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
韩冬临对这个笑容的印象，仿佛不像是停留在第一次的感觉。但是这个印象的时隔太久，韩冬临甚至都不好作出什么判断，因为比起所谓的故人重逢般温暖的感觉，他更愁眉于眼前的版权事件。
“我是林雨芮，是辰星集团的总裁。”见到除了策划以外，其他的两人还有些茫然的样子，自称是集团总裁的女性林雨芮，非常有礼地先行做了自我介绍。
好歹是吃过的盐多，尖脸策划的反应是最快的，她不敢在堂堂总裁面前提及抄袭的事情，只是打探地问道：“林总...您是来工作视察的吗？老板这几天出差，您过几天，或者等我处理完眼前的事情...再给您汇报？”
见到这新来的总裁，就像是对面两人的领导，韩冬临正想找着机会说话，但这位总裁很快就对策划回答了她的来由：“神圣大陆的剧本涉嫌抄袭，你是怎么处理的？”
林雨芮的这个直入正题，打得策划措手不及，她有些尴尬地回答道：“呃...正在处理...”
见这反应，三人一座的奇异状态，刚来的林雨芮似乎一下就明白了事情的状况。
“刚好，我找的正是时候。”林雨芮放下手中的文件，她笑眯眯地主动坐到韩冬临旁边，她正想对他说话，但是当林雨芮回看他的时候，又忽然察觉了什么，但非常迅速且细微地带过了自己的惊诧，似乎没有人能捕捉到那一瞬林雨芮的想法，但是韩冬临却感觉到了...她眼神里的惊喜。
而桌面上还公放着那封律师函的投影，林雨芮只是粗看了几眼，她对着投影一言不发地几番操作，竟将眼前的文件彻底销毁了。
韩冬临也惊诧地看向她。
林雨芮回以一个简单的微笑。
“您、您…！”尖脸策划险些呕血：“您这是在干什么？？”
“这个是我要问你的问题。”林雨芮收敛了笑容，她反问道：“你在干什么？”
林雨芮翻阅着剩下在投影屏幕上公放的骂人言论，庄重地说道：“在《神圣大陆》抄袭被曝光后，你没有第一时间处理剽窃内容，没有找到相关作者道歉，甚至任由公司被辱骂，至今也未有声明。”
“这…”
“是我的疏忽。非常抱歉。”
听林雨芮话中的立场，颇有责备的意思。尖脸策划总不好在上级前顶嘴，也得先认错了再说。尽管她和蒋伍都被林雨芮刚刚不打招呼的行为弄到心中有气，但是在辰星集团的显赫大名前，又不敢出一口大气。
“凛冬先生。”林雨芮又望向韩冬临，之前有过眼神动作上的交流，但这还是她第一次称呼自己。韩冬临本来还乖乖地坐在一旁，旁观着事件的发展，见林雨芮叫他，他才后知后觉地点头回应，样子像是在问：‘有什么问题吗？’
“你来到星际游戏公司，是为了什么？”林雨芮友好地询问他。
韩冬临深呼了一口气，严肃地回答道：“我的原创作品《奇幻的圣罗恩》与游戏《神圣大陆》的剧情雷同，我认为游戏的文案已经构成了抄袭。我是来讨要公道的。”
“《神圣大陆》并没有抄袭。”蒋伍矢口否认。策划在旁默认地点头。
“我看过《奇幻的圣罗恩》。”林雨芮切换掉投影屏幕的舆论，而是用权限更换为作品之间对比的调色盘，血红色代表被抄袭的片段语句，天蓝色代表相似的剧情详解，各种证明‘抄袭’的色彩仿佛点亮了韩冬临心中的灰暗，林雨芮又接着肯定地判断道：“我认为《神圣大陆》构成了抄袭。”
林雨芮的肯定，不仅让蒋伍和策划感到惊讶，甚至让韩冬临自己也觉得惊讶。说到底辰星集团总裁的地位实在是太高了…怎么也是冷门作品的读者吗？又或者这次事件的热度确实非同凡响，甚至能让天女下凡？
韩冬临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他还没有完全明白林雨芮的立场就把她比喻作是天女，毕竟她就像公司楼下一些代表是英雄的虚拟人物一样，在他最危机关头的一刻，甚至在自己的想法被多次否认的时候，林雨芮的出现仿佛使局势逆转，原本二打一的场面，俨然让他多增了一张王牌。
