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城门边上,破烂的民宅。
有火光跳跃。
典安点了一簇篝火,和典豆两人坐在火堆旁,把昨天吃剩下的猪肉,放在火里烤热。
还有几个野菜根茎,用湿泥包着,扔进灰烬里面烤熟。
典安解开头上戴着的黄布,绑头上一天,闷的难受,皮肤都不能呼吸了。
“小豆子,一天没见着你,你跑哪儿去了?”典安往火堆里面添了一块柴,然后拿着一根棍子拨弄着火堆。
这年头还没全球变暖,外面尽是绵延大山,空气湿冷,晚上冻的人直接哆嗦。
身上就披着一件粗布麻衣,穿在身上很不舒服,扎人。
好在有这么一堆火,不然根本无法入睡。
典豆撑着下巴,瘦的就剩皮包骨了,两个眼睛大的有点吓人。
“当然是去找吃的了。”
新野也不富裕,除了那些大户人家外,大部分的平民老百姓生活的也很艰难。
平常都填不饱肚子,何况这大灾之年。
典豆咂了咂嘴,脑袋埋在双膝,看着跳动的火焰,嘟囔着说道:“真希望大军快些开拔,早些去宛县。”
丧左一再的说,宛县是鱼米之乡,到了宛县,他们便不用再受饥饿之苦。
典豆很是向往。
“嘭!”
有人闯进来了,典安吓一激灵,反应过来之后,立即拾取旁边的黄布,手忙脚乱的绑在脑门上。
免得被黄巾军当成了新野百姓,再拖出去砍了。
这会儿外边到处都有人在惨叫,哭嚎,黄巾军在新野从未停止过杀戮。
从白天到晚上,隔个十来分钟,就有人被拖到大街上砍了脑袋。
“呼呼!”
“可算找到你了。”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憨厚到有点傻傻的肌肉男,项霸。
“是你。”
典安舒了一口气,眉梢扬起一抹喜色,赶忙拉着项霸坐下:“来,坐这边,正好赶上热乎的。”
典安拿了一块烤热乎的猪肉,递给了项霸,“上次要不是你给了我一块肉,我典安早就饿死了,之前浑浑噩噩的,也没正儿八经的跟你道谢。”
白天典安就寻思找项霸聊聊,拉近关系,看项霸傻乎乎的样儿,应该比较好忽悠。
找一天没见着人,没想到晚上他自己过来了。
“等等,先生,我有事和你说。”项霸推开典安递过来的猪肉,然后瞟了典安一眼,直言不讳道:“先生,有人要害你。”
“什么?”典安目光一怔,立马变得紧张起来。
“你说,谁要害我。”
“小方渠帅,丧左,丧将军。”项霸把白天丧左和赵弘说的那些话,大概的叙述了一遍。
末了补充道:“他们已经付诸于行动了。”
白天项霸得跟在赵弘他们身边,贴身保护,晚上日落之后,就在他们附近的民宅休息。
项霸出来找典安的时候,身边的几个黄巾力士出了门,去了府衙。
走的时候,他们身上带着丧左交给他们的毒药。
估摸着这会儿,已经把都要喂给朱辽那些伤兵了。
典安脸色惨白,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吓的,半个身子都是凉的。
“为什么?”
“特么个逼的,我没招他惹他吧?”沉默许久,典安情绪崩溃,咬牙切齿的破口大骂道:“我特么是怎么了,无缘无故的,他干嘛非得害我?”
典安都想着去找丧左当面对峙,揪着他衣领问个究竟。
他也很清楚,这不是讲理的年代,人家是小方渠帅,手里握着重兵,你跟他扯什么犊子。
人家一句话,分分钟一群人拥上来把你拖下去砍了。
典安慌了。
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不是刘备,他就是个外科医生,没有刘备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强大心理。
作为一个普通人,一想到鲜血淋漓的砍头画面,顿时觉得脖子凉飕飕的。
浑身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行,今天晚上就得走,这里待不下去了。”
“走,典豆,我们离开新野,去陈留,现在就走。”典安上前一步拽着典豆两根手指粗细的小臂,拉着她转身就走。
“啊!好痛,典安,你弄痛我了。”典豆噙着眉头。
“等等!”
在典安出门之前,项霸把他拦了下来,“你不能走。”
“当逃兵会死的,还会牵连你的家人。”
“到时候不仅你要死,连这个小女孩儿也活不成。”
“他们有马,你跑不了多远的。”
项霸虽然憨,但不傻。
典安要走的话,离开新野之后,必然是沿着驿道去陈留。
山中尽是豺狼猛虎,不走驿道,就他们两人,早晚要被猛兽吞了。
走驿道,黄巾军骑马追上来,不消一个时辰就能抓到他们。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去了陈留,官军能放过他们?
黄巾军起义,天下十三州,九州激荡。
在这乱世之际,便是行脚商人也不敢四处乱走,只要是流民,一旦被抓到了,基本上就是死罪。
因为他们脖子上的头颅,在地方官眼里,那就是奖赏,是政绩。
“走也不成,留下不行,那你说怎么办?”典安冲着项霸吼了一嗓子,他自个儿是一点主意都没有。
倘若今晚死了几个伤兵,明天再死几个,这锅,丧左肯定会想办法让他典安背。
再有个几天,军中伤兵死伤过半,到那个时候,一旦张曼成也不信任自己,那死期就不远了。
项霸抓耳挠腮,然后摇了摇头。
“典安,你先冷静下来,总会有办法的。”典豆也是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直转。
以她的年纪,实在想不通,典安救了那么多人,做了好事,为什么丧左不能容他?
“冷静个屁,我特么怎么冷静?”
“丧左,我次奥尼玛!”
典安快吓哭了,满脑子都是新野百姓被七八个黄巾军拖到门外,脑袋枕在门槛上,然后抡起胳膊,一刀砍下来脑袋滚出去,血从脖子喷出来的画面。
太恐怖了!
典安如坠冰窖,后脊凉飕飕的。
从来没这么恐惧过,刚死过一次,切身体会死在刀下的滋味,光是想想,头皮都是麻的。
“冷静,冷静,快想想办法,不然死定了。”
“呼呼!”
“去找张曼成?”
“不行,张曼成和我不过一面之缘,怎么可能因为我和自己麾下将军对着干?”典安到现在还不知道,丧左为什么非得弄死自己。
“草草草!”
“王八蛋,早晚老子得弄死你。”典安后槽牙咬的嘎吱作响,恨不能从丧左身上撕下一片肉来。
“等等,有了。”典安忽地停下脚步,眼前一亮,耀出无限光彩。
“有了,我有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