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减少去的次数的。”
“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不是少去，而是不---去。”竹山芳舀看着樱子一字一句地说道。
她的喉咙吞咽了一下，然后慢慢说：“好。”
“继续你的工作，好吗？”
“嗯……没问题。”
“大概就是……”
“我知道，我会做好的，您放心。”
“你知道就好，一个人心中总是要对自己做的事情有数，否则就会经常做一些没有谱的事情。”
空气仿佛寂静了几秒钟，竹山芳舀努力想理清思路。
“好，我知道了，所以……我可以先走了吗？”樱子指了指门外。
她显得有些生气，“请你下次在我没有告诉你离开之前不要主动提出好吗？这显得非常不礼貌。还有，请你不要随便打断别人说话好吗？你在这里多等一会儿会怎样，下次如果你不愿意来的话，你可以永远不进这里。”
“我……”
“好，你可以走了。”
“我……”
“请立刻，马上离开。”竹山芳舀大吼道。
刚回来就被训了一顿，显然樱子沮丧极了。
她一路快步跑回去，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但就是不肯落下。她又伤心又气愤，哪里管得脚下的石子横飞。而且这双木屐有些宽大，穿起来累极了。
“啊。”一声惨叫之后，她双手撑着跪在地上，膝盖在落地时还在石子上向前推移了半公分，而一双鞋早已脱离脚掌飞到了旁边。
她张大了嘴就在那里一动不动地跪着，忍受着从膝盖下洇出的血以及手掌里像拨了一层皮一样的痛。
她感觉丧失了所有的情感，在那一刻她只有痛，一种想抓住周围一切的痛。
有东西挡住了挡住了她的眼睛，本以为是自己的泪水，她用带着石子渣的手擦了一下眼睛，更痛了。
不过她却看清了，那是雪花。
江户下雪了。
樱子忍者剧痛抬起身来，冲向雪中央，仰望着天空。手掌和膝盖上还粘连着石子，看起来滑稽而可笑。
樱子回去便休息了，等她再次从膳房出来的时候，外面站满了人，雪没了脚踝，看起来蓬松柔软，但踩上去却是嘎吱嘎吱的。
俗话说：“瑞雪兆丰年。”在新年之际能如此白雪皑皑，确实令大家都感到欣喜，一种内心的喜悦，承天承地的自然和幸福。大家都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恭维和赞赏的话，以及久违的大雪所带来的不可预知的美好。
有人好像在身后拍了拍自己，樱子回头看，发现是一个个头才到她的腰，并且穿着极其鲜艳红色衣服的小孩子。她吓了一跳，小女孩儿应该感受到了樱子的恐惧，马上开口说：“空灵姐姐问您，明天要不要一起去泡浴汤。”
“嗯？”樱子才反应过来，原来小女孩儿应该是吉原的小学童。
“那您要去吗？”她用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樱子。
‘我……’樱子这才想起，每年过年之前，都要泡浴汤，一是为了迎接新的一年到来，其次也是为了缓解劳碌之际的疲惫。但今年这也太早了吧。不过也对，再过几天，不论是吉原内的澡堂，还是吉原外的钱汤，都得在外面排队等上几个时辰。到那时，即使身在浴汤，但为了让别人也快些入场，便不得不匆匆而过而舍弃很多乐趣了。
“好，我去，她说具体什么时候了吗？在哪儿？”
“空灵姐姐问您可不可以还是在叶屋，时间由您定。”
“嗯，那就约在叶屋好了。至于时候，你就和她说我要做第一批客人，她就懂了。”正好明天没有集会，清早就去还可以省了晨洗，何乐而不为呢？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谢谢你了，你是新来的吗？”樱子问道。
“嗯嗯，今天已经是第十五天了，我现在跟着竹山嬷嬷。”小姑娘一脸天真无邪地看着樱子。
“啊！你真是太可爱了。”樱子在她的小脸上揉来揉去。
“让我猜一猜，你今年八岁了？姐姐猜得对不对？”樱子蹲了下来。
她摇了摇头，趴在樱子耳边，小声地说：“六岁。”
“嗯？”樱子一脸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要知道，吉原是不能收小于七岁的孩子的，她简直难以置信为什么对面的小女孩儿会出现在吉原。
