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慕这才点了点头,拉了拉身上有些脏污的衣装,这已是行囊中能找出来最好的一身了,和两月前京城的那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完全是两个人。
得到消息的白家众人早已在白府门口翘首以盼。远远的就瞧见白夫人在门口等着,白慕一个利索地翻身下马,快步走上前去。俗话说的好,儿行千里母担忧。日日提心吊胆的卢文微一见白慕便忍不住眼泪,白慕见到母亲正要跪下行礼,被她急忙拉住。
从小到大娇生惯养的白慕哪受过这般的苦,白家的女眷一见一身风尘的白慕都不禁红了眼睛,白老夫人在另一旁拉过白慕的手,有些颤抖:“慕慕,回来了。”白慕用力点了点头,随即安抚过白老夫人的手,带着些歉意的看了看母亲。
“咳,慕慕这一路辛苦了,先进家门。”白老太爷打断准备在门口絮叨的众人。
众人簇拥着白慕到了大门口,门前还放了个火盆。
白慕赫然,白慕心下摇头,心想自己不过是出了趟远门,不至于要跨火盆罢。向后看向母亲,看到一众人都向她频频颔首,示意她快跨。好笑地一脚跨了过去,便被推到浴房。
浴池的水是一早备了的,因为不知道白慕什么时候到,水房便一直烧着水。白慕等最后一个下人提着热水倒入浴池下去后,遣退了执意要在旁伺候她的书竹,让她也下去洗漱一番再来。兀自走到池边慢慢的褪下了外衣。
云烟氤氲,白雾中隐隐看到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缓缓走入池内。脸上的肤色较雪白的胴体稍显深一些,可依旧是一张精致无比的脸。本该是无暇的身体上,左肩却攀爬着一条吓人的红痕。
伤口还未痊愈,白慕下意识地在入水时抬了抬肩膀,依旧没有避免伤口沾到水溅起来地热水。眉头轻轻地皱了一下,疼痛似乎时不时地在提醒她当时的凶险。
那日离抵京只余三四日路程。
一条小道上传来阵阵马蹄踩在湿润的泥土上飞溅的声音,天蒙蒙的下着细雨。
因着在东林多耽搁了几日,一行人都加快了脚程,驱马超了平日里不走的小道。
“离入夜不远了,大家加把劲,到了前面镇上客栈就能歇息了。”
众人听到这一消息无一不为之振奋。虽然他们将粮草成功地押运到了东林,可毕竟一路上走的是官道。现下为了赶时间能早些回京,算上今天已是第四日连着走小路了。小路不但不好走,说不上还会遇到劫匪。
这两日他们各个提心吊胆地,虽然没压着货物,但一个个骑着的马还有马背上主人的气质和当地人格格不入,换上了普通的衣服,看着也不像穷酸地过路人。
从即将到达的这个镇到京城最近的路就是官路,所以今日是最后一日走小路。
悬着地心终于能放下了。
夜色来的比想象中快,白慕驱马跑得最前,用力的甩了下马鞭后突然抓了把缰绳,只听空中一声长长的嘶鸣声。众人纷纷停下马,看往白慕这里。
借着晚霞,白慕只见前方中有个白色的身影,待驱马靠近才发现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家,旁边还散落着一地的东西。看样子应该是过路的人天雨路滑不小心摔了一跤。
书竹只见自家小姐略微迟疑了一下便翻身下马走到那姑娘的旁边。下一刻就看到那姑娘从散落的一堆东西之中抽出了把小刀,以迅雷之势抵住了白慕细嫩的脖颈。另一手反剪白慕的手,熟悉的手法和压在身上的力度无一不告诉白慕这个女人带着功夫。
“少爷!”
“白公子!”
白家下人和那押运的官员几乎同一时刻喊了起来。
白慕心底叹了口气,明知道这可能是陷阱,最终还是因为自己心软把自己送到对方口中。白慕一个眼神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用着平缓的语气和身后的绑匪姑娘说:“姑娘,你我从不相识,现如今是求财罢?”
“是啊。”绑匪姑娘轻笑。
白慕以为她是“擒贼擒王”的套路,便问:“你觉得你一个人相较我们这么多人胜算大么?”
那绑匪姑娘嗤笑了一声。
周围乌压压的出现了一帮操着家伙的壮汉,领头的那个扬声:“那算上我们呢!”
对压着白慕的那个女子说了句:“妹子,你这个法子真管用,百试百灵。”
众人都没发现什么时候周围来了一帮人,心中都有些发怵。
那押运的副官喊了声:“我们可都是有皇命在身的人,你们胆敢放肆。”白慕心叫不好。
本应有气势的一句话被那副官带颤的声音喊出了诡异的气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周围发出一整爆笑,领头人半天止住了笑:“老子在这里就是天皇老子,皇命?你还给老子办差呢。”一挥手,“动手!”
