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一道沟壑
“是谁？”
“那就不知道了，得查。说起这些事还是你三哥神通广大，你若是真想查这些事，又要人不知的话，还是找非原去吧。”
查是肯定要查的，不过目前她还得先解决珍妃的事。珍妃的事查出来了，才有那个命继续追查因妃难产事件。
“小不点，往后你还是别往珍华宫跑了吧，我看那小宫女是恨死了你，下一次，还不知道她要把你关到哪里去了！”
“还有下次？”苏苏忽然不说话了。
估计是有下次的吧，查的都是珍妃的事，怎可不去珍华宫？
回小合院后没多久，夙非原他们也下朝了，一听荆世稀说的那些事儿，眉头形成一道沟壑。
“我叫你好好在床上休息，你倒给我跑到珍华宫去！”
苏苏并没有说，自己是去查案的。这件事，牵连得越少越好，免得他们担心。
夙非原甩头便出去了，苏苏以为他生气，就没敢追。不过没过多久他却是把纳兰晴给带了回来，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纳兰晴刚想炫耀些什么，就被夙非原拉了走，连带着苏苏。
门一关，纳兰晴才明白他带自己来是干什么的。敢情小不点受伤，他不好给她上药，便将自己拉了来。“三哥哥，我好歹是纳兰公主，你让我给一个……一个……”
被夙非原一盯，她也“一个”不出来了，便一气道：“你居然让我亲自给她上药！”
让小粉牛给她上药？苏苏嘴角一抽，忙道：“还是我自己来——”
“你不爱干就出去，”没想到夙非原这么来了一句，“我来。”
眼看他真要去沥毛巾，纳兰晴赶紧先夺了过来：“不行！你是我夫君，不可以看别的女人的身体！我……算我倒霉！哼！”
苏苏再次抽搐。
她明白，夙非原是早就算好了的。他早就给纳兰晴设好圈子了，就等着她跳进来呢。
他们定了，苏苏就乖乖地趴在床上，让那刁蛮小公主替她处理伤口。
可她是个什么事都没干过的小公主啊，怎么会做这些活？夙非原背着身，听后面小不点过一会儿就叫疼，过一会儿又憋着声音呻吟。实在有些坐不住便猛一拍桌案怒道：“你到底会不会？不会就出去！”
纳兰晴委屈地嘟囔着：“人家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做过这些事了……”
她明白，小粉牛是觉得自己给一个下等人做这些事，她有辱身份了。那会儿苏苏还挺想安慰她说，小粉牛啊，你还真别这么觉得，你正擦着的这身体——凤栖可不也是个公主？
当然，她没说。这节骨眼上，她哪能再给自己添乱？六年前他们便想捉凤栖公主，若不是知道“她”死了，岂能那么容易就善罢甘休？
哎，也不知道这凤国到底哪里惹着他夙轩辕了，灭了人家国还不够，还非要赶尽杀绝，人一个九岁小姑娘也不肯放过。
纳兰晴虽不放心放任他们两个在同一房间，但她也相信她三哥哥是个正人君子，而那个可恶的臭丫头此时又伤得这么重，她就是真想勾引也有心无力。
一想这一日又过去了，离婚期又近了一天，她便就再忍忍，不在这节骨眼上弄出什么事来了。
纳兰晴一走，苏苏便就因妃的事和夙非原谈了下，好说歹说，他也答应了帮她秘密调查一下。但前提是，要等他一起行动。
后两日苏苏被夙非原派来的人监视着，哪儿都去不了，眼睁睁地看着两天的时间流逝。所以苏苏也不敢折腾了，因为快快地将伤养好，她才可以随意出入小合院而不被人拦截。
眼看就只剩下四天时间了，第四日，苏苏在对太医的连哭带求下，终于出得小合院，再次来到了珍华宫。不过这次她小心翼翼，避免再次碰见上次那个小宫女。
不过倒是奇怪，这一次来，珍华宫更加寂静了，连小宫女的哭丧都未听见。
待进到了厅堂前的小道上，苏苏吓傻了。
小宫女的尸体还挂在梁上，阴风吹飘起她的裙摆。
小宫女身上的线，还未查便断了。
据调查，小宫女应该是自杀的，现场没有任何打斗痕迹。多半是殉主，并无可疑。
这日下午，夙非原终于有要事得出宫一趟。苏苏便化作随从的模样，跟着去了。马车一路从宫里驶向了李家大宅，兵部尚书李大人辞官后，一家人便安稳地在这过着日子。
夙非原又对她吩咐了几句，苏苏便在离李家大宅不远处停了下来，约定好一个时辰后再见，那马车便一路驶过了李宅，没有停留。
开门的是位管家模样的老人家，应该是夙非原事先打过了招呼，所以报了名之后就被放进去了。
李大人已经年过半百，大概是辞官许多年，早已没了官架子，看见苏苏也是笑得和蔼。“你就是三皇子的随从吧？就是不知道你们想从我女儿口中知道些什么，那孩子一直到现在也没好过，恐怕帮不上三皇子什么忙。”
