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弱柳扶风姿态出现的诗诗,自然是激起了在场男人们的保护欲与同情心,她脚步虚浮,迈着小小莲步来到往日里惯常正坐(跪坐)的主台上,都仿佛是一番经历了一番剧烈运动,不仅小脸煞白,鼻尖还有着细密的汗珠,场中一片寂静无声,只能听见她虚弱的声音。
“感谢诸位公子抬爱,倾城诚惶诚恐,奈何身体有恙,无法常侍君侧。昔年幼,因家妹与外人勾连所害,凄凄惨惨贩至此地,至此也落下了病根。今虽侥天之幸,得妈妈喜欢,得诸位公子赏识,奈何世间红颜多薄命,倾城终亦逃不过此宿命。然人生在世,匆匆不过几十年,于天地间不过一蜉蝣,得一知己,足慰平生,况倾城之知己,何止在坐诸位一人乎?”
说着说着,诗诗苍白的小脸上出现了不正常的潮红,“倾城不敢自比良家,然纵使出身低微,亦望此生生如春花之绚烂,逝如秋叶之静美!倾城想把最美的一面,留给诸位!”
众人算是都听出来诗诗说的是啥了,这是打算不要命了啊!于是众人高呼道:
“倾城姑娘,不可!”
“倾城姑娘,多保重身子啊!”
“倾城姑娘,切勿冲动!”
台下一片片“倾城姑娘”之声,诗诗对自己的表演很满意。她装作体力不支,摔倒的样子,侍立在不远处,完全不知情的婉儿赶紧上来扶住了她,这也避免台下的众多公子们一拥而上,冲到台上来。
在一片关心的眼神中,诗诗摆了摆手,让众人别急,也让婉儿放开自己。不过这次她没有再正坐,而是作为唯一知情人的红柳命人抬了一张软榻上来,让诗诗躺在软榻上与众位客人继续唠嗑。她收钱办事,职业操守还是很好的。
当诗诗躺在软榻上的时候,那种似病弱,又似慵懒,妩媚中透出雍容华贵的感觉,让人感觉又发现了一处新的风景!奈何想到她的身子……
诗诗小声命侍女为现场诸人都斟上酒,她勉力支起身子,拿过一杯酒,对在场诸人道:“诸位公子,感谢诸位公子多年来对倾城的捧场。倾城无以为敬,只得敬诸位公子一杯。”
说完她抬袖掩面,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在场众人也纷纷喝掉杯中酒水。
又是一杯满上,她再言道:“倾城记得,就在几日前,就在这里,如那曲中之言,我抛水袖为君唱一曲。往昔仿若昨日,声声在耳,往事仿若昨日,历历在目。奈何倾城无法再为诸位抚一琴,舞一曲,惜哉,惜哉。”
说着,她摇头做叹息状。
“请恕倾城自吹自擂。倾城曾戏言,曲有误,倾城顾,世间难得无价宝,天涯何处觅知音?觅知音,倾城一曲愿倾君。奈何今后世间只留倾城名,世上再无倾城曲。”
说着,诗诗默默地开始流泪,再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明明是在哭,小脸此时却少了几分初登场时的苍白,醉酒后的桃红悄悄爬上了脸颊。
“诸位。”诗诗忽然从软榻上坐了起来,一手拿着一只玉酒杯,一手拿着一只玉酒壶,重新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随即对在场诸人举起了酒杯,语气意外地豪放,仿若男儿般飒然道: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诗诗不仅琴棋书画诗词歌舞,就是朗诵也是大家,区区一句,用大萝莉的声线,一样朗诵出了诗仙般的洒脱、飘逸与豪气,朗诵功底扎实无比。说完,她自顾自将手中酒杯再次一饮而尽,随后又再满上一杯。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又一句诵完,又是一杯,在场诸人皆有些茫然,不知道诗诗这是怎么了,喝醉了?以前似乎也确实没见她喝过酒,不过,这酒量,一两杯酒醉,也真是……
诗诗却仿若不自知,慢慢从高台上走了下来,一边走还一边唱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喝完一杯之后,再接着继续:“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就跟喝醉了一样,诗诗的脚步开始变得更虚浮了,走路都无法走成一条直线。当她一杯饮尽,再给自己斟上一杯时,嘴里念叨着:“三百杯,三百杯。”
忽然看到前边一桌客人没有喝酒,她摇摇晃晃走了过去,向他们敬酒。
“李城守,张教育,将进酒,杯莫停。”
李成守和张教育尴尬地看着耍酒疯的诗诗,不得已拿起了桌上的酒杯,“同饮,同饮。”