而这个王牌更是对他扬言说道：“我愿意支付神圣大陆这个游戏所有剽窃剧情的版权费用。如果你觉得不妥，就让这个游戏直接下架吧。”
“版权费照付。”林雨芮又豪气地补充道。
“什么？！”蒋伍惊了。
事情急骤突变，在总裁忽如其来的气势面前，端坐的三人都不敢接什么话茬，而策划更是直接进入了沉思。
听到下架两字之后，策划的眉毛仿佛自己都跳了一跳：这位总裁大小姐话倒是说得容易，先不算版权费的支出，神圣大陆好不容易进行了公测，已经留下了一部分的玩家，作为一个当红游戏直接下架的损失，可至少是以亿起步的。一想到之后还有当红偶像的代言费用，就觉得这损耗能直接把公司给卖了。
一句话就要过亿元负之为流水，纵然她再有钱就可以这样为所欲为吗？策划清楚地知道，林雨芮所拥有的大公司管理权并不独有星际游戏公司一家，不如说辰星集团底下带有‘星’字的大小公司成千上百，星际游戏公司也不过是她管理下的繁‘星’中的一颗罢了。
这次她会主动前来，就像是低概率掉落的陨石一样，机巧式地撞中了星际公司的这颗微小的星星。大概是抄袭事件的热度，可能足以惊动这次的高层。虽然游戏公司制作人并未对此表态，也懒得出面，但来的…竟是比老板还要权威的集团老总。
高层插手下级的事务，果然一向麻烦。林雨芮这十分霸道的想法，实在也不怪策划暗自觉得这个总裁的经济学得不好，专要选择亏损的地方投资。
但又转念想掂量林雨芮这般的作为，又到底是为了什么？林雨芮好歹也管理着一个犹如帝国一样庞大的集团，纵然她是年轻，但也不至于要为一个无名的作家这样鲁莽…几番的思想斗争，尖脸策划竟考虑起了这背后的利益关系。
策划理清思绪，壮胆地打破沉默道：“《神圣大陆》是整个创作组近一年的心血…您不能因为一些负面的评论就要否定它的价值。《神圣大陆》作为游戏来说，排除掉剧情因素，还要看它好不好玩，能不能让玩家掏钱…”
“但遗憾的是，这个游戏的剧情不如人意。”林雨芮慢条斯理地将那些指出抄袭的理性言论都陈列了出来。
见到这些鲜明的对比，对面的蒋伍就有些坐立不安，她急忙辩解道：“你不了解创作界…在相同的题材里，有相似的情节早就是家常便饭。像你指出的这些，最多是借鉴…”
韩冬临实在很想辩驳，借鉴和抄袭还是有一定距离的，神圣大陆的相似度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了，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议论的热度。更何况，他也不是闲到为了冤她才来这个公司的，是因为蒋伍所抄袭的内容，已经符合法律诉讼的要求了。
“可我觉得，两部作品确实很像，像到就像是时间的安排不够，直接拿别人的东西来复制黏贴的那种相似。”林雨芮很快说出了韩冬临心里想说的话。
一听到时间的安排，策划忽然感到心慌，而林雨芮也如她的预兆一样，心有灵犀地就对她说道：“有你的责任。”
见尖脸策划忽然尴尬地要笑不笑，蒋伍像是意识到能说什么，但是策划似乎也知道蒋伍想讲什么一样，快速地接话道：“这次会发生这么多事情，确实是有我的责任，是我没有快速处理舆论的扩散，才让您看到了那么多笑话。我一定以后加强管理，不会让相似的悲剧再次发生。”
听策划这话是又想用客套转移话题，林雨芮干脆直奔正题：“我听说神圣大陆这个游戏的剧本。你要求文案写手在两周内完成，这是真的吗？”
尖脸策划会帮蒋伍救场，就是怕责任会推到自己的身上。可林雨芮这明明白白的话里都表达的很清楚，蒋伍会抄袭，有很大可能是因为创作的时间不够，她为了更快速地让游戏剧本成形，只好选择了抄袭的这条捷径。
但选择做出抄袭的蒋伍本身就令人发指，而纵容这种情况的策划，也有一定的责任。
