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宁牵着朝露的手,一路恍惚,眼前浓雾漫漫,什么都看不清楚。脚下也似踩了浮萍,飘飘悠悠,没根没落。朝露好像有些紧张,手上凉浸浸的泛着湿意。左宁稍稍用力捏捏她的手,示意安心。
大约一分钟的样子,周遭的尘雾渐渐散去,两人的脚下也踩到了实面,左宁轻轻吁口气,带着朝露从雾中走出。
“这是哪里?”眼前油油的绿色,分明是一片草地,不远处有潺潺的水声,想来应该是条小河或者溪流。
朝露垂了头,轻声道:“这应该是我第一世被母亲抛下的地方。”
世间人大多不信命,尤其每每际遇不顺,都试图用奋斗来改变命运。可是,“人的命天注定,”这句话存在千百年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就像朝露这样,因了一个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承诺,即便拼了性命,也改变不了自己要经过三世磨砺的命运。
朝露的生命历程,像一帧帧电影的篇幕,快速的,清晰的,在二人眼前闪过。
第一世,朝露是一个青楼女子的女儿。
一个人尽可夫的女子,怎会知道谁是孩子的父亲。再者,一个青楼女子带着孩子,无异于绝了自己的财路,所以朝露还没有满月,就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弃于河边。
那天天气很好,太阳暖暖的。襁褓中的婴儿摇晃着小手,咿咿呀呀玩得开心。“你小的时候就这么好看,粉琢玉器的。”左宁看着地上的婴孩儿笑道。“好看又怎样,一副皮囊,改不了一生的悲苦。”朝露叹口气,苦笑。却还是忍不住,俯下身子,想要抱抱那个幼时的自己。
纤纤素手在孩子身体中穿过,朝露吓了一跳。“忘了告诉你,非人类穿越时空,在另一个时空中,都只是幻像,旁人看不到也摸不到,更不能和任何人有交流。”左宁解释着。
朝露点点头,面上有些失落,抱着一丝希望问左宁,“那你也是幻像吗?你可是正儿八经的人啊。”
左宁试了试,和朝露一样的情况,她耸耸肩,“可能是用你的血激发的幽冥引的神力,所以我和你是一样的。”
忽然,婴儿的哭声把二人惊了一下,孩子饿了。
“怎么办?怎么办?”
左宁摇摇头,表示很无奈。
两个实际上不存在的人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小小的婴孩儿在自己面前歇斯底里地大哭,却没有任何办法帮助她。左宁还好些,看看朝露,已是满面泪水。
孩子哭了很久很久,声音已经哑掉,随着太阳缓缓西下,连气息都渐渐弱了下去。
朝露捂住脸,“左小姐,我的心好疼!”
有说话声从远处传来,左宁拍拍朝露,“有人来了。”
过来的是夫妻俩,衣衫普通,平常人的模样。露珠擦掉眼泪,期待地看着他们越走越近,似乎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不肯松手。
两人被低弱的婴孩儿的哭声吸引,终于走了过来。
“哎呀,怎么有个孩子?!”女人快走两步抱起婴儿,“造孽,把孩子扔在这里!”
男人说话间也走了上来,扒了扒小襁褓,“是个女娃儿。必是被父母嫌弃了。”
“那也不能就这样丢在这里啊,少人路过,岂不是眼睁睁让她饿死。”
“这年头,多口人多口饭,就算有人看到又怎样?你赶紧把她放下吧,这个娃儿跟咱们没缘分!”
“可是……”女人眼中有犹豫,“到底是一条性命。”
“咱们三口已经朝不保夕,再添一口……咳,快放下吧,没准会有个富贵人家收养她呢,跟着咱们也是遭罪!”
女人眼中百般不舍,可终究是拗不过男人,放下怀中的襁褓,随着男子,一步三回头地渐行渐远。
地上的小朝露似乎感知到什么,原本已经暂停的哭声再一次响起,似挽留,似哀恸。
虽然知道小朝露是死不了的,可是这样的波折,毕竟使人揪心。这一次,连左宁的心都痛了。
小朝露仍然在抽抽搭搭地哭,天色全部黑了。
夜风凉凉,偶尔的蛙声,伴着孩子的哭泣,更显得这一幕的悲戚。
忽然,远处有一点亮光出现,隐约还有几句对话:“你就是这样的倔强,走出十来里又非得返回来,见不到了才死心!”“这黑灯瞎火,哪里又有人路过,我们不回来,难不成让她在河边待一晚上冻死?”“好好好,都依你!你要回来咱就回来,你要抱走咱就抱走。可是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因为这个娃儿,短了大牛一口吃食,我说什么也不会再养她!”“瞧你说的,一个没出满月的孩子,能吃多少东西。大牛是我亲儿,难道只有你疼?”
朝露喜出望外地拉着左宁迎上去,果然,那对夫妻又回来了。
左宁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小朝露,你终于有个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