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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章 安抚人心(六)295

距希望星7光年,距大星尘带边缘10光年。

星尘带第一道防线,第4主力舰编队停泊地‘东方红’号大型星港。

最后一支难民船队在最后一批成功逃离希望星的空警的护送下,离开了这里,踏上了返回家乡地球的路。

他们是幸运的。在卡门协约舰队突然现身并对至关重要的贸易航线发起攻击时,他们躲过了枪林弹雨,并有幸目击了从他们身边掠过的卡门协约新舰——当然,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不幸的,因为联邦需要了解卡门协约新舰的性能,这群目击者和他们的船必然会被有关部门带走接受调查,短时间内可能无法享有人身自由。

但在所有军人眼中,尤其对于从前线败退的主力舰队官兵们来说,他们就是幸运的,是可以活下去,陪伴他们的家人一直到战争结束,世界再度绽放光芒的那一刻的。

而自己却不一定能活到那一刻。因为在战争开始之前,舰队官兵们的自信来自于他们对己方制服、技战术水平和装备优势的认同,但当一次次的失败摆在他们眼前,一座座的星港被势如破竹的卡门协约所摧毁,闻所未闻的新舰利用光学隐身从宇宙的阴影中杀出,希望星看似强大的防御体系和庞大的援军部队,遭到卡门协约精锐部队的碾压...所有的这一切累积起来,近乎快要击垮整支舰队的信心,也让他们对前程充满悲观。

而这时,自家指挥官与友军编队的冲突毫无疑问变成了火上浇油。

“他们难道做得很好吗?每次急需能量补给的时候都要慢半拍,每次我们协助他们火控的时候都说火炮冷却,没有完成填装。尼克将军(老7)到底在教他们干什么啊?难怪每次演武都倒数几名!”‘弗里斯兰伯爵’号上,副舰长正向舰长发泄着他的不满情绪。

收到艾文将要前来登舰检阅的消息后,舰长将本舰骨干人员,包括控制员、各模块区负责人和组长都召集到休息区来,准备向他展示全舰的精气神,但他没想到的是,众人不是神情凝重,就是满脸疲惫,双眼空洞失神,从战斗结束后一直保持失联状态的副舰长更是直接开骂。

“这不是谁做的好与不好的问题,这是...唉,现在别说不团结的话了,大家都是这个样子了,他们也不会比我们好到哪里去的,以大局为重,别再说这些伤和气的话了。”在现在这个糟糕的情形下,他知道不能训斥他们,只能给他们讲大道理,等待威望够高的艾文将军到场引导他们的情绪。

“舰长,道理我懂,可是再怎么讲团结,第四编队那群猪做的不好就是不好,该配合的时候不配合,该撤退的时候又要开火白白浪费能量,我真的是生气。”

舰长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好了,我懂我懂,我也气,我还生他们那个指挥官的气呢,又优柔寡断,又要听舰指部那群老顽固的瞎指挥。但是团结啊,兄弟们,团结!如果我们不能容忍友军部队的失误,老是带着负面情绪对待自己人,我们还怎么打赢该死的卡门协约啊!”

副舰长脑袋偏向一侧,闷不吭声,列队站军姿的众人也都神态各异,但都低着头,默不作声。

“我知道大家有情绪,很多情绪,我也有啊!我的老战友已经飘在希望星上面了,我不难过吗?生死兄弟啊!F*U*C*K!该死的卡门协约,害死了我们那么多人。4编队也好,巡洋舰编队也好,那么多人都倒在希望星了,我们不应该多想想怎么替他们报仇吗?为什么要继续制造内部矛盾啊!”舰长老泪纵横,身子也在剧烈地颤抖着。

众人抬头看着他,眼眶也都红润了。

副舰长低下头去,内心深处被愤怒、悲痛和愧疚等情绪交织,他对此感到分外难受。

这时,他的手表突然震动了。

与此同时,一个熟悉且雄浑的声音在休息区大门附近响起,“说得对,生气也好,悲痛也好,情绪化也好,怎么都好,但是不要忘记我们是一个整体,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干爆卡门协约。”艾文在两名警卫员的陪同下抵达了这里。

“将...将军好!”擤了下鼻子,舰长立刻奔向他,站好军姿向他致意。

“将军好!”艾文的到来让大家士气一振,众人的目光纷纷聚焦到他身上,眼神中满是期望。

趁着这个空当,副舰长悄悄看了一下消息,发现是艾文的副官,也就是舰队副指挥官发来的指示,不由仔细地阅读起来。

“大家好啊!”以军礼回应众人,艾文挥手示意警卫员退下,然后站到队列正前方,直面二层平台和其他娱乐设施的位置,“细想一下的话,我已经有两年没有登上‘伯爵’号了吧。”

