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你这样会害了自己。终究白慕没有说出口。
白慕的三个你可知一个比一个语气更重。
“我知道。”江起认定了的事情便不会放弃，对上白慕的眸子：“民间小报内容不必和邸报相同，内容也不一定全部都是是朝堂之事，可以是素日发生的事，像是当初江淮河汉开业了可以登上去，也可以是不敏感的国事，像是谁谁中举了也能登上去，也可以是一些趣闻杂事，话本也能登上去。”
江起见白慕不置可否的表情，继续道：“其余的更简单了，不必让人抄写即可，我们只需负责小报的内容和印制即可。”
我们？看这样子江起是打算将自己也拉进去了？“怎么说？”
江起从身上摸出一块私印，拿到白慕面前，“借你私印一用。”白慕没有犹豫，拿出了那块刻着“白世慕”的鸡血方印。
二人走到了雅间的另一侧的书案前，江起拿过二人的私章，按在印泥上，再按在宣纸上。白慕看到二人的名字被印在了一起，心中油然升起了一种不可言喻的情感。明明素日里做生意，签字印章多的不能再多了，怎得现在扭捏了。
沉浸在构架第一份小报中的江起没能注意到，并且拿出了江淮河汉的公章，在二人的名字旁印了下去。
。。。
“你看啊。”江起拉过白慕，把三个章的顺序掉了个，在刚刚印的那一列下面又印了一遍：“你看，我们把这三个章当作三个字，这样调换顺序就可以印出不同的话来。假如我们现在有这样几百个印章。”江起买了个关子。
果然白慕急忙抬头看着他，等他说下去，江起便不缓不慢，“便可随意组合印出任何想要的文章。”
白慕顺着他指的两列印章的印文望去，若有所思，“你是要用这个方法来印邸报？”
江起扬眉，看着白慕的眼里毫不掩饰的放出赞许和惊讶的神色，“对！白公子真真才思敏捷，一点就透。”
白慕被他夸的不好意思了起来：“哪里，哪里，江兄能想出这般点子当真让我惊奇，说实话，每次和江兄谈论，都能受益匪浅。”
江起被夸的不好意思，这些本就不是他的想法，他只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罢了。摆了摆手，结束了商业互吹，单刀直入：“不知白公子对这个可有兴趣？是否愿意一同共创大业？”
白慕犹豫了。这件事如果能做成，对百姓，对江起无疑是个巨大的裨益，可是对自己并没有多大的好处。诚然白家可以从中获益不少，但是她白家家业遍布天下，并不缺这三瓜两枣，即使是再大的收益，对白家来说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可这件事如果没做成，自己和白家就首当其冲的成为朝堂所指之人，她出去就是代表着白家。她做了就等于白家做了，她不能放任白家这一大家子陪她去冒险。
但直觉告诉白慕，这是个契机，她不舍得放弃。
看白慕不说话，江起当是白慕嫌他这事并无一个切实可行的计划，连个雏形都没有具备就拉着他加入：“我知道，我这个想法还在个天马行空的阶段，你犹豫也是正常的。”
“我不。。”，白慕话还没说完，江起保证着：“这样，你不是要出京嘛，这段时间我来操定细节，看看怎么实行，我得把这个雏形先做出来。”
这样也好，如此一来，到时候她可以先看看这件事情的可行性，到时候再回家和白老太爷通通气，如果真的不可行，她也能拖个个把个月，想个恰当的借口拒绝江起。“如此甚好。”
白慕指着纸上江淮河汉的阴文和二人私章的阳文印文，提意见道：“这若是要印书，用阳文印是不是更好一些。”邸报也好，书本也好都是白底黑字，自是和阳文印一样。
“不错！我就是这么想的。”江起再次惊于白慕的领悟力，这么快就弄懂了其中精髓，并能融会贯通。
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下，江起看了眼前的白慕，明目皓齿，因着年少并没有张出胡须的脸清秀灵动，整个人像是在发光，怎么能这么可爱！
可爱！江起整个人抖了个激灵，赶紧压下这个想法。
江起从未想过将可爱这个词放在一个“男人”身上。
“咳。。咳”江起回过神来，故作镇定，“其实到时候不只是印邸报，印书也可如法炮制。这样到时候寒门学子们买书就不必花大价钱，人人都能买得起书。”对于来自一个现代社会的人，生活在几乎人人识字的世界，还记得江起刚到此地时，完全无法接受不识字的人和识字的人一样多，甚至更多。这两年他见多了也习惯了，但心里还是更习惯在一个人人识字的社会里。
