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良与林雪滨再次见面已经是这一天的上午了,秦昭良喊来林雪滨在188所的实验室里见面。这里和气象所不一样,生物所的氛围轻松一些,走廊里居然还放着音乐。
秦昭良凑近林雪滨说:“我们的计划不是秘密,但是我们的行动是个秘密。我的其他同事们都以为我们几个人的项目只是空口谈一下,并没有付诸现实”。
林雪滨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不会乱说。
“我得谢谢你帮我介绍了万强老师,我和他挺合得来的”。秦昭良说着,便拉着林雪滨走到角落的实验室,里面有笼子,关着几只中小型哺乳动物,还有几个水池,水池中有鱼。最后实验室的尽头,一个巨大的房间种着一些植物。那些植物长得郁郁葱葱,非常茂盛。
秦昭良对林雪滨说:“看,这就是神秘辐射下我们捕获的那些猎物。这个是鹿,但是它的鹿角比它的同类要多两个分叉。这个是狐狸,它的视力出现了很大的提高。还有这个,这个池子里的是鲫鱼,你看它们的鱼鳍已经比以往的同类要长很多,这种不太适合游泳,而且进化的也太快了”。
林雪滨看着那些古怪的生物,他又悄悄问秦昭良:“那你呢?你吃了雪后有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秦昭良大方的说:“这个屋子里都是自己人,不要紧张。至于我的身体倒还是这样,也许有什么细小的变化我还没找出来。我甚至开始觉得,单纯吃一块雪并没什么用”。
秦昭良开着玩笑,他好像不紧张的样子。他领着林雪滨转了一圈,然后才对林雪滨说:“不过我们这里倒是一直都有对我身体进行观察。我可以告诉你有一点,我的身体虽然没有变成绿色或是长出第二个脑袋出来,但是我觉得自己变得更适宜现在的气温了。这段时间的寒冷气候并没有让我觉得过多的不适应,我的手也很少感觉到寒冷的僵硬感,但是也仅仅如此”。
林雪滨说:“所以,你们讨论明白了吗?这个辐射到底是什么”?
秦昭良说:“其实说这是辐射,只是一个临时叫出来的名字而已。你要知道,对于这个东西的辐射波长,全世界都没有一个共识。有的时候检测不到,有的时候检测到的也很混乱,数据自相矛盾。其实我觉得,辐射这个称呼本身是个误导,不应该叫辐射”。
林雪滨说:“那应该是什么”?
秦昭良说:“我不知道,这个现象我们无法理解。现在的局势,我们地球就像是一个听话的木偶一样,有个家伙说了句‘你要无线电消失’,于是无线电就消失了。就好像你要点蜡烛,你不需要打火机,甚至不需要在空气里。你只要这么一说,蜡烛就在水里燃烧起来了”。
林雪滨说:“颇有些神学的意味”。
秦昭良说:“所以光明信使这帮人才能在这个时候喷薄而出,拉起那么多的队伍啊。你说说,这种事情怪不怪”。
林雪滨不言语,跟在秦昭良身边看着那些奇奇怪怪的生物。
秦昭良带林雪滨来到一个玻璃罩面前说:“研究所不是我自己家开的,我不能在研究所里干一些非常明显的工作。但是借助研究所的技术和设备,我可以干一些擦边球。
比如这个设备,通过这个玻璃罩可以观察到里面猴子的行为。我在这个玻璃罩里放置一群正常的猴子,而在另外一处......”。
秦昭良说完指向附近的监视器,他说:“在室外还有一群猴子,它们和玻璃罩里面的猴子是同样品种,来自同一个家族,具备着血缘关系。但是你猜猜我发现了什么”?