两边听到这句话都动了起来,白慕这边的人听到这句话纷纷地拿起了身边可以用的家伙,准备负隅顽抗。
只听周遭砰嗙作响,都是铁器相碰的声音。
两边扭打在了一块。
白慕多年行走在外,见对方也是个女子,企图奋力一搏。只见对方两只眼明显落在了场上,白慕适时一挣,对方一时没有想到她被刀驾着还会反抗,一个手滑,便松开了白慕。
女子的失神只限于这一刻,下一瞬女子反应过来了,白慕的左肩上多了一道血痕,便被和之前一模一样的姿势再度架了起来。
不止自己,多数自己这边的人落了下风,刀剑不长眼,再这样下去肯定是自己这边吃亏。
白慕忍痛,用尽全力大喝一声:“住手!”
许多人听到了这句话后动作明显慢了下来,领头的和在白慕身后地女子不禁向她侧目。
白慕立刻道:“这位好汉,你们无非是求财罢了。没必要弄得兵戎相见,这样你们报个数目,有的话,我给你们,没有我们也想法子给你凑出来,你看行不。”
“都停手!”
“嚯!口气不小啊!”领头人对着白慕:“你做得了主?”
白慕直视他:“做得了主。”
“行!你小子有胆识。”领头的和女子互看一眼,看了看众人的马匹,略一沉思:“一千两银子,放你们走,拿不出来么跟我们走。”
都是京城出来的人,从未见过绑匪。白慕也不知这个价格合理不合理,下一刻心里好笑,这时候还想着价格是不是公道,就算是不合理也得给,不然命就没了。
白慕不缺钱可是也不会带这么大笔银子随身,一时间也犯了难。
“怎得,心疼了?”看白慕一行人坐的马匹就知道他们是拿得出这笔钱的。
“当家的,你看我们一下子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烦先让我们凑一凑看看有多少。”
“行!快点啊!别给我耍滑头。”
白慕快步走到众人面前,让各自将身上的行囊都取出来,把银子倒在地上。
副官走过白慕身边悄悄地道:“你当真准备把钱给这帮匪徒?”
白慕头也不抬,手上没停继续凑钱:“不然呢,把命给他们么?”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拿了钱说话不算话。”
能够如此商议那么这些人就不是索命,只是单纯的求财,只要银子给足了,自然不会再平白无故得添上几条人命在手里。白慕懒得和他掰扯,挥了挥没受伤的右臂,招呼其他人拿钱。
副官急了眼,一手拉住他的左手臂:“白少爷!”
“嘶”白慕扯了扯嘴角,”周副官,今日你给了多少,到时候去我白家账上支多少。”只见那副官的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白慕抬头扫视众人一圈:“还有谁没拿的嘛。”见大家都摇了摇头,白慕蹲下开始清点地上的银两。
领头人和女子看着白慕受了伤还能有条不紊的处事都是一脸惊色,交换了下眼神,小小年纪,就能如此,不简单。
清点完毕,白慕走到他二人面前。靛青色的外袍上,左肩染上了一片血迹,白慕挺了挺上身,尽力保持直立,抬手的时候果然牵扯到了伤口。
痛,但她不能倒下,她身后还有白家上下这么多条人命在。
扯了嘴角,但没发出一声叫喊。白慕抱拳上前,有些讨好意味得说:“当家的,这里是九百三十二两银子,我们全部的钱都在这里了,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领头的双手抱胸,“可以啊。“
众人不敢相信,这土匪头子这么好说话。
果不其然,领头的一指白慕,“他们可以走,你留下。”回头和旁边的女人打趣:“妹子,我看这小子不错。长得像个书生,身上的一股子劲我喜欢,绑回去给你当个小白脸咋样。可不比你看上的那个好得多。”
这话一出,当事的两个人脸皆红了个透。
一旁的书竹急得差点叫错了:“小。。。少爷。”
那个女子开了口,语气里带了丝嗔怒:“大哥!”
“好好好,不打趣你了。”
见他们松口了,白慕忙拿出身上佩戴的玉佩,“当家的,我这玉佩是上好的羊脂籽料,少说值上个百两。能不能用这个抵余下的银子。”
那女子接过带皮的羊脂玉,入手温润,白糯细致,一触手便知是块好玉。对那领头男子点了下头,男子会意,大手一挥,举着刀剑的土匪收了刀。
白慕失血过多,拖了力,却依旧在昏过去前和二人说了句话。接着就被冲上来扶着她的下人接走了。
二人等白慕一行人离开后吩咐手下清点银两。
“真放他走了?”
“不然呢,抓回去给你当小白脸你又不要。”
“你不怕他到时候带人来寻仇?”
“不会的,他既然那么说就不会那么做。”
“你就这么信他?”
白慕在昏迷前竭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二位当家的,还望今日事就此结束,我信二位是言而有信之人。其实我们一样,手底下养着一帮忠心的弟兄跟着我们混口饭吃,大家都不容易。还望希望二位能说到做到,放我们一马,同样的,我也是。
白慕话中的警示不言而喻,若是今天他们放了她,她便不再追究了,不然她定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之后再醒来便是昏暗的客栈里,她是被疼醒的。从小到大含着金汤匙长大的白慕从未受到过这么大的伤痛,之前磕着碰着一下都三五成群的下人和家人围在她身边。现在旁边只有个默默抽泣的书竹,喂她喝了药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下午才转醒。
众人说什么也不再趁着夜色赶路了。
那一刀划得很了,为了避免伤口感染,又绕路走了官道,这才耽搁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