小女孩见樱子的脸色不对，突然对樱子说：“如果姐姐没有事情，我就先走了，我会把您的话告诉空灵姐姐的。”
然后便赶紧挣脱离开了。本来就小的个子再加上地面上厚厚的积雪，使得从后面看她像一个小企鹅一样，伸开翅膀以保持平衡。
不过，“小企鹅”走了几步之后又回来了。她跑到樱子面前，忧虑重重地看着樱子，然后再次趴在她的耳边，这次还用手把耳朵捂起来，轻轻地说：“你能替我保守秘密吗？”
看到樱子没回应，她又嘟起嘴说道：“求求你了。好不好？”
樱子点了点头。
“小企鹅”贴在樱子的脸颊，“吧”地亲了一口，然后又晃来晃去地离开了。
樱子看着她幼小的背影，心想如果自己也是那么小就进入吉原现在又会是什么模样呢？对了，她还意识到自己忘问了“小企鹅”的名字，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可以再见到了。
“哎呀，差点忘了。”樱子一拍脑门，突然说道。
这个小姑娘的到来几乎让樱子忘记了自己出来是干什么的，既不是看雪景，更不是被搭讪，她是来找僧人的。女华苑的过年庆祝活动已经没有几天就要开始了，之前在舞苑的工作使准备的进程不得不被中断，现在要一定要开始继续了。否则，又要被竹山芳舀反戈一击，明年她在吉原的生活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樱子出了吉原，走在通往集市的路上，现在的光景可真是令人羡慕，为了欢度新年，家家都灯火辉煌，路上挤满了人，各式各样的行业者和叫卖声充斥着人们的视觉和听觉，买街边夜晚美味的小贩也早已将炉灶烧得火旺，浓浓的炊烟伴随着食物的香味飘向空中。
“这么美的晚景怎是吉原的人可以欣赏到的呢”樱子心里想。
这时，她仿佛听见远处的铃铛的“丁零，丁零。”过了一会儿，声音越来越近了。樱子感觉自己完全可以触碰到声音时，她看见了两个敲木鱼的野和尚，并且他们的嘴里，还一直念叨着“嘀呖隆嘀咚，嘀呖隆嘀咚。”
野和尚和在寺院中普通的和尚以及得道高僧不同。他们出自平民，也是平民都可以请得起的和尚。稍稍有些资本的百姓、小生意、小作坊或者像吉原里哪个小苑子的活动需要法事，就都可以找到他们。颂丰收、助祈福、还有各类的红白喜事，他们什么都可以做。有的和尚还主动上门向商家说好话，讨彩头，以获得恩惠。
樱子通过他们的打扮一眼就认了出来他们的身份，没剃头，无法衣，拿个铃铛和神像到处吆喝。
看到樱子一直在看向他们，和尚们便径直朝她走来。
“南无阿弥陀佛，施主需要做法事吗？”一个又矮又胖的领头和尚和樱子说道。
“嗯，对，十天以后吧。可以吗？”
“您是……生意人吗？”和尚问道。
“不，不是。”
“那您是……”
“吉原。吉原女华苑。”
领头的和尚听到“吉原”两个字便皱起了眉头，然后便和旁边的两个和尚窃窃私语了好一会儿。
最开始，樱子还很有耐心的在一旁等待，但后来他们没完没了的说个不停，旁边的高个子和尚不断的摇头，胖和尚的眉头从打“吉原”开始就没有放松下来。只有旁边那个头上被烫出一块疤的一直不说话，左右往来望去。
“请问可以吗？”在旁边的樱子终于等的不耐烦了。
胖和尚站了出来，对樱子说：“可以，不过得加价。”
“加多少？”对于加价的提议，樱子并不是很惊讶，她越来越觉得人可以突破底线，但不能不设置底线，因为姿态永远是给别人看的，轮到自己本性时，那就是道德的事儿了。像这些野和尚，其实每天偷偷去往吉原的也不在少数，早已成为大家的秘密。但在公开场合只要一提到去吉原祈福做法，他们还要表示出这样的态度，真的为人所不齿。
胖和尚犹豫了一下，说“我给你派两个和尚为你们行善事技福报，一共收你一百文怎么样？”
“一百文？不行，正常五十文也就可以了吧，你整整给我翻了一倍。这可不行。”樱子回斥道。
“现在还哪有五十文的价格哦。在这个时候，大家都找我们做法吼，那价格肯定要稍稍涨一点嘛。现在能给你们排上就已经很好了。”
“这样吧，七十文。”
“真的不行啊，给你们那边做要很久的，我们得推掉好几个法事，你这样我们连基本的香火钱都赚不到的呀！”
“八十文，怎么样？我不能再让步了，您知道，我们都是一向尊重佛祖，信仰禅宗的，我觉得我们不妨可以互相谅解谅解。”
“八十五文，我们随叫随到，保证让您家明年一年风调雨顺，无灾无害，财源广进，名通四海。”
“就这么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