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穿过内外太阳系之间的小行星带之后，前往木星基地的航程就变得简单和短暂了。白云海将‘星尘’号转入自动驾驶模式，然后退出指挥球，打开了‘星尘’号指挥室的全息星图。
飞船的驾驶是人类联邦通识类义务教育课程的一部分，只有那些‘被遗弃者’和拒绝联邦义务教育的人才需要专门的重新培训，王海德就属于前者。
而大型星舰的驾驶不过前者的进阶罢了，对于像白云海这样毕业于东方大学的高等教育生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难度。
“咳...咳咳...”他瘫坐在指挥球旁，靠着那电弧基座痛苦的干咳着，喘着粗气。
因为先前宪兵队关闭了指挥室的自动感应系统，而他也不打算重启，让AI看到他的丑态，所以没有无人机会出现来帮助他。
“咳...啊，缓过来了。”呼吸道的痒痛感减弱之后，他终于从那巨大的痛苦状态中恢复过来。
在注意力得以集中之后，他终于可以仔细的看看星图，粗略的了解一下战争的进程了。
因为他目前的权限是‘星尘’号的代理舰长，所以他能打开星图，但不能调动‘星尘’号的各类武器、无人机和尚留在舰上、保证星舰顺利返回木星星港的船员们。
虽然‘星尘’号的星图并不能反映出如内阁议事厅的星图那样细致和实时的战况，但基本概况是能完全了解的。
看着那无数象征卡门协约舰队和运输队的红点，以及稀稀拉拉的象征着联邦舰队和各地驻军及运输队的蓝点，白云海陷入了沉思。
老罗的预测挺准确的。
他想起当年罗进跟他瞎聊时给他做的那些预测，心中有些佩服这个联航学院的高材生。
“可惜，我也不能改变什么。”
他一边向前走着，一边看着那星图，有些自嘲似的在心里说道。作为侦察兵团的A等尉官，他已经算是联邦军队的骨干老兵了，但也仅仅到此而已，不再想有任何其他建树，也不想再有任何建树。
他不由自主地坐到军械库控制员的座位上，却依然注视着边境区，双方舰队的变化。
一条来自联邦舰队指挥部的全域公告突然出现在控制大厅的主屏幕上，上面所写的内容却让白云海有些想笑。
“该不会是老罗发的吧。咳...”或许把他损成反面教材这种事，只有罗进做的出来，他唯一的一个，还活着的交心朋友。
白云海并不在意这个足以让他出名的公告是一种表彰还是批评，他只是瘫坐在那里，什么都不想做。
好累...也不知道是因为弱化剂，还是那些纳米虫，咳嗽的症状消失之后，他便变得相当疲惫，甚至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也许我就不该参军。”
他看着自己身前的桌子上，全息屏幕生成器上，用世界语刻上的“军械库控制员”字样，突然回忆起张兴华牺牲之前的情景。
“这控制大厅的排序，居然跟‘边疆’号一样。”毫无察觉的白云海，竟然无意间坐到了曾经的座位上。“老张啊，果然我还是不适合当这个舰长...”但他的双眼，却不自知的渐渐合上了。
“我知道你想完成任务，但是你TMD去送命别拉上一帮兄弟们啊，姓白的杂种。”
身着动力装甲，手持北工74式A377连射单喷式激光步枪的张兴华，正站一片黑夜的雾气中，眼神黯淡如死灰一般。
“老张...我只是想完成任务。”“所以，你还是觉得自己是对的吗？”
浓雾变得愈加幽暗，一种窒息感涌上他的心头。
“我...我没有觉得自己是对的，但是我觉得不去冒险也是不对的。”他努力的辩解着，却愈发觉得自己快要无法呼吸。
“可是这冒险害死了7个人，你觉得这种冒险是值得的吗？”张兴华突然冲到他身前，掐住他的脖子，硬生生的将他抬了起来。
“啊...不...不是...”白云海使劲挣扎着，却奈何不了全副武装的他，只能任凭他手上的力度逐渐加重，呼吸变得愈发困难。
扑通！黑夜、雾气和穿着动力装甲的他突然消失了，白云海掉进了深海之中，被冰冷刺骨的海水包围。
“我不觉得...那不值得...”他无助的呼喊着，四肢却不受控制似的，纹丝不动。
“那你为何还要让侦察兵队跟随着你去援救地月星港？”张兴华的质问，带有着几分空灵感，回荡在他脑海深处，让他陷入巨大的痛苦中。
“因为我觉得...是能做到的...”大海深处，与黑夜之下的浓雾没有什么特别的区别，只是那份恐惧和孤独，在深海之中被无限放大了罢了。
“可是，你差点就害死了更多的侦察兵，不是吗？”如同利刃一般的话语，深深的刺进他的内心。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才让大家死伤惨重...”
他猛地坐起身，大口的喘着粗气，然后蜷缩起来警惕的看向四周。
“对不起，都怪我，如果不是因为我，兄弟们也不会牺牲...”在确认自己并不身处任何夜晚的浓雾中，或是深海里之后，渐渐低下头去。“都怪我...”
幽暗的控制大厅里，只有那主屏幕和他所坐的那张悬浮椅，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屏幕旁的电子钟逐渐走向午后，而主屏幕上字样，也变成了‘木星基地已抵达，即将靠港。’
像是刺猬一样将自己蜷缩起来的白云海，在微光的映照下，像是与毫无生气的电子设备们融合到一起，两滴眼泪不自觉地从自己的脸上滑落。
“爷爷，对不起，苍穹之光消失了...”
......
木星基地，人类联邦舰队指挥中枢所在地，既是核心星域防御网的核心，也是联邦国防军最高指挥中心。“战争漩涡，还挺像的...”站在窗前的罗进，叉着手望着那透露着诡异之美的木星漩涡。
“地月防卫舰队的所有舰只已经被宪兵队带入木星港，‘守望’号机动船坞船队也已进入入轨轨道。”
“姓白的家伙呢？”“在‘星尘’号上，将军。”听到AI的报告，罗进满意的点了点头。
“好久不见了，我的老朋友，近来怎么样了？”与上次一样，他又有一大堆的话，要对老白，这个优秀的倾听者吐槽。
“他现在情况怎么样？”“目前白云海上尉正在‘星尘’号控制大厅，他关闭了监测设备，无法了解他的状况。”
罗进点了点头，然后继续看着木星的诡异漩涡，“让他一个人呆会吧，虽然是个PTSD患者，但我还是相信他的自控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