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转脸望向我，干净的眸子里被夜色镀上了一汪若有若无的水气；“我去了大宇，见过那里的风土民情，我愿意犬戎和大宇多交流多学习，可我突然就不想妹妹和你们通婚了。”
“为什么突然不想了？”
“因为我看出来了，你们五爷是做大事的人，他不会留下来。”
“……”李元治自然不会留下来，他是大宇的天子啊，只是乞颜和萨仁不知道，他们一直以为他是个商贾，以为可以用驸马爷的身份让他留下。
“我去过大宇，我知道你们比我们的这里好很多，你们那里楼市林立，商贾遍布，比我们犬戎繁华，你们很多东西都比我们好，我们需要学习，但是……”
他说话的时候，眼眸中有一种光在闪动，很干净很漂亮的光；“我们也有比你们好的东西，我们没有奴籍的存在，没有嫡庶之分，没有三宫六院，我们犬戎的男子只要有能力，都可以被朝堂重用，我们犬戎的男子和公狼一样，一辈子只会喜欢一个人，只会对一个人好。”
“……”
我就这么怔怔的看着他，不知是被他的对大宇的见解震慑，还是被他的只对一个人好折服。
总之，那一刻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见我没有说话，问道：“你说你喜欢犬戎，你喜欢犬戎哪里？”
“恩。”
我思付了下；“喜欢这里的天，这里的地，喜欢翱翔的雄鹰，喜欢奔驰的骏马，喜欢这里的自由自在，喜欢这里的无拘无束，喜欢这里的简单快乐。”
“那人呢，人你喜欢吗？”
他问话的时候就这样毫不掩饰的盯着我的眼睛，眼中的期盼仿佛要溢出来了。
我不是看不懂他眼神中的意思，可我并不是他看到的我，我不单只是李元治的奴婢，我曾经是他的女人，我早已不是完整的我，我也不可能给他任何承诺。
我张了张嘴，最终淡淡的道：“自然是喜欢的，你们犬戎的男人女人我都喜欢，爽朗干净敢爱敢恨，尤其是乞颜兄，人生得此挚友足以。”
“……挚友。”
“恩。”
他蓦的起身：“夜里风大，我送你回去。”
我追上他的脚步，想将装酒的羊皮囊还给他。
他却淡淡的摆了摆手：“我见你喝不惯我们这的马奶酒，特意去集市上找外地的商贾觅来的，我不爱喝甜的，你留着吧。”
他真的很细心，细心的让我有些惭愧。
我们回到他府上的时候，李元治和薛大人已经回来了，但是没有看到萨仁公主，应该是在皇宫里准备出嫁的事情。
李元治看见我和乞颜一起回来，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不过那怒火很快便消失，他身边的薛大人上前迎住我：“可算回来，找你半天了。”
“薛大……薛老板找奴婢有事？”
“犬戎王特赐了驸马府给我们住，行李都打包妥当了，我们今晚要搬进去，就差你了。”
李元治成为犬戎的驸马，自然不能再住在乞颜这里，只是我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要搬出乞颜这里，我以为还能再在这里待上几天。
“其实你们可以不用搬。”乞颜对李元治道；“等大婚以后再搬不迟。”
“叨扰这么久了，不能再叨扰了。”
到了驸马府，才发现这个宅子和乞颜的比起来一点也不逊色，看来犬戎王当真很疼萨仁公主，我跟着李元治和薛大人，一路穿过回廊，隐隐看到有暗卫闪过，看来李元治没少带暗卫过来。
我被安排在李元治房间的偏殿，李元治进屋后目光冷冷的在我的脸上扫了一眼，便径直走到内室，休息了。
原以为他会为今晚的事情斥责我，这倒让我松了口气，我今天吹了草原的夜风，又喝了葡萄酒睡意很浓，和衣在偏厅的卧榻上睡着了。
恍惚间，似乎见到寝殿的门发出一声极轻的“吱呀”声，我睡意正浓，不想动，换了个姿势继续睡，跟着又一声轻巧的关门声，让我再不敢贪睡，蓦的坐了起来。
寝殿的门关的好好的，灯都熄了。
唯有淡淡的月光透过寝殿的门穿，星星点点的洒进来，一切都是那么宁静，仿佛刚刚的两个声音是我臆断出来的。
可那声音太真切了，我赤着脚在冰冷的大理石地砖上，轻轻的踱到正殿的大床边，李元治果然不在那里了。
刚刚的开门声，是他所为？
这样的深夜他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出去？
我裹了裘衣，推开寝殿的门，想出去一探究竟，却险些被廊檐下的人影绊倒。
我借着月光望过去，是薛大人，他此刻手中擒着装酒的羊皮囊，满身都是我最闻不惯的马奶酒味，面色微红似乎醉了，我上前道：“薛老板，你怎么睡在这里了？”
听见我的声音，他抬起了满是血丝的虎目，看清是我后，幽幽的开了口：“你是来看我笑话的，你是不是特别瞧不起我？”
“奴婢为什么要瞧不起薛老板？”我被他问的莫名其妙，薛大人全名薛新龙，是出自大宇的名门望族薛府，而且是嫡出，有着大好的前途，大宇上下敢瞧不起他的应该没有几个。
“你当然瞧不起我，整个大宇子民都会瞧不起我！”薛新龙的虎目里满是愧疚；“我没能把公主娶回来。”
“……娶公主？”
薛新龙似乎没有听见我说话，自顾自的说道：“我还信誓旦旦的给圣上递的折子，誓言要把公主娶回来，保我大宇西北边境长安，可……可公主连看都没看我的求亲信，就给我退了……”
退了薛新龙的求亲信？
当初我们在犬戎王宫的时候，确是薛新龙递的折子，我一直以为是薛新龙代李元治呈上去的，居然是薛新龙自己的。
我望向薛新龙满是胡须的脸，诧异的道：“大人都这个年纪了还惦记人家小姑娘。”
“我多大年纪？”
薛新龙见我说他，虎目圆睁；“我不过在西境长大，看起来老陈了些，论起岁数来，我们俩谁大还不一定呢！”
“那大人贵庚啊？”
“今年刚刚一十七岁。”
“……”居然比我还小上一岁，只是薛新龙看起来也……太老陈了，我突然想到乞颜，他看起来也就李元治的年纪，那他实际年纪是几岁？
薛新龙见我不说话，又伤感了起来：“你都嫌弃我，难怪萨仁公主当时就没有看上我，还当着我的面把我的求亲信退了……”
“……”这话我更不敢接了，怕说多了他更伤心。
薛新龙又喝了口酒，一脸的落寞：“也是，我怎么能和圣上比。”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问道：“薛老板为什么要来犬戎求亲？”
薛新龙有些不好意思；“我以前是庸王的部下，我之前和庸王来犬戎的时候，见过萨仁公主，对她倾心已久，我就给陛下递了折子想来犬戎求亲。”
原来李元治并没有想带着我来看他求亲，原来是薛新龙被拒后，他才……
我摇了摇头，让自己不要去想，他怎样跟我已经没有关系了。
只是，总觉的哪里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