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乾淡淡嗯了一声:“众爱卿平身。”
“谢万岁。”
大臣们纷纷起身,恭敬地侍立一旁。
午乾走到龙椅上坐下,视线带着审视,在底下群臣身上打量。
被他的眼光扫过,各部尚书齐刷刷地惊了惊。犹如被一盆冰水兜头泼下,有种冷入骨髓的感觉。
“你们消息倒是灵通。”许久,午乾收回视线,冷声道,“朕刚回宫,你们就知道了。”
“不敢。”吏部尚书祝远扬听午乾语气不对,硬着头皮解释,“陛下不安,则国家不安。臣关心陛下的行踪,也只是想要确认陛下的安危而已。”
“正是。”
“吏部尚书说得是。”
六部尚书纷纷附和。
“呵。”午乾若有若无地冷笑了声,长指敲打椅背,“那么,既然看见朕平安回来,你们也该放心离开了吧?”
“理应如此。”刑部尚书刘明铎顿了顿,试探着问道,“只是,皇上。还有另一件事,不知现下如何了。”
“什么事?”
“就是……”刘明铎硬着头皮,“皇后娘娘的行踪。”
话音刚落,午乾狭长上挑的眼睛便微微眯了起来:“看来比起国事,诸位更关心的,还是朕的家事。”
刘明铎低头道:“不敢。天家无家事。”
“哦?”午乾心情不佳地冷笑,也没打算再给刘明铎面子,“祝卿和户部尚书家里,都有人进了宫。刘爱卿是看着眼热,打算也从家里选个人进宫?”
“皇上!”刘明铎愣住,随即暴跳如雷,“皇上怎可如此诛心!”
午乾低喝:“放肆!刘卿是忘了如何御前奏对么?皇宫大内,岂容你如此放肆!”
刘明铎瞬间不敢再说什么,表情却还是愤愤的。
户部尚书连忙拉着他下跪。
六部尚书齐齐跪下:“请陛下息怒。”
午乾长身站起,并未叫他们起来。
和刚登基时的处处小心不同。眼下,他已亲征两次。无论是在百官之中,还是在民间,都积累起了非比寻常的声望。也正因如此,他也不再像过去那样小心。
午乾的视线环视四周,许久,才缓缓开口:“朕心意已定,诸位不必多言。皇后母仪天下,可她的身份归根到底,也是朕的皇后。”
“可是,皇上……”
刘明铎还想再说几句。
午乾侧眸,挥了挥手。
陆月明会意,拱手道:“六位大人,陛下倦了。请!”
各部尚书不敢再说什么,气忿忿地走了。
走出御书房,刘明铎心气犹自不平,怒道:“皇上越发的不像话了!”
“不像话?”工部尚书冷笑,“皇上是站稳了脚跟,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
“为皇家开枝散叶,原本就是应有之义!”刘明铎愤然,“皇后善妒无德,早就应该废了!”
祝远扬待在一边,一直没有说话。这时,他忽然开口:“就算皇后再善妒,到底也是有所出的。自古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你妄言废后,要把陛下的嫡长子置于何地?”
刘明铎没想到祝远扬会替花竹挽说话,顿时哑然。回过神,他不由大怒:“好哇,祝远扬。你是仗着外甥女在宫里,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祝某并无此意。”祝远扬皱眉,“倒是刘兄,你是不是如陛下所言,正在为自己家没能往宫里塞个女儿,而感到遗憾呢?”
“你!”
刘明铎越发生气。
“祝某先告辞了。”祝远扬无意多留,一拱手,“不过临走之前,有句话不妨先说开了。——陛下是真龙天子,不是你们能够轻易拿捏的对象。下次刘尚书再想做出直言敢言的模样来,不要叫我。我怕刘尚书真将皇上激怒,到时皇上降下雷霆震怒,诸位说,我是该与你们同进退呢,还是留下有用之身,照顾家中妻儿老母?”
说完,祝远扬匆匆而去。
刘明铎看着他的背影,气得几乎昏倒。
“这个混账东西,白读了圣人之书!”他转头看向户部尚书,想要寻求对方的认同,“你们说说看,他是不是有违君子之义?”
没人回答他。
几个尚书迟疑片刻,纷纷拱手跟他道别。
“家中有事,先行告辞。”
“哎呀,刘兄,在下忽然想起一件事要去处理。”
“衙门里还有事……”
看着一言不合就要离开的尚书们,刘明铎彻底愣了:“你们、你们!”
尚书们没理会他,纷纷离开。
倒是一向与他交好的工部尚书,临行前悄悄跟他说了一句:“刘大人。咱们多年同朝为官,有些话,我不得不跟你说个清楚。废后的事确如皇上所说,是家事。何况现在皇上灭了乌蛮国回朝,声望正是如日中天之际。何苦在这个时候跟他拧着来?”
刘明铎不高兴道:“就算如此,天下总也有一个理字!”
得,看来他是白说了。
工部尚书叹了口气,也没了多说什么的心思,拱手:“告辞。”
六部尚书之间的动静,有小太监探听了,报告到午乾那里。
得知六部尚书对此事的态度,午乾轻笑了下,眼底是少见的满意。
“恭喜陛下了。”陆月明亦是欣慰,“那群老顽固,总算是死心了。”
午乾没回答,起身道:“朕去正宫那里看看。”
“是。”
陆月明应声,送午乾回了正宫。
正宫寝殿内,花竹挽坐在窗边,一瞬不瞬地看着窗外,模样静美。
窗外栽着一颗梧桐树,取义凤栖梧桐。树上有雏鸟啁啾,莺莺呖呖,分外悦耳。
看见花竹挽的样子,午乾的心蓦然软了。
他放轻了脚步,声音也很轻很轻:“小挽,你在看什么?”
“与你无关。”
花竹挽没回头,冷声回答。
午乾碰了个钉子,有些无奈。
“小挽。”午乾顿了顿,“快到用膳的时间了,一起进晚膳吧。”
“我不饿。”
花竹挽还是没回头。
“你不饿,好。”午乾顿了顿,“朕饿了。你陪着朕一起吃,可好?”
这一次,花竹挽终于回头了。
她转过头,笑意冷然:“我有说不的余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