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生姜捣汁
周半夏刚刚走到酒店门口,电话响了起来。原来是凌睿昕。
“小夏,在哪里了?”
“到酒店了,怎么了?”
“哦,没什么,你等着啊。”说着,凌睿昕挂了电话。
半夏盯着电话有些莫名其妙,把手机塞进包包里,抬头的时候,就看到凌睿昕推开玻璃门走了出来。他脸上的焦急在见到半夏的那一瞬间如释重负一般,化解成笑容。半夏也对着他笑了一下,明白他电话里的“等着”是什么意思了——原来这家伙在酒店里候着呢。半夏不知怎么,忽然想起“守株待兔”这个成语,想起小学的时候看过的成语故事,只不过,里面那个农民的面孔被凌睿昕取代了。别说,这个凌睿昕有的时候还真的有些那个守株待兔的农民的傻气,一点也看不出来他其实是H市凌家的少爷。
看到半夏依旧好好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睿昕不禁松了口气。昨晚真的很担心她,却又不敢轻易去打扰。那些伤痛不是他想抚平就能给她抚平的,还是需要她自己慢慢接受,慢慢坦然。他能做的只是在身旁陪伴罢了。
“笑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吗?”睿昕好脾气的问。
半夏收敛了笑,嘴角却依然保持着上扬的姿势,摇摇头,“没啊,就是看到你就想乐。”
睿昕也笑了,眼睛弯弯,一如她记忆里的纯净明媚,“是吗?总比你见到我就哭的好。”
一路说说笑笑,走到了办公室。半夏端来两杯咖啡,放一杯在睿昕面前,自己端起另一杯慢慢啜饮着。
睿昕看得出半夏今天的妆容比平日重了点,是想要掩饰昨晚的休息不佳吧?也不知为什么,每次见到这个小女子,无论她怎样地伪装,无论她化了怎样的妆容,那些被她精心掩藏的心情都会被他一眼看穿,然后心疼不已。
有时候,睿昕会想,也许这便是命运吧。不是有人说,男子生来便是注定为一个女子莫名牵挂、心疼的。而这个周半夏,便是他的命中注定了吧?
在心里轻轻叹气,手指把玩着杯沿,头也没抬,只是轻轻问:“云云还好吧?”
半夏有一刻的怔愣,他知道她去看唐文云了?也是,在医院见到蓝哲瀚了,这凌睿昕知道便也不足为奇了。
“去是去了,但是,老实说,唐文云的情况不乐观。她几乎拒绝跟除了赵子轩之外的所有人交流。可以看出,这一次对她的打击不小。不敢想象以后还会出什么乱子。”
闻言,睿昕皱起眉头。他当然明白周半夏是什么意思,她是担心唐文云知道她的流产其实不是意外,而且还是她的新婚丈夫一手策划的,那时唐文云该情何以堪。
“小夏,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事睿昕心里有些困惑,总觉得其实这件事没有他们想象的这样简单。
“对了,”半夏打断他,“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你原来是‘锦华家园’的少东家啊?张婆婆都没提过呢。”
“哦,其实我也不是爸爸亲生的,是我妈在我亲生父亲去世三年后带着当时只有7岁的我改嫁到凌家的。”
半夏惊讶地瞪大了眼,脑海里想起张家二姑姑——也就是凌睿昕的妈妈的那张总是显得很忧伤的面容,心里总算自小的困惑总算得到解答了。
睿昕看着半夏沉思的样子,忽而笑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看着半夏诧异的面部表情,睿昕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你肯定在想,啊,这个凌睿昕真是可怜啊,表面风光的凌家少爷原来只是寄人篱下啊!”