“没事的李大人，我就是想找沐妃娘娘说说话儿，您老别担心。”
捋了捋山羊胡，道：“我早已不是什么李大人，沐儿也不是娘娘了。老李啊，带小兄弟去吧，唉，不知道我们李家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唉……”
说着他就弯着腰走了，一路唉声叹气。
苏苏随着管家到了一处院子里，抬眼便看到一名女子着一身淡蓝色的罗裙，在院落里翩翩起舞。起初苏苏是怎么看都不觉得这是一名失心疯的女子。
坐在一旁看了很久，苏苏没想打扰她，待她跳累了，转了个圈便坐在了石桌的另一头，她看到了苏苏，笑得百花羞涩。
“影儿，你回来啦？”
苏苏没否认，反倒也笑道：“是啊娘娘，影儿来给娘娘说件事儿。珍华宫的珍妃死了，皇上赐死的，影儿就说吧，皇上是娘娘一个人的，您不用担心。”
影儿大概是沐妃从前比较贴身的宫女吧？用这个身份和她聊天，应该没问题。
李沐把玩着散落下来的几缕头发，依然冲苏苏笑着：“死了？哈哈，死了好，死了好……还是本宫的影儿最聪明了，皇上就是本宫一个人的！”
“可是娘娘……”苏苏做出一副有疑难的模样。
“可是什么？影儿，有谁敢欺负你么？说，本宫一定给你报仇！”
“没有，没人欺负影儿。就是觉得，咱们要是再……一个人，娘娘的地位就真的天塌了都没什么事了。”
苏苏故意隐去了动词。
李沐却也听得懂，刚刚还笑得开心的脸立马拉了下去，神情变得万分担忧。“影儿，本宫该怎么办……本宫根本就斗不过因妃啊……那个女人，会蛊惑术！皇上的视线都在她那里！”
说到了！她果然很在意因妃的存在。
“娘娘，我刚刚打听到一个坏消息，因妃娘娘……怀了龙种！”
李沐的神情“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喃喃自语：“她又来了……她又来了……她居然又用这一招……皇上怎么可以原谅她！怀假孩子应该被打入冷宫的！皇上却没有处罚她！这不公平！”
苏苏的脑子轰的一下，“娘娘……您刚才说……因妃怀假孩子？”
“那个贱女人……那个贱女人想用假孩子绑住皇上的心！那个贱女人呢？她去哪里了？她想害死我，没那么容易！我要去告诉皇上，她怀的是假孩子！”
“娘娘！”苏苏一把抱住李沐，安抚着她，“娘娘您别激动，慢慢说，影儿有办法的。”
因妃……居然假怀孕？这么轰动的事，为什么会没人知道？莫非……
当年已经血流成河，所有人都被灭口了？
可是这种事……夙轩辕应该会很生气，为何还要替她收拾残局，将这个事实抹灭掉？
“我不知道……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沐儿很乖的，沐儿不想死……”李沐开始全身发抖。
“沐儿，”苏苏忽然加粗声线，“你在做什么？你可是不认得朕了？”
“皇上？”李沐一听，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呜咽着，“皇上饶命……沐儿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不要杀沐儿……”
“沐儿，你究竟看见什么了？”
“沐儿没看见……沐儿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因妃怀的是假孩子？”
李沐浑然一震，呜咽得更厉害起来：“皇上……您快处死因妃吧，她是个坏人，她会欺负沐儿……她用假孩子抢走沐儿的地位……她为什么到现在还活着啊……”
“娘娘……娘娘你怎么了？我是影儿啊。”
“影儿？影儿！刚刚皇上来了，皇上以为是我害死了因妃的假孩子……你快去帮我解释！快去帮我解释！我不想被打入冷宫……”
苏苏将李沐扶起来，细语道：“娘娘您放心吧，皇上已经知道真相了，皇上处死了因妃。以后您就是后宫之主了！”
却没见她高兴，反而一脸的恐慌：“因妃没有死……因妃不会死的……”
“娘娘您说什么呢？因妃娘娘难产，大小不保了啊。”
李沐异常激动：“不可能！她怀假孩子，她怎么可能会难产？！因妃不会死的……是她死了……那个人死了……她们对换了！”
“什么？对换？娘娘您说清楚点，什么意思？”
“因妃她没有死！”李沐非常坚信地抓着苏苏的手腕，“影儿你快去告诉皇上，因妃要逃离皇宫，你快去……快让皇上把她抓回来处死！”
