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魏蔑没有留下,他要去审审珍禽园的守卫。皇鹰能出来,只能说明他的王宫内有异心内鬼。居然这样高调地出场,也是太不把他北巍放在眼里。
太清殿。
魏蔑踏月归来,带着一身肃杀。深邃的眼眸寒星四射,浓眉紧锁。跪在殿内的守卫深知失职之罪,头伏得低低的。
秦淮岸上前跪下,把当时皇鹰出笼的状况讲了一番。当听到君妃将众人推到角落蹲下,脱下外衣护住她们,自己站在最外围时,魏蔑眼底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君妃一介女流尚且知道要护住弱女,你们为何停攻不前?”魏蔑的声音不怒自威,给殿下人以无形的压力。
秦淮岸惭愧,通往乾坤亭的鎏彩浮桥只有一条,他们从四面围堵皇鹰,一开始很难看出皇鹰的攻击目标。他觉得皇鹰自带回王宫以来深得君心,比起保护君妃,活捉皇鹰也许更重要一点。距离君妃过远,确实是他们的失职。
“臣之过。”
“昭和公主既为君妃,便享有君妃的地位。孤不追其过往,没有孤的命令,你们便要忠于君妃。”
秦淮岸嗫嚅半天,没有说话。南国朝秦暮楚,不讲信用。即使皇鹰是君上故意放出来的也无不可。他恨不能把南国侯抓过来撬开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君上明明不喜欢君妃,为何还要忠于她?
魏蔑又把剩下几个守卫问了一遍,守卫说没有可疑人员,但是皇鹰的枷锁确实是人为破坏的。根据锁官的判断,应该是细钗撬锁所致。
他静默片刻,如果有人针对任采撷也是情理之中。细钗……就不好查了。
“去内官那里查查细钗都分发到何处。”说完不再理会众人,他抬步向外走去。
魏蔑才没无聊到需要放皇鹰去惩罚任采撷的地步,或者说,任采撷才不值得他去搭上爱鹰的性命。他本来想在太清殿批阅公文,听了守卫的汇报后,他心思转了转,决定再去昭阳宫看看。
昭阳宫的任采撷紧紧关闭门窗,拿出密令,火速读完,本就苍白的脸更加白得发青。
西辽向南国投诚,无条件让与南国三座城池。孟凰御欣然接受,派兵驻守。简直让人想发疯得去砍了他!无功不受禄,南国什么样子自己心里没数么。西辽彪悍尚武,哪里需要讨好南国,还白送三座地处兵家要塞的城池。
这三个城互不连接,相互独立,表面看上去处于拿捏西辽腹地的关键位置,却是分散三处,虎狼环伺。如果西辽反扑,轻而易举。
南国崇尚儒风,不喜战斗。举国诗词歌赋,逃避打仗。边疆驻守的将士也疏朗不齐,更何况她的哥哥,有极大的可能会被分去驻守新城。
为什么事态会如此紧急,让她感觉毫无喘息之地。她真的很想徐徐图之,慢慢与北巍君改变关系,慢慢图谋北巍的兵权。她的手里有北巍的龙符,只要魏蔑给她机会,她可以号令整个北巍。
到北巍有三个月了,没有丝毫进展,时不我待,她太无能了!
魏蔑推门而入,就看见一脸菜色的任采撷。
“怎么,血没止住么?”他转头问守在门口的暖玥,里面的人感觉马上要失血而死的样子。
暖玥伸头一看,楞了一下,“回君上,君妃已经喝过补汤,医官说没有大碍了。”
任采撷听到声音,眉头轻挑。君上竟然去而复返。她凝神聚焦到魏蔑身上,带着夜色的朦胧,棱角分明的脸庞透着清冷。浓眉微皱,刀刻的嘴角抿起,细细地打量着她。
“君上有什么东西落下来吗?”她站起来,轻盈地跑到魏蔑跟前,带来一阵暖风。
屋子里暗香浮动,暖风融融。自从上次他来过,下令恢复炭火供给,再到任采撷策划准备梅花晏,一时风头正盛,确实惹人眼热。其实前朝不服任采撷的居多,没有人会喜欢无能平庸还失信的南国,自然不会希望她得势。
这么一来,细钗有可能是后宫之物,也有可能是朝臣授意。他负手走进寝殿内屋,没有落下什么,就是听说她一夫当关挡住皇鹰,便想来看看她。
“皇鹰的枷锁是被细钗撬开。”魏蔑开口道。
细钗么……任采撷在想,她要不要表现得惊讶一点。她实在不知道要作何表情,其实她之前就把钗子、打晕守卫、下药等方法都在脑海里预演了一遍,现在告诉她只能说是意料之中。
魏蔑没有听到她的回答,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你知道?”她一点也不起波澜。
皇鹰之事于她没有多大影响,她现在心烦意乱的是西辽和南国的狗腿关系。“妾身不知道,只是这个可能性妾身自己也猜到了而已。皇鹰是君上最爱的宠物,却因妾身而死,已是大不敬。所以妾身希望到此为止吧,恳请君上不要细究了。”
魏蔑点点头,确实追查下去若大海捞针,又牵扯诸多关系。能查出什么就查,顺其自然罢了。虽然他下令彻查,但是朝堂深宫的水太深,他也无法付出过多精力在这一件突发事件上。
“如此,便委屈你了。”魏蔑居高临下,星眸浩瀚,微微低语。“孤允你一个愿望,弥补今日受惊之事。”
任采撷眼眸一闪,眼神锁定面前高大桀骜的身躯,笑靥如花。“愿望?什么都可以?”
“自然。孤……一言九鼎。”他很想说孤不若南国侯那般言而无信。可是那样太斤斤计较了些,一旦说出口,眼前这笑颜怕是立刻就要消失了。
任采撷立刻转身关闭身后的雕花木门,倚门娇笑:“如此,便留下来过夜吧。”
“……”魏蔑不动声色地看了看繁复锦簇的雕花檀木大门,眼波淡淡地转到任采撷得逞的微笑上,没有言语。他清晰地听到门外李雅厚重的脚步声,带着门外的宫女悄然撤离。甚至贴心地关上了寝殿的大门。
如果不是李雅一直在他身边不曾离开,他会觉得李雅和昭阳宫是有商有量设计他都不为过。
任采撷静静地等待,虽然密令太突然,但是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是绝好机会!如果魏蔑不答应,那就下点猛药。
索性魏蔑没有让她等太久,便一步一步坚定走到她面前,右手缓缓抬起滑过她嫣红的脸颊,抚上她身后的门框。
这一系列动作单拎出来看没有什么特别,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准备开门的动作。但是任采撷几乎被环在他和门的中间,加上魏蔑直直地注视着她,眼眸如深潭古井般摄入她的魂魄,竟让她心底如鼓锤擂。
一直到魏蔑将手放在门上,任采撷才觉得提起的呼吸轻轻呼出来。北巍君……居然不动声色地撩了她!简直,简直反客为主!她为自己差点乱了方寸暗自懊悔,堂堂一代名妓,要被一个没吃到口的男人左右了去,那还得了?
还没懊悔结束,胳膊被人往旁边拉过去。魏蔑拽开她,用力打开门。
要走?
“既然想让孤留下,那过来伺候沐浴。”魏蔑头也不回,留下这样一句淡漠的话语,往偏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