林雪滨摇了摇头。
秦昭良说:“我设计了三个观察的方法,很快地就发现了内外的区别”。
说着秦昭良把以往的监控录像调取出来,他说:“你看,我同时给予内外两批猴子一样的食物,并且采取电击的方式逼迫它们进食。内部的猴子经过这种操作后会变得配合,它们只要见到电击就会条件反射一样的做好吃饭的准备,它们害怕电击,而且它们会很快地把食物全都吃完”。
秦昭良又换了个角度看向外面,他说:“你看外面雪地里的那个封闭的花园。里面的猴子只是经过了两夜的室外生活,马上就发生了改变。它们见到电击时不再害怕,也不再服从电击的命令。其中有的猴子即便遭到了可以造成其身体受伤的电击,依然无动于衷”。
林雪滨在屋内居高临下的看着外面那座花园,里面的猴子正在嬉笑打闹着。他听到秦昭良说:“我还有第二个观察方案,我用电击和药物来驱赶这些猴子不间断的玩命奔跑,室内饲养的猴子跑到不能再跑的时候会直接倒地喘息,但不会死亡。可是室外的猴子会一直跑到死,是真的用尽所有的力气,它们会经历痛苦的死亡过程,可是却不会表露出伤心和恐惧”。
林雪滨说:“怎么和那些致幻类药品一样”。
秦昭良说:“很像,所以我还从秘密渠道弄来了一批非法的禁药。我把几种威力巨大的禁药提供给猴子们,毫无疑问,外面的猴子对禁药的耐受力更大。这是第三个观察结果”。
这实在是太荒谬了,实在是太神秘了。荒谬到无法解释,神秘到难以触摸。但是这就是世界的可爱之处,没人敢说自己的那一套理论是永远正确的,可以一直推行到世界毁灭的那一天都不出错。
那么多文人墨客说可控核战争是不可控的,一群枪都没碰过的人抨击提出这一个理论的职业军人是白痴。结果最后发现这个理论居然真的有效,如果不在乎地球环境恶化和人道危机的话,核战对于大国来说居然真的是可控的。那么多政治家说人类会迎来一百年的和平,结果世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二十年间大大小小打了五十几场战争。当然,绝大多数发生在落后国家的战争都被几个强国的人民无视了。那么多科学家说人类已经可以称霸小行星带至金星范围内的太空,结果无线电一消失就让他们现了原形。这么长时间了,有好多卫星与探测器还是音信全无。
林雪滨不知道是出于调侃还是出于真心的说:“真是叹为观止,颇为壮观”。
秦昭良继续对林雪滨神秘的说:“但是猴子明显还不够用,我问你,第九人民医院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林雪滨的心里突然一沉,他最担心的事情出现了。以往林雪滨以为秦昭良只要自己关起门来研究自己,难道现在的秦昭良要研究别人家的孩子了?
秦昭良像是看穿了林雪滨的疑虑,他说:“这是没办法的,既然你知道了你就应该想清楚,这么多身体发育有问题,或者叫畸形的婴幼儿,本身就不可能和正常孩子一样长大。他们是时代的牺牲品,他们的父母就算想要抚养他们,这些孩子自己也没有足够的能力活到成年”。
林雪滨马上说:“老秦,你太疯狂了,你这么下去会出事的”。
秦昭良说:“没办法,如果我不这么做,整个人类文明就有可能缺少一条不一样的解决路线。这种伦理方面的责难由我们‘亚种’小组来承担,你不需要介入进来,只要记录就好”。
林雪滨一把抓住秦昭良,他提高了一点嗓门说:“老秦,你可想好了,就算你的技术成熟了,可以拿来用了,那时候的世界还能不能容得下你”。
秦昭良挤出笑容,拍拍林雪滨的手,然后便一言不发地往外面的办公室走。
林雪滨的心里开始觉察到不妥,他想要留下来劝阻秦昭良。但是下午他和夏锦筠还有约,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他犹豫了一会儿决定先走,以后再说别的。既然无法控制秦昭良的疯狂大胆,那么就想办法从另一个方向阻止这种激进越界行为的发生。
林雪滨找了个借口和秦昭良打了个招呼就走,刚出大门的时候居然看到了昨天的那几个家长从远处走过来。为首的正是昨天那个年轻的家长。
那人认出了林雪滨,林雪滨也认出了他。还没等林雪滨说话,那人便伸出手来说:“你好,我昨天见你和崔委员在一起,怎么,你是这里的专家”?
林雪滨连忙握住对方的手,组织了一下语言说:“你好,我叫林雪滨,不是这里的人。我也是有朋友在这里才过来的”。
那人斟酌着词句,谨慎地说:“怎么,你的孩子也......”?
林雪滨连连摆手说:“不是,我还没结婚呢”。
听到这里,那人哈哈一笑就要和林雪滨告辞,但是林雪滨拉住对方贸然的继续问下去:“你们来干什么”?
这个人觉得林雪滨管的闲事有点多了,毕竟谁家有孩子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不希望外人问的太多,但是他还是礼貌地说:“有个姓秦的专家和我们有约,让我们来说说孩子的情况,他说他也许有办法”。
林雪滨回头看向身后的188所,突然觉得里面的秦昭良显得陌生。林雪滨赶紧拉住魏宇霆说:
“实不相瞒,我来找的朋友就是秦昭良先生。但是我要告诉你们,他做的事情也许你们无法接受。不管怎么样,不要情绪激动,什么事情都好说”。
说完,林雪滨就要走。但是那人却拉住了林雪滨说:“到底咋回事,这个专家干的还能是杀人的工作不成”?
林雪滨拍落对方的手,他说:“你们只要记住,无论如何,不要答应他的任何实质性的条件,你们可以和他交流,但是涉及到孩子的问题时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说完,林雪滨扭头就走,不再和他们多接触。
这个世界已经乱了,林雪滨知道,从这个时候起,刘建阳、崔和英代表的“被动防御路线”和秦昭良为主的“人类改造路线”已经成了完全不同的两条路线。两派之间的冲突能在什么时候引爆,以何种形式引爆只是时间问题。
可是话又说回来,未来的事情谁说的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