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如此凶险吗?”容蓁似有些担心,又好像有些难过,“我料到了,却总是不愿意相信皇上竟然如此……”
“滇南那个地方,瘴气弥漫,到处都是毒蛇和毒虫,地势又险要无比,别说打仗了,就是带足了粮草补给,每日里什么都不做,因着水土不服,许多青壮年也难以活下去。更何况他是去抵御南贼的,苗人世代生活在那深山丛林里,不论是对地势的熟悉还是对环境的适应都远在我南陵将士之上,而且他们还世代传承着恶毒的巫蛊之术……”宋瑾手上的力度刚刚好,容蓁也觉得舒服了些,“我同你说句老实话,别说大胜了,我从来没想过他能活着回来。”
“所以皇上将他派去滇南,大概……”容蓁到底没把那样大不敬的话说出来,“好在如今煜礼哥哥也总算是是平安归来了,只是不知道能否一直这样平安下去。”
“你可是想见他一面嘱咐他些什么?”宋瑾停下手上的动作,坐到她身侧的卧榻上,目光如水般温柔。
“谈何容易,就算他如今大胜归来,皇上到底还是会盯着护国公府的。”容蓁头疼的正是此事,“当日的事情虽说皇上明面上从未牵连容国公府,但皇上知道定亲镯子与信件一事,我总还是脱不掉干系。如今若贸然与煜礼哥哥见面,怕是不妥。但不嘱咐他我终究是不放心……”
“你不必忧心。”宋瑾的手从背后轻轻揽住她的腰,将她拉得离自己近了些,“如今他奉旨在进宫前养病,自然是不便出府与你相见。但并不代表他不了解当下的情形。正如我与你说过的,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让你带话,不顾一切地要与宁郡主私奔的韩公子了。当日皇上将丽妃关入冷宫,当下就派了身边的亲信去滇南将他抓回,只不过因着路途太远,路上又遇到些事情误了脚程,所以不曾到滇南也就是了。后来因着有你,没过多久事情就已经了了,皇上又派了信使将那些亲信追了回来。只是即便如此,这些消息应该还是会传到韩将军耳中,加上后来你又嘱咐商队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他,他总能明白自己身上不仅背着的是自己的性命,还有整个护国公府,当不至于那般莽撞了。”
容蓁微微侧目,看着他俊逸的侧脸,没有说话。只听他接着道:“何况他才刚刚为皇上平定滇南战乱,皇上就算心里再不满,如今对他只能赏,不能罚。若你想见他,大可等到他入宫面圣之后。”
“王爷,人人都道你终日纨绔,不问政事更不入朝局。”容蓁看着自己的指甲,“容蓁倒觉得,你将这些看得这般明白……皇上既然派出的是亲信,那么自然是不愿意让人知道宫中出了这样的事情,可这些事情竟没有一丝一毫逃过王爷的眼睛。”
“到底是护国公府,与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自然关注些。”宋瑾笑了笑,放在容蓁腰上的手力气大了些,“我说过要护你平安,自然不是说说而已,难不成……你认为我存着别的心思?”
他最后一句话中透露出极深的试探意味,只因容蓁这一番话让他心里感到十分的不安。容蓁却丝毫没有感受到他的异常,只因在他手放在她腰上的那一刻,她整个人就已经顺着他那只微凉而有力的手所在的位置变得有些僵硬了,她眼里一瞬间的慌张却没有躲过宋瑾的眼睛,他又加了几分力,然后正了神色道:“以后不准你一口一个煜礼哥哥这样叫了,本王听着心里就是一百个不舒坦。”
容蓁被他一把捏住了痒肉,连忙笑着推开了他,又想到他之前玩笑说让自己喊他瑾哥哥的事,不由笑得更欢,道:“是了是了,以后都叫韩公子,也不知道王爷在吃什么飞醋。”
“话说本王心中一直想着这个问题。”宋瑾是半开玩笑的语气,“你们四人一同长大,这韩将军不论是人品还是皮囊都远胜过林家那个小子,你如何就没看上韩将军?,反而看上了那个不成器的小子”
容蓁被他这般不成体统的调笑说得脸更红了,伸手用力拍了他一下,道:“你胡说什么!自我懂事起,就知道煜……韩公子心悦姐姐,我如何要去喜欢一个根本不喜欢自己的男子?更何况喜欢一个人难道就是看皮囊吗?”
宋瑾挑了挑眉,道:“我还以为蓁儿就是看上了我这副好皮囊。”
“怎么会有你这般厚脸皮的人?”容蓁被他说得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来,“我若早知你皮囊下竟是这么不正经,定是打死也不嫁的。”
“居然敢这样说夫君,还说出不想嫁这样的话来。”宋瑾佯装生气的样子,“那本王便厚颜无耻到底吧!”
说着他便伸出手去解容蓁外裳的扣子,容蓁本能地伸手护住自己,他的手却是改变了方向,将她拥入了怀中,轻声道:“我说过不会逼迫你,你早些歇息,我还是去外室睡。”
夜很静。熄灭的烛火中,躺在榻上的容蓁却是消去了醉意,她能听到外室的宋瑾渐渐平稳的呼吸声,他手掌的触感仿佛还留在腰间,那是只有些凉的手,却能感到他慢慢变得温热。这一个月以来,他从未做出任何逾矩的事情来,大多都是这样看似有些放荡的玩笑,但每每看着容蓁红了脸便停下了。
真心或是假意,倾慕或是利用。这些看似黑白分明的词汇,分界线在他这里这般模糊,他那些听来觉得虚伪的话里能看到真心,可是他又丝毫不回避自己娶容蓁所能得到的利益。就好像他整个人都撕开了对容蓁敞开着,看似坦白可是她什么都看不明白。贵太妃是对的,她自小活得快活,纵是聪慧也从来不曾这般揣测人心。
可是人心,要多聪明的人才能揣测的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