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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千铃

时光如梭,苍茫的神州大地迎来了崭新的世纪。高耸入云的大厦顶端,俯首望去,皆是五光十色的流彩华灯。现代人向往着网络的便利,崇尚科学的精神。但在无人知晓的海岸上,却有一位因此而眉头紧锁的人。

已近深夜,稀疏的鸟叫从海岸边传来,轻飘的波浪推佛着鹅卵石的沙滩。一处人迹罕至的断崖边,一位年轻的姑娘正在注目凝望着远处波涛起伏的海面。

她衣着一身银色的奇特服饰,看起来倒有些像是古代的盔甲,却是软软的质感,而且下身并非裙子,而是代替的裤裙。

她削瘦高挑的身姿在微风之中摇摇欲倒,披肩的长发被有些冷的风儿吹拂起来,犹如那向着海浪而生的海带,活泼而又可爱,在月光下照耀下,她如雪般的一双美腿显露无疑。

在月光下,她仰起脸儿,望向璀璨的星空轻语:“母亲......我也快撑不住了......”。

在群星照耀之中,洁白无瑕的脸儿上映着一丝温柔的光,就像柔和的月亮一样美丽、恬静。

不知道在此处站了多久,也不知又过了多久,直到群星渐渐地黯淡了。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从此经过。

“姑娘,我看你从早晨就站在这里了,怎么了?有什么心事么?”

她一惊,慌张地转过头去。

“姑娘。”老人顿了一下,眼神中有着一丝惊讶与心疼,“你长得,好像我的女儿……”

波涛起伏,却又温柔多情的大海啊,现在还在那里独自翻腾着孤独的浪涛。

“大爷。”少女看了看老人,眼神温柔而又羞涩,“您的女儿?现在也在这里么?”

“不了。”老人叹息一声,“早就不在了。”

她感到好奇,不假思索地又追问了一句,“怎么了?”

“好几年前,因为空气污染,得了一场怪病死了。”老人说完,干涩的眼角边流出了一滴温热的泪。

“对不起,大爷,我没想到会......”她赶忙道歉。

“没,没关系,我看你在这东海岸也待了有段日子了。每天看到你,就像看到了我的亲女儿一样,谢谢你。如果不是现在这该死的城市。咳咳。”老人说着说着,忽然嗔目切齿起来,“是这该死的城市害死了我的女儿!那些庸医!那些污染者!”他骂完,随手便捡起一块碎石朝大海扔去。

扑通——不远处的海面惊起了小小的浪花。

“我想起了不好的事情。“老人一边说,一边转过了头,”对不起孩子,咱们明天再见吧。”

“大爷?”她怯怯地望着老人缓缓离去,心头忽然有了一丝悲悯之情。

人类,无论科技发展到什么地步,心灵总还是那个样子,浑浊不堪。为了自己的生存,已经全然不顾及周围会变成什么样子。

“大爷,说不定我们再见不到了。”她说完,身上便涌现出了一股幽兰色的妖气。

幽兰色的光芒柔软而又和缓,在这光中,她宛若水中仙子一般,有些淡蓝的灰色瞳孔中泛着狼的荧光。

忽地,她的头发顺着肩膀滑了下来。

“唉~”她捋了捋沿着肩膀滑下来的侧发,不由得叹了口气,“还是用发夹束缚好吧。”

她用那幽兰色的妖气在右手掌心处化出了一个银色的鹰头发夹,然后小心翼翼地束起长发来,再用发夹夹住。

“这样就好了。”她甩了甩已经夹好的翩翩长发,让其顺着月色洒出皎洁的光泽。

她仍然呆在那里,看着群星。

但是时间不长,很快,她便再次感觉到长发脱离了发夹。

而且不光是发夹,这次甚至是连着她的发梢都在一点点地化为幽兰色的妖气。

她的身体在逐渐溃散!

“糟糕!”

