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早高峰时间的到来,车水马龙的街道上,行人与车辆逐渐变多,而空中的飞船队更是将立体城市之间的空隙全部塞满,如同人体的红血球一般,为城市注入了新一天的充沛活力。
街道两旁的商铺与为飞船服务的公寓楼顶实体店,一家接一家地亮起了招揽客人用的彩灯,浓郁的香味与琳琅满目的精致商品充斥着大街小巷,如果不是街口的宣传刊报上滚动放送的国防军征兵启示,大概没有人会记得一百光年外正在进行的战争。
“你吃早餐了吗?”看着她穿过马路来到自己面前,白云海问道。
“啊?嗯...我吃过了。”与他对视了两秒,明香的目光飘向十字路口外的商铺,感到颇不自在。
“好,那我自己去买一些了。”说着,他转身就要走。
“诶诶...去哪买啊,你?”
“那里啊,不是有一家中式厨房吗?”指着100多米外的一张招牌,他回头看着她,就差没用侦察兵的手势招呼她跟上了。
“走吧走吧。没想到白舰长这么朴素啊,还会吃一些接地气的食物。”看着那简陋的招牌,明香猜到那家铺子多半是社会底层家庭开设的陈年老店,毕竟十年经济大萧条导致了无数家庭的破产,整个社会的倒退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这是她研究的方向之一。
“呃,朴素...也不怎么朴素吧,我平时都吃得差不多的东西,什么都能吃。”白云海刻意放慢了步子,尽量与她保持着相近的步速,并走在她的左手边,靠近车道的那一侧,“侦察兵的要求嘛,野外生存也是如此。”
“噗,军官也这样吗?你可是中校级别的舰长诶,这么年轻的中校...”她注意到了他‘不经心’的动作,又听到了他的话,不禁有些想笑。
“我们的这个军衔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是侦察兵序列的人,不论是什么官都要上第一线的。所以我跟他们的阵亡概率其实是差不多的,唯一不同的是...有副官会拦着我吧。”提到‘阵亡’一词时,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沉重。
“嗯...原来是这样啊。”明香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地说出‘阵亡’一词,心头一颤,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不过两人也已经到了目的地——那间开在小巷之中的中式厨房。
这中式厨房无论是装潢还是设备都如明香所料的呈现老化的趋势,墙缝被黄黑色的油渍填满,挂在天花板夹缝的通风管道更是布满了某种黑色不明物,风一吹就会有杂质飘落。
好在展示在橱窗里的餐具与锅碗瓢盆依然洁白如新,不会让人产生呕吐的冲动,再加上价格便宜,所以店里还是坐了好几桌客人。
“给我...来一份小笼包吧。”在昏黄的触屏上划动了两下,白云海用国际语说道,“然后一杯豆浆。”
“好嘞。”老板从内厨房跑了出来,放下他手中用来加热包子的大锅,热情地迎上来,用油腻且粗糙的右手在触屏上确认订单,“两位请稍等。两位都是国人吗?”
“是的,我北京的。”看到他直接用手滑动屏幕的动作,白云海下意识地甩了甩手。
“北京好啊,经济恢复计划的重点城市,早知道我就该回去了。”老板用汉语呢喃着,神色哀伤,但没过几秒,他便回过神来,“哦哦,抱歉。两位请稍等,马上就来。”说罢,他便跑回了内厨房。
“北京是挺好的,不过我觉得上海更好。”坐在靠门侧的一张桌子旁,明香用纸擦掉桌面上残留的污渍,随口说道。
看着她,沉思了片刻,白云海眉头一皱,“呃,我好像忘了...你要吃点什么吗?或者喝点什么?我刚刚忘记问你了...”
“噗...没事,别这么客气,我这个人挺随便的。”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赶紧入座。
“好...好吧。”挠了挠头,他选择坐在她对面,一个直面小巷的位置。
不过明香却抢在他前面打开了话匣子,“刚刚老板他用手碰了触屏的哟,你要去洗个手吗?”说着,还露出一脸坏笑,似乎是为了报复他遗忘了自己。
“嗯...不用了,我无所谓的,只是会有一点脏吧。”
“嗯~嗦嘎。”她点了点头,继续坏笑道,“我还以为你是洁癖呢。据说很多军官都有点洁癖。”
“啊?我没有洁癖啊,只是会有点脏而已。”她的问题让白云海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有很多军官吗?我认识的好像没有谁有洁癖的。”
“果然网上说的都是假的。”撅着嘴,明香故作生气道,“那你干嘛要跟踪我呢,舰长同志?”
“啊...啊?我没有跟踪你啊,我只是回来准备坐船回新京,然后走过去的时候突然看见你了。我真的没有跟踪你的啊。”他立马解释道,脸上写满了诧异与慌乱,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
瞄了一眼他那无措的表情,明香当场破功,笑出声来,“噗哈哈哈哈,假的啦,我故意诈你的,我当然你不会跟踪我。”
“呃...你为什么要诈我啊?”
哈哈哈哈,这家伙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当然是想问清楚咯,但是看你那冷淡的表情,就想捉弄你玩咯,没有恶意的哟。”她还故意拉长了声调,让这场捉弄变得更加‘有趣’。
“啊...嗯...我的表情真的很冷淡吗?”回想起王海德对自己的评价,白云海忍不住问道。
抬头打量着他,明香努力憋笑,“有一些吧,是不是你小时候打错了基因药啊。哈哈哈哈...”
“我...我没有啊,我小时候...小时候,在我有意识的时候,我就已经注射了基因药了,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打错了。”
看着他认真的表情,明香猜到他把自己的话当真了,只好安慰他:“没有没有,我开玩笑的。我自己就是‘新星’计划的工作人员,我知道那一套流程是很严格的,基本不可能搞错的。”白舰长比我想象得要敏感啊。她心想。
“久等了,您的包子来了!”将热气腾腾的一笼包子与一杯香浓的豆浆放在桌面,老板在自己脏兮兮的围裙擦了擦手,笑道,“请两位慢用。”
“好的,谢谢。”明香习惯性地回礼道。
憨厚的老板也冲着她点了点头,突然问了一句有些不合时宜的话,“两位是情侣吗?情侣本店是可以第二杯半价的哟。”
“不...不是啊,我们哪里像情侣了?”明香感到一阵窘迫,当即否认道。
“不是,我们刚认识而已。”白云海也摇头否认。
“哦...啊,抱歉抱歉,我刚刚看两位有说有笑的,还以为两位关系不一般。”话锋一转,老板突然凑到白云海耳边,用很低的但明香其实也能听个大概的声音说道,“刚认识的漂亮女孩子不应该带到这里来哦,带她去吃好的,很容易就成了。”说罢,他便以一副“事了拂衣去,了却功与名”的样子走向内厨房。
看着老板的背影,再回头与她对视了数秒,白云海一头雾水,“呃...我应该带你去附近的西餐厅吗?”
“噗...他大概以为我们两个是约那啥的吧。”明香不禁苦笑。
“那...那啥...哦,我懂了,怎么可能...”想到那个词后,他顿时感到无比尴尬,视线不自然地下垂,沉默良久后才用筷子开始吃自己的早餐。
哈哈哈哈,他好蠢,但是...也挺可爱的吧,不食人间烟火的军队精英。已经习惯被人各种评价的明香倒是没太在意老板的话,她的眼神中只是倒映着白云海这个时而木讷时而敏感的家伙。
“怎么样,好吃吗?”
“嗯...(咀嚼的声音)还不错,你想尝尝吗?”
“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