苏苏呆愣地站在原地，扔李沐抓着她的手不停地摇晃。她越说越激动，苏苏废了好大的劲才将她安抚好，说了些其他的事情，她才又笑得如初始般开心。
一个时辰后，夙非原来接她了，问她都知道了些什么，顿了下，苏苏并没有说实话。说她失心疯，尽说些不着边际的，不可信。
夙非原倒也没怀疑苏苏，便一起回宫了。
但其实，她觉得谁都有可能撒谎，李沐绝对不会。失心疯的人，说的才是最真实的。
因妃难产而死的事，果然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如果沐妃娘娘说得一点没错的话，那徘徊在轻舞宫的“冤魂”，莫非就是被因妃害死的那个“她”？突然冒出来的“她”会是谁？
因为成了因妃的替死鬼，所以才一直呆在轻舞宫，希望有人替她作主么？
虽然有点荒唐，但也并非空穴来风。
何况，她都可以魂穿，说明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有灵魂的，那有鬼魂又有什么可疑的？
但是当务之急并不是因妃的案子，而是要尽快查明陷害她和珍妃的凶手。
从表面上来看，那个从未出现过的神秘人应该就是杀害奶娘林念初的凶手。
七日之限仿佛一瞬间，还没等苏苏查出个头绪来，最后一晚便静悄悄地来了。想起明天就是他们四个婚期，同样是她的死期，她的心里起了个郁结，睡不着坐在院子里吹风。
珍妃的案子……她一点线索都没有找到。不知道是那个凶手的案后处理弄得太干净，还是她太笨，就连一丁点儿的蛛丝马迹都找不着，着实让人觉得奇怪。
大概她只是个普通人，做不得福尔摩斯罢。查案这种事，果真不适合她。
因妃的事看来只能留给其他人去查了，她还是直接到下面去问答案吧，多直接快速的。
不然……再垂死挣扎一次？反正也是最后一个晚上的，挣扎一下对得起生自己养自己的爹妈。这么想之后她站了起来，准备出小合院。
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别去了。”
“您总算起来了？”看到他，有那么小小的惊讶，“你干嘛不睡死过去呢？”
来人确实一把抱住了苏苏，声音低沉：“我记得，明日是我们的婚期。”
“爱谁谁！”苏苏一把推开了他，“你不起来也没谁逼你，大不了我也嫁给非原，给他当个妾！”
“你想都别想！”慕凉玥眉头紧皱，“明日你就是我名正言顺的世子妃了，你休想再打夙非原的主意！”
“你不是因为你的珍儿死了伤心欲绝对这个世界都失去希望，不想再活下去，不想再看到任何人了嘛？你起来干什么？你起来干什么啊！我在你眼里算个屁！”
大概是一想到明天就要归西了，他又毫不知情，这七天里她一个人憋着，心里怪难受的。
但又偏偏是自作孽不可活，她没对任何人提过，又怎能怪得了别人？
“我就是累，想睡一下。”他看起来果然有些身心疲惫的模样。看着苏苏哭，他也不再想往日一样想办法逗她开心，而是叹了一口气抹去她眼角的泪水，轻轻地抱住了她，“我知道你不会离开我，所以才放心地休息的。”
靠在他怀里，苏苏一时没了言语。慕凉玥啊慕凉玥啊，你又怎知，我真的不会离开你？过了今晚，我们就是人间冥府两茫茫了。
“别去，哪儿都别去了。珍儿的事，不用再查了。”
“为什么？”她闻到了端倪，“你就不想还她一个清誉吗？我和她，什么事都没有！”
“我知道。”
“可是别人不知道！那个凶手其实是想害我，是我不小心害得珍妃清誉没了，她无法忍受流言蜚语所以割腕自杀，我不该查出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她一个交代吗？而且她也很有可能是被人杀害，我们应该——”
他的眼里不知道流动着什么，看起来很复杂，他看着苏苏，缓慢地摇头：“你没错，你没有害任何人。你不要天真了小不点。”
“我怎么会没有错？明明是——”
“这件事你是无论如何都查不出真相的！”他打断她的话。
“怎么会没有真相？你不去查，你为什么就要——”
“因为根本就没有真相！”他歇斯底里地喊着，“整件事都是珍儿她一个人策划的！是她要陷害你，是她宁愿玉石俱焚！也没有谁要杀害她，千真万确是她自己割腕自杀，是我亲眼看着她动手，在我面前一点一点流干身体里的血死去的！”
苏苏瞪园眼睛，哑然。
这就是她苦苦找寻了七日的真相，以及她为什么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的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