就在这时,她身后的草丛抖动了两下,一个拄着拐杖的矮小人影从中挪着步子走了出来。

“土地婆大人。”她急忙半蹲下身,谦恭地向着来者行礼。

“唉,你不必这样,你的身体已经......”衣着暗色长袍、白发稀疏的土地婆眯着小眼睛,满脸忧愁地看着他,“千铃,你我相伴,多少年了?”

“回禀土地婆大人,小妖千铃陪同土地婆大人至今已经足足七百年有余。”

“七百年了啊。”土地婆握着香木拐杖,缓缓地朝向沙滩挪步,“我们这最后的一妖一神,居然相依为命,过了整整七百年啊。千铃,你还记得七百年前神族和妖族的事情么?”

“千铃不知。”千铃怯怯地摇了摇头。

“很久很久以前,这个世界曾经爆发过一场可怕的战争,很多妖怪和神明都死去了。千铃,你是继承了西王母血脉的血狼妖,你的骨子里流着西王母的血脉。”土地婆怜惜地看了千铃一眼,“所以,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我们’是什么?是指得土地婆大人您所言的神的使命么?”千铃虽然不明所以,但他还是点了点头,用尖长的指甲划着刀型,抓了抓头发。“土地婆大人,您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感到自己的妖力在逐渐衰弱,我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土地婆抬起头,望望千铃的脸儿,“即使只是现在的这个样子,也已经维持不了多久了?”

“嗯。”千铃点点头。

“是么,看来,这个没有信仰和对鬼神恐惧的世界,你已经无法再待下去了。”土地婆注视千铃许久,拄着拐杖敲打鹅卵石沙滩,“千铃,你还年轻,你的日子还长着呢。”

千铃是妖怪,而妖怪存活的条件之一便是世界上存在着对她的恐惧,因为这种恐惧,所以她才会拥有妖力,才会存在。

“土地婆大人......”千铃想说些什么,但是没来得及张口,土地婆就止住了她。

“曾经,我和老伴一同在此地接受世人供奉。但在很久以前天帝发动的屠妖之战中,老伴死了,只留下了我。这几千年里,我亲眼见证过了一个个神族的衰亡,见证了人心的变化。我是信仰神,如果没了信仰,我也就无力庇佑他们,终归会化为尘土,与众神同去。可是千铃,你可是西王母大人的末裔啊!只有你必须活下去,只有你,必须传承西王母的意志。就算没人在意你,你也必须承担起西王母的意志。”

千铃立马跪伏在土地婆面前,“千铃不敢遗忘,祖上训教,千铃永世铭记。”。

凝视千铃良久,土地婆再次开了口,“西王母大人的血脉不能够就此消亡。千铃,你必须活下去。”

“可是,该怎么做呢?”千铃怔怔地看着土地婆。

“虽然这个世界已经没了可供你补充妖力的渠道,但是别的世界或许还有。”

“土地婆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这里有什么,虽然那是七百年前的记忆了。”土地婆苍白的发梢随着夜风飘荡着。

她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章鱼触须一样的东西,“你还记得这个吗?”

这奇怪的东西似乎有着些许妖气,让身为狼妖的千铃一下子就嗅了出来,但是她却怎么也想不起,这东西到底该是什么。记忆中似乎出现了断层。

千铃欲言又止,思虑良久后还是摇了摇头,“恕千铃愚昧。”

“你这蠢小妖,还是那么迟钝。”土地婆调侃地笑笑,随即把那东西举到了头顶,“此为西王母所赠,屠妖之战中大禹所斩凶神相柳之须。亦称为巫毒之祖‘千人命’!”