白慕睁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在他们这种世家子的世界里，从未有过这种考量。多数想的无非如何巩固自家的位置，至多想着国泰民安，不受外邦欺扰。可这个民安可不包括让百姓人人识字，如同他们一般。
话开了便停不下来，不知不觉已然二更。
江起在夸夸其谈自己的畅想，没有注意到白慕看他的眼神慢慢变成了深邃。
“江兄，时辰不早了。”白慕适时出言提醒道。
“哦哦，是，你是该早些回去休息，不日就动身了吧。”
白慕搭下眼，声音中透过一丝淡淡的忧伤，“嗯。”
似乎心有灵犀，江起起身，拍了拍白慕的肩膀：“来去不过一月有余。好男儿志在四方，岂鹿豕也哉常聚乎。我还想着，等我买卖做大了，一定要游遍这大好河山。”二人才相识一月有余，怎得自己就没由来的关心起他了。
白慕敛了敛神色，露出一抹笑，“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遍着大好河山。”
“好，一定！”
走到酒楼门口，依稀作别之际，江起放下欲抬起再次拍肩的手，忽然开口，“世慕，一路保重。”
白慕：“哦。。哦。。好。”便飞快的走了。
江起抬手，还没来急的说等你回来，就看着白慕面报赧意得‘逃’走了。收回手时，盯着手呆了片刻，想到刚刚在酒楼里拍白慕肩膀的触感。果然是还没长开啊，肩膀这么单薄，甚至有一分柔若。
江起自嘲般地笑了笑，心里却有些留恋刚刚手上的那份触感。
漆黑的夜色依旧藏不住白慕面上泛起的红意，脚下生风般得逃到了自己的闺房。书竹看到白慕时一度以为她又饮多了。白慕喝酒不上脸，只有喝多了才会有些微红。
书竹见她整个脸都红透了，以为又似前两日一般，喝到烂醉回的家。上去便扶她：“小姐，要不要吩咐厨房做碗醒酒汤来。”
白慕脸上报褐，眼下却仍带清明：“不必了，我今天没喝多。”
书竹见她神色正常，确实不像喝多了的样子，反倒升起了一丝担心，“那小姐你脸怎么这么红？你没事吧？”
白慕胡扯了个由头：“没事，可能是。。热的吧。”
书竹“啊”了一声，显然是不相信。心想，现下都十月末了，哪里还会热。
白慕见她咋呼得心烦，“你说，你和白亦从小一起长大，怎得他就这么稳重，你成天咋咋唬唬的。”
平日里，白慕和书竹表面上为主仆，可二人从小一起长大，情分上更似姐妹。二人打趣惯了，没来的今日书竹莫名的被指责了一通，情绪颇为低落：“哦，小姐。你去东林的行囊收拾好了，随时可以走了。”
听到此话的白慕神色一变，抬手道：“行了，我准备歇息了，你下去吧。”
只自己一个人呆在房中。
江起低沉的嗓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世慕，一路保重。”虽然叫的是她在外行走的名字，可这也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以前叫的都是白公子。
白慕看了看自己的肩膀，仿佛还能感觉到他手上轻拍她时传来的余温，脑中又浮现出他高谈阔论时的意气风发。
她的心有些乱。
第一次在白亦口中听到江起这个人的时，她产生了好奇；然后第一次见到江起，气鼓鼓的从白家杂货铺走出来，她似乎有些捉弄的乐趣；再到后来，她见到江起和储姒走的很近，似乎有些嫉妒；再后来，她见识了江起层出不穷的新鲜想法和经商上的能力。
今天见到的他似乎还有胸怀天下，兼济家国的志向。
你可知，我从未见过和你一般的人。
白慕强按下泛上来的复杂心情，告诉自己明日还要出京，得歇下了。
是啊，明天就要出京。得月余才能回来，之前从未有过这般不想离京或是迫切回来的想法，每次出去都恨不得多呆上几日，怎得今日这般奇怪。
此时的白慕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出京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是江起。
白慕在床上辗转反侧的同时，京城的另一处，一座校小院的床上也躺着个和她一样彻夜难眠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