“没错,将军,您上次登舰还是在2475年的建军节。”站在他右后侧的舰长点头。

“哈哈哈,都这么久了啊,不过这里的样子也没有太多的变化嘛,那面旗帜,你们还挂着呢。”指着二层平台外侧那面写满各种签名与祝福语的军旗,艾文笑道——作为舰队指挥官,他登上过的舰船可以以百为单位来计算,所以早就审美疲劳了,但对于每一艘舰上那些具有特征意义的东西,他却记忆犹新。

“怎么会呢,将军,那可都是宝物啊,‘伯爵’号前辈们的记忆怎么会轻易地丢掉呢?”

“对啊,记忆怎么会丢掉呢?那可是宝藏啊。就像我们肩上的徽章跟军衔,你们舍得丢掉吗?”

“不...不舍得。”舰长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臂膀上的徽章,很迅速地回答道。

“你们舍得吗?”他继续问。

众人面面相觑,支支吾吾地回答,“不舍得。”

“伙食供应量不够吗?大点声!”

“不舍得!”

“这才像话嘛,这才有军人的样子。这是我用命换来的东西,这是我一辈子都热爱的东西,这两个我绝对不舍得把他们丢掉!”分别指着肩上的军衔和手臂上的徽章,艾文喊道。

众人都笑了,舰长与副舰长也忍俊不禁,伤感的气氛悄然发生着变化。

“那现在有人要把这两个东西从你身上扯下来扒掉,而且不仅是扒掉,还要在上面踩两脚宣誓自己的力量,你们会怎么做?”

“弄死他啊!”

“不可能,我一定会跟他拼命!”

“对,拼命!”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就连舰长的情绪也被他调动起来。

数架无人机悄然飞至休息区的阴影处,用高倍高清成像摄影机拍摄着艾文和舰上众人——这是他的副官安排的‘偷拍者’,准备将艾文鼓舞人心的画面传输到每一艘主力舰上,就像陈浩然的直播那样。

为此,副官不得不告知副舰长同志,让他来保守这个秘密。

“对,拼命!怎么可能让你这样做,怎么可能让卡门协约这样践踏我们的徽章,我们的荣誉!”艾文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舰长,“就像中校刚刚说的,我知道你们有情绪,我们都有情绪,但是情绪不是妨碍我们与卡门协约拼命,妨碍我们捍卫我们最重要的东西的理由!这不是我们自我保护,逃避责任的借口!

第一次会战,68艘‘纳尔逊’级因我而死。我永远会记得他们的名字,并把这场失败写进全新的《舰队作战纲要》,写进我的回忆录里,因为是我的错,让他们含恨九泉!这是我的责任,我愿意用我这一生去偿还。

轮到你们了诸位,你们觉得你们在之前的作战中有失误吗?”

他再次将问题抛给众人。

“有...我太慌乱了,很多操作没做好...”

“有,我错误地理解了命令,造成了友军的伤亡...”

“对嘛,我们都有失误,第4编队也有,就连老7那家伙...他失误最大,但是这是重点吗?我们应该关心的,不是怎么弥补我们或是友军的失误,怎么让卡门协约偿还这一切吗?兄弟们,战友们,这场战争还长呢,最后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我们为什么要自乱阵脚,开始埋怨和逃避了呢?”

他的声音透过电波传输到整个舰队,几乎每一个人都戴着眼镜或手捧着电脑,沉思着他的所讲所感。

“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毕竟我还要走很多船上去演说,别把我嗓子说哑了。但道理你们一定要懂,一定要谨记,一定要走出那种情绪化的世界,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吗,兄弟们?”

“好...”

“没吃饭啊,大点声!”

“好!”

不只是‘伯爵’号上的众人,所有收听到他演说的指战员都大声地喊出了‘好’字,很多人的眼眶湿润了。

“现在哭吧,兄弟们,把你们的情绪全都发泄出来,才好全心全意地向卡门协约复仇!哭吧!”说着,老将军终于绷不住自己的情绪,大颗大颗的泪珠从脸上滑落。

其他人就更是如此了。

“将军同志啊...”远在旗舰上的副官也被他所感染,眼眶湿润。他抬起头观察指挥大厅,发现控制员们也大都趴在座位上,为了很多失去的东西而哭泣着。

“就这么汇报吧,这次,我就不反驳了。”说罢,他将早已做好的汇报文件发送给木星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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