“相柳之须‘千人命’?!”千铃再次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相柳便是在屠妖之战中,因为跟随共工反抗天帝而被杀的邪神,它的妖气邪恶至极,以至于鲜血所沾之地,寸草不生。妖力更是极为可怕,甚至于等于半神级别的资质,可谓是妖怪中数一数二的强者。

“没错。”土地婆握紧了相柳之须,将其递到了千铃面前,“我受西王母所托,将此物保管至今,没想到,现在居然能再次派上用场了。”

“土地婆大人,难道您想用这个?”千铃心一急,立马拉住了土地婆的手。

“千铃!”土地婆举起木杖,重重地朝地面砸去,轰鸣如雷的响声如约而至。

千铃吓了一跳,心有余悸地看了看脚下。土地婆刚砸过的地方,此刻已然变成了一个五米见方的碎石坑。坑内所有的鹅卵石都被这可怕的力量击成了碎块。

即使神的力量已经衰弱到连形态都难以维持,但土地婆仍然是神,而且还是这神州大地上最后一位真神。她的神力不容置疑,千铃深知这一点。

“利用千人命,就能够获得足够强大的力量,再加上一个祭品,封魔之门就能够再次打开了。只要再次逢魔之门的话,你就能够回到过去,虽然那个时代远比现在危险,但是这是如今唯一的办法了,千铃,你准备好迎接自己的命运了么?回到那个我们所逃离的时代。”

千铃立刻脸色大变,她无法遗忘那个可怕的回忆,崩溃的大地和山川,死去的人们,哭泣的亡魂,那痛苦的回忆瞬间涌上心头。

她们并非这个无神世界的原生民,他们来自于一个存在着神明和妖怪的世界,而那个世界,已经毁灭了。

而逢魔之门,则是人、神、冥三界之中,一个能够跨越时间和空间的时空之门。

传说打开门的瞬间,看到门的人都会被吸进去,然后进到另外一个时空里,而这时空的跨越度,则为整整一千年。

发动逢魔之门需要十分强大的力量,而且这甚至可以改变历史的法术有着一个致命的缺陷,便是发动它的人,一定会死。

土地婆自己的能力时无法发动封魔之门的,但是借助千人命的力量就可以做到。

千铃不忍一直照顾着自己的土地婆就此牺牲掉,着急中忙喊道:“不如就让千铃直接吸取了千人命的妖力吧!”

“愚蠢!”土地婆气的再次砸了下拐杖,“这千人命的妖力岂是能被你这小妖吸收的?虽然你的血脉非常好,但是你自身的悟性却差的令人发指,你是不可能吸收得了的。”

“可是!”

千铃还想要争辩,但土地婆已经没了耐心。

“快拿着吧,我就要施法了。我知道,如果明天的太阳升起,恐怕你就要陷入永久的沉睡了。毕竟你那点妖气,已经几百年没有再补充新的了。”

千铃不愿,但是土地施法强行将千人命束缚到了她的身上。

“您要陪同这个地方,直到痕迹彻底消失么?”

“我?”土地婆歪歪脑袋,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啊哈哈,当然了,你个笨小妖,我可是此地的土地婆啊!”

土地婆爽朗的大笑着,似乎没有一丝对死亡的畏惧,更没有着失去信仰的苦恼。她仍然爱着这片土地。

“青石岗。”她自语道,“我陪了你这么多年,终于,这神的契约走到头了。

在土地婆的笑声中,千铃忽然感到周身出现了一股强大的神力,将她推举着飞了起来。

“土地婆大人!”她伸出双手想要抓住土地婆,但却发现自己已经触碰不到她了。

“不要担心,这只是法术的一部分。”土地婆仍然笑着。

土地婆虽然是土地神,但她的能力却直接来自于西王母大人的赠予。传说她也曾是西王母大人的丫鬟,所以虽然身为神的等级不高,但是她的自身实力却异常雄厚,而且还精通空气法术。

“必须赶在天亮之前。”土地婆毅然决然地举起双臂,将神力化作神风,源源不绝地送到了千铃身边。

在输出神力的同时,她的双臂也渐渐地,一点点地出现了灰黑色的斑点。

这是神力损耗过度,而出现的石像化。当一个神明全身都化作石像,这个神,便也就死了。

“土地婆大人!”千铃拼命的挣扎,想要脱离神力的束缚。她知道土地婆为了她,已经全然不顾自己会失去全部的神力,变为一尊普普通通的石像而死。

“别说话!再这样,我的神力可就不够了!”土地婆艰难地朝着千铃继续输送神力,额头上已然挂满了豆大的汗珠。

“土地婆大人......”千铃捂着嘴角,眼角闪出星星点点的光。

“逢魔之时就要到了。”土地婆顶着汗珠和疲劳,仍然保持着那柔和如水的微笑。

“土地婆大人!不,再这样下去的话,你会......你会死的啊!!!”千铃拼命锤着周身那无形的屏障,但她却什么都做不了,这屏障是由土地婆的神力所形成,但她现在却已经虚弱到了连敲都已经敲不动了。