被凌睿昕说中心事,半夏脸上微微一红,略略侧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睿昕接着道,“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凌叔叔,哦,就是我现在的爸爸,其实是很爱妈妈的。爱屋及乌的,也便很是疼爱我。对我和妈妈也是极好的,在我心里,他就等同于我的亲生父亲了。只是,我母亲心里终究是放不下我父亲,所以,才会有些郁郁寡欢。即便是这样,爸爸还是包容了妈妈,他甚至会陪着妈妈去给父亲扫墓。也不靠近,只是远远地看着妈妈,不想打扰妈妈跟父亲讲悄悄话。小夏,知道么,我是打心底钦佩爱戴我爸的。”
半夏点点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话。你看,凌睿昕就是这样的人,总是以感恩的心来对待身边的人事物,也许,这便是让半夏忍不住亲近的原因之一吧?贪恋他身上的温暖,贪恋他纯净的笑。
“啊,对了,”半夏回过神来,转移话题,“你刚刚想说什么?有没有想过什么?”
睿昕却摇摇头,“没什么。小夏,晚上有时间么?我妈妈想请你去家里吃饭。”
半夏沉思地看着睿昕,黑寂的眼睛里看不出情感波动。她知道这样的邀约意味着什么,理智大声叫嚷着不能去不能去,可是,心里却又向往不已。
半夏半晌没有说话,睿昕捧着咖啡杯,一口一口喝着咖啡来掩饰自己的紧张。心里“噗通噗通”一下一下清晰地在耳旁响着,有些期盼,又有些害怕地等待着半夏的答案。
他知道在这个时候也许不是最好的时机,可是,他不想再等下去了。他想堂而皇之地把她护在身后,他想光明正大地抱着安慰她,对她说最肉麻的情话,对她说偶像剧里男主角对女主角爱说的那句话“别怕,宝贝!跟在我身边便是最安全的!”
而且,他们也已经错过了两年了。两年的时间是不长,可是,还有多少个两年能让他们挥霍?
“我……我妈妈很想念你……”
沉默了半天,睿昕开口,却是这样一个蹩脚的理由。
半夏有些好笑地看着睿昕忸怩的神态和微红的脸庞,却故意不说话,只是看着他。也是存心想逗逗他吧,故意装作冷淡地应了声“嗯”,然后端起咖啡啜饮。
嗯?就这样?睿昕有些挫败地抓抓头发,索性来了个单刀直入,直接抓住了半夏的手,人也整个站了起来。
“我想你去,小夏,我想跟你在一起,我想保护你,我想名正言顺地守在你身边!”
睿昕的这番告白让半夏有些吃不住了,看着他坚定地眼神,差点就脱口而出“好”了。她试着抽出自己的手,可是,睿昕却握得更紧,像个孩子紧紧抓住自己心爱的玩具害怕被别人抢走一样。
“阿昕,有些事情,你不知道的。我其实……”
“我大学的时候开始交女朋友,初吻是在大二的一个冬天。我也曾跟所有血气方刚的男大学生一样荒唐过,甩过人,也被人甩过。我小错不断,大错不犯,总体来说也算是个好孩子好学生。拿了学位后,又继续攻读研究生。我不喜欢房产业,钟情中医学。跟赵文昊那小子合资开了一间中医诊所,爸爸以前提供的资金我也在赚第一桶金后还给他了。我现在的房子、还有一切,都是自己亲自一分一分赚来的,是个绝对可以托付终身的好青年!”
睿昕像是背书似的说了一大通“征婚启事”,半夏觉得好笑却又也是感动不已。这个不擅长说甜言蜜语的家伙是在以他自己的方式,来向她表明心事,来向她表示他的决心。
而且,他这样说的目的其实是想告诉她他不在意她有着怎样的过去。
可是,半夏想着,阿昕你不知道你所谓的不在乎的我的过去,有着怎样的狼狈不堪。
看出她的犹豫和动摇,睿昕又乘胜追击,“小夏,相信我,从来没有过不去的过去,没有好不了的伤口。而且……”
睿昕歪着头,却想不出该怎样继续说下去。
半夏有些好奇地问,“而且?”
