分辨出辰星集团旗下的所有公司,他又问道:“是做什么的?”
“星际游戏公司是做游戏的公司,我是去协作一些游戏剧本的。”韩冬临正规地回答,也没好意思说自己被交代的第一个工作是要去玩游戏。
“那还好。”秦教授放下心来,但又接着说道:“可惜你没有来做我的助手。”
“教授,我…我觉得我和您那些有着专业学识的学生相比,要差太多了。就怕我胜任不了您的工作,给您带来麻烦。”
“有时候有些东西,不一定都需要专业的学识的。而且如果你不会,我也可以慢慢教。”不过见韩冬临的样子,秦教授也知道他是在婉拒。便又说道:“不过没关系,既然你有了自己选择的新工作,那就好好努力吧。”
“恩,谢谢您的建议。”
这一路聊完,韩冬临和秦教授又走回了秋月的房间,只见她已经从床上坐起,发呆般地看着四周。
睡公主终于从她的梦中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