“我知道,哈哈,千铃。”土地婆的双脚渐渐麻木,一层灰土从脚底直上腰间,“记住了!到了千年之前,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千万不要辜负了我。还有,如果你有幸再次见到那些人,我想请你,以西王母为傲,活下去!”

“土地婆大人!”千铃疯狂地挥动四肢,因为激动,人类的形态骤然瓦解。瞬间变成了一只灰白色、呲着血色尖牙的巨狼。

“嗷呜~!嗷~!”巨狼在夜空之下拼命地悲鸣着。

随着月亮的渐渐远去,昼夜即将再次交替。

妖力最为强盛的逢魔之时即将到来。

而这个时刻,便是唯一能够打开封魔之门的时刻。

“以诸神之王的名义,打开吧,封印着无数时空的禁忌法术,逢魔之门!”土地婆一声大吼,全身神力拧成一股强大的推力,直冲千铃而去!

嘭——!

千人命被强大的神力刺激,也一同迸发出了金黄色的光芒!

千人命的光芒如同耀眼的太阳一样照亮了半片夜空,在半空中的千铃呆呆地看着,双目渐渐无神。

金色的大门即将打开,但是,土地婆也将要永远的消失了。

“去吧!千铃!西王母大人的子嗣可不会在我的手上断掉的!哈哈。”在土地婆自己的笑声中,她化为了一尊凝望着大海的雕像。

“嗷呜~!嗷嗷~!呜呜~呜呜~”

千铃哽咽着,但却只能无力地亲眼见证土地婆的离去。她趴下身子,渐渐远去的视线中,一直注视着土地婆,直到她再也看不到大陆。

土地婆大人养育她长大的“母亲”。是孤独的她唯一的依靠。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用这种方式送别土地婆大人。

千人命的光辉在东海上闪耀,群星渐渐暗淡,一丝微光从东海彼端升起。

昼夜交替之刻,便是妖力最为旺盛的逢魔之时。

千铃的情绪逐渐稳定,身形也变回了人类的外貌。

忽的,她感受到千人命之中渗出了一股强大的妖力。这妖力掺杂着一丝危险的气息。让她不得不警惕起来。

东海顶端,就在那千人命的光芒之中,一道金黄色的大门在翻腾的海面上出现。千铃惊讶地注视着那两道直插云霄的门框,它们犹如站立在天和海之间的巨人一般顶着天空与大海。

“这就是,逢魔之门?”千铃呆呆地看着自己被千人命的光芒指引着飞进了那门内。

逢魔之门真的开了!

凶神相柳,生前杀戮无数,无数冤魂死后不能解脱,被其吸收、吞噬,成为了它的妖力。而这仅仅一条触须之中,就有着千余条亡魂的怨念。

待过了这逢魔之门,时间、空间便在一瞬之间发生了剧变。

刹那间,千铃感到头晕目眩,好似心肺翻江倒海,一时支撑不住后昏了过去。

在千铃昏迷之后,一条巨大的赤红色巨龙从遥远的星空边缘涌现,在云里翻腾。它周身泛出赤红色的光芒将半片天空都照亮。这巨龙来时闭着眼睛,待到了逢魔之门上空后,却又睁开了双眼。

而在巨龙睁眼之时,一股震慑天地的强大妖力突然迸发!向着整个世界袭去!

而后,它又喷吐着炽热的气息,从云中渐渐远去。

随着巨龙的离去,太阳终于缓缓升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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