睿昕深吸一口气,仿若下了很大的决心,“我跟赵文昊的中医诊所是‘杏林’,中山北路那家也是我们的分店。”
半夏的脸血色瞬间褪去,只是看着凌睿昕不说话。眼神空洞得让睿昕害怕。他拉拉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唤:“小夏?”
原来,原来他早就知道她曾经的事啊。那一年她以新婚不久的同事的名义在中山北路一家颇具规模的中医药医院开了药,亲自扼杀了腹中还未成形的胎儿。两年前已经就知道了吧?那么,他为什么还会对她这个狠毒的女人这么好?为什么还要握着她的手不肯放?这样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她,陪伴着她,哪有这样傻的人?
她抽回手,坐进椅子里,不看睿昕,“既然你都知道,那么,还说些什么?我们之间不可能的。”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睿昕正色道,“这也是你对我说过的吧?怎么自己就做不到了呢?”
半夏冷笑着道:“那么,你能保证永远不跟我争吵吗?”
“不能。”睿昕答得出乎意料地爽快,半夏的心痛了一下。果然啊。
“你知道什么最伤人吗?就是恋人在争吵时对对方的攻击。像插进对方心的刀一样,绝对地可以一刀致命。而我的过去,将会成为取我性命的那把刀。既然不能保证永不争吵,那么,你怎么保证我永远不受伤害?”
“我不能保证永远不跟你争吵,我只是想告诉你,周半夏将会是凌睿昕倾尽所有用性命来保护的人。”
半夏被睿昕的这段简短的话彻底震撼住了。是啊,无论多么相爱的恋人都不能永不争吵。她害怕被伤害,他又何尝不是呢?别的人不敢说,但是凌睿昕说了会用生命来保护,他便是真的会。这样的信任她也说不上原因。
只是,半夏依然挣扎着,“你是学医的,不用我告诉你‘半夏’是什么吧?”
睿昕流利地点头答道:“半夏,天南星科草本,全株有毒。”
最后几个字,睿昕说得有些慢有些犹豫,知道半夏突然提这个的用意了。
半夏扯开嘴角,露出一个笑,似有几分自嘲:“你知道有毒,还不离远点?”
不成想,睿昕却又很快朗声道:“用生姜捣汁服下,其毒解。”
看着半夏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我确实是学医的,你以为我怕这小小的毒吗?而且,你看,解毒的方法多简单。放心,即便中毒,我也会为自己医治好的。还要留下性命照顾你一生呢。”
那样故作轻松的语气,半夏听着却想哭了。
真是傻,傻到家了!
睿昕走过去,隔着椅子轻轻环住半夏,心疼地抹去她脸庞的泪,“跟我去吃饭,好不好?好饿呢!”
夸张的可怜兮兮的表情让半夏破涕而笑,一拳捶过去,“喏,你自己说的,中毒了本姑娘概不负责!”
睿昕顺势拉着半夏的手,挑眉笑道:“成,我对你负责,行了吧?”
“去!”半夏一个用力把睿昕推倒在地上,得了便宜卖乖的家伙!
被推倒在地的某人却笑得傻呵呵的,开心不已。
这厢正闹着,甜蜜得不得了,电话铃声不识情趣地响起。半夏抓起办公桌上的电话,嘴角挂着笑,“喂?”
“周姐,赵先生来了!”电话那头的郭贝贝似乎有些慌乱。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睿昕已然站到半夏身边,紧紧握住她空着的那只手。见她看他,又露出他的招牌笑容迷惑她了。
“带他去会议室,5分钟后我会到。”
“是赵子轩,他来干什么?”
“管他来干什么,有我在,你怕什么?”
半夏果真笑了,心里起初的忐忑也没了,只觉得被睿昕紧紧握着的手有一股暖流慢慢地传进心口。
“是啊,管他来干什么,我们又不欠他的,应该是他怕我们才对!”
睿昕挑眉不语,拍拍她的头以示嘉励。
嗯,孺子可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