见两位喝酒之后,她还要为自己斟酒,不过却发现那不大的玉制酒壶已空,随手将李成守和张教育他们桌上的酒壶拿了过来,重新给自己满上。
走到中间的舞台上,诗诗再次向周围众人敬酒,“倾城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说罢,她没有将手中的酒杯送到唇边,而是将酒壶嘴送到了唇边,仰头就是‘同志,伏特加,吨吨吨’的姿态,与曾经的优雅姿态大相径庭,显得十分粗犷没教养。
然而,谁也没去管她是否有教养,那迷醉中的媚态横生,那纤柔的身段说不尽的令人遐想,那完全不设防,仿佛任君采摘的肢体潜台词,无不勾动着在场男人们的心。
青楼不是酒楼,喝花酒的酒壶都不会大,且本就不满,她很快便将酒壶内的酒液一饮而尽。喝完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醉的感觉,随手将精美的银质酒壶往地上一扔,手握酒杯,再一次吟唱道:“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诸君何为忧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
说到这里,诗诗的脑袋都开始变得摇摇晃晃起来,更别说脚步了,婉儿赶紧跑过来,想要扶她。似乎是感觉有了依靠,她整个人都仿佛没有骨头一般,躺到了婉儿的怀里。
“嗝~”。躺进婉儿怀里的时候,顺便还打了个可爱的酒嗝。
诗诗就仿佛许许多多喝醉了的人一样,即使躺在了婉儿怀里也不老实,嘴里还在念叨着:“换美酒,与君同销万古愁。隔~”
诗诗还想要将手中最后一杯酒喝完,但随着酒杯悄然落地,酒液溅洒在了诗诗与婉儿的罗裙之上,之前还诗兴大发的她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动静。
红柳并不知道诗诗的具体剧本,但这并不妨碍她多年练就的察言观色本领,见诗诗那边没动静了,她赶紧跳了出来,一边给诸位来客赔不是,一边招呼婉儿将诗诗放到软榻上,让人将她给抬回闺房里。
就在软榻被抬起来没走几步路,突然,软榻上原本已经烂醉如泥的诗诗突然身子一翻,趴在床沿一口血吐了出来,地上原本明黄色的地毯被她的血染得鲜红,而更诡异的是,那些血散发着丝丝寒气,很快便自己将自己冻结了起来。
现场少不得又是一阵混乱,不过这些就都和诗诗无关了。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虽然今天的情况超出了很多人的意料之外,但能够见到倾城姑娘那么多自己所不知道的一面,感觉像是赚了一个亿!病态纤弱的,顾影自怜的,肆意豪放的,
唯一可惜的就是佳人没多少日子可活了,这颇为令人遗憾。
闺房内,第三波大夫已经摇着头离开了,对于诗诗的病情,他们表示爱莫能助。
诗诗一边装睡享受婉儿的服侍,诗诗一边回顾着自己今天的表现。到目前为止,似乎自己卖人设的路线走得很成功,充分将自己想要的形象树立了起来。
作为曾经的龙组组长,她手下的能人异士性格千奇百怪,很多人受到境外势力洗脑,压根就不相信自己的政府,她不可能依靠官威或者亲和力来个一招鲜,吃遍天。卖人设是他此时练就的一手绝活,其实也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不同人的面前树立自己不同的形象,反正就是能够让对方觉着她是自己人,感到亲近,就像那句“亲不亲,家乡人”一样。配上她当时那张成熟帅大叔的帅脸,可谓是无往而不利。
这一夜,不知道多少豪门大族彻夜难眠,这一夜,不知道多少流言蜚语暗藏其间。次日一早,在确认了诗诗重病的消息后,全城的世家公子和萝莉控老爷们都再也坐不住了。虽然诗诗的诗才,已经得到了整个淮国的大众认可,昨晚一首应该是临场发挥的将进酒更是将她的诗才推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
因为将进酒有可能会成为绝唱,城内众人纷纷涌向了翠烟楼,寄望于能够最后再见那位天下诗才十斗,她独占其八的倾城姑娘。
对于这些来翠烟楼看倾城姑娘的人而言,看不看得到,其实并不重要,毕竟倾城姑娘已经病入膏肓了。看得到那自然是最好,即便是看不到,倾城姑娘因为重病卧床而无法出来见上一面,那我们就坐坐,纵使是离倾城姑娘近一点,感觉也是满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