见自己惯用的一波煽情没用，策划本来还想拉林雨芮出去私下交流，但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也不畏忌韩冬临还在面前，便说道：“呃…我是让我们的写手尽快地完成了这次的剧本创作。但是您要知道这个游戏的制作，是要考虑多方面的因素的。我从公司收益的角度去考虑，《神圣大陆》就是我们公司的一个产品，这个产品要营销，要步入市场，我要考虑的就是这个产品如何能低成本的制作，再获得高回馈的收入。这次的事件是给公司带来了负面的影响，但是公司的热度却是一波又上一波…只要《神圣大陆》仍保持有话题度，公司的市场就仍处于一个热门的状态…我这也是为了公司啊！”
从公司收益的角度来看，策划不愧是吸血策划。她吸的是玩家的钱，喝的是原创者的血。对于充满野心的商业手段，林雨芮自然是明白策划的计划，她们会在起诉原创者之后，将自己描述成无辜的被害者，再次进行一波公关与煽情来吸粉。
“将一部踩着别人的努力，盗取别人想象力的作品投入到当今热门的市场上…你觉得很好看吗？只是大量地复制黏贴，照搬他人的人物故事，在这种基础上创造出来的东西，并不是一部作品该有的样子。”在感情的角度上，林雨芮极其不认同这样的做法，而她现在坐在这里，她就是想要改变这个不公正的现状的。
身为创作者的韩冬临就在她的身边，一言不发，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见他这样地无助，而出于别样的私心，林雨芮会不计代价地帮助他。
“可是…《神圣大陆》只是公司的产品啊。对于产品…也不必这么严格的。”策划一接话，就有些后悔自己的顶嘴了。她很明白自己和公司的上层注定是意见不合的，但又有些不服气地补充道：“不也有蛮多人玩得挺开心的嘛。”
“这游戏要是不抄袭，我想会有更多人玩得更开心的。”林雨芮也不退让。
听林雨芮讲话，能让那个瞎话连篇的策划不敢说话，韩冬临倒是听得有些开心。不过在座的蒋伍可就不能开心了，她抄袭了别人的剧本，本想着要是不被发现，那她就能顺风顺水，安然无恙。就算是被发现了抄袭，但想着这还能给作品带来热度，咬死不认再倒打一耙，该说也是一件美事。
可这半路杀出来的一个集团总裁，二话不说就撤了她备好的律师函，说的话还句句戳她痛点，虽然林雨芮长得一点也不凶神恶煞，反而温和优雅，但要是和她的眼神对上，蒋伍就不禁觉得有些害怕。
而正巧放弃教育策划，转过来回看蒋伍的林雨芮，偏偏就在蒋伍感到惊慌的时候对她发话：“如果你也是一个创作者。就请你向这位原创者道歉。”
韩冬临又听得有些心里痒痒，他本来觉得被道歉是不太够的。但事到如今，竟觉得能够被道歉都已经很不错了。
然而蒋伍并没有打算道歉的想法，因为她知道自己一旦低头道歉，就等于承认了自己抄袭的事情，那么她就会成为被起诉和索赔的那个人。
“我没有抄袭，我，我是真的没有抄袭…”蒋伍感觉要委屈得不行了。
“如果你执意认为自己没有抄袭。”林雨芮叹了一口气。“我会撤回你在公司的ID权限。”
撤回公司的ID权限，可相当于是要将蒋伍从公司开除。但就算是丢了工作，也好过承认自己做的坏事，被人起诉，又招人惹笑来得划算。
蒋伍一咬牙，干脆破罐子破摔：“我没有抄袭！”
韩冬临太为难了，蒋伍这样刚烈的行为，显然是不愿退让一步，大概她是要将自己的无耻发挥到底，当人无耻到一种境界，倒是谁也奈何不了的。
然而林雨芮并非是无可招架的普通人，她是辰星集团的总裁，是高权限的管理者，尽管她的作风一派温和，但她也能强硬地震慑住蒋伍。
“我会在你的个人ID上，扣除你‘作家’的职业权限。”林雨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