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街道上,林雪滨看到寒风中穿着那些军大衣戴着一把撸的帽子,同时还把手揣在一起的商贩们。他不由得感慨,真是不管世界怎么变化,商业都会无孔不入啊。
他想买点东西。林雪滨的母亲是独生子女,父亲则不是。所以林雪滨的父母和林雪滨的弟弟,以及林雪滨的姥姥姥爷住在一起。而林雪滨的爷爷奶奶则在另外一个城市和他的大姑一家住在一起。
林雪滨看着街上的那些摊贩,不知道该给家里买些什么,想了想还是不买了。
他径直走到一个以前常去的书店,独自走了进去,随手翻出一本书。他没有从扉页看,而是从中间翻开一页,直接从小说的高潮部分阅读起来。
“......钢铁人军团步步紧逼地球人的防线。地球人创造了钢铁人,但是却忽视了对于钢铁人的管理。地球人仁慈的把钢铁人当成人类的某一个有着不同肤色和躯体的同类,而钢铁人则把地球人视为可以利用的傻子。现在时候到了,钢铁人撕破了脸面,人类的危急时刻到来了......”。
这是一本科幻小说,讲述的是太阳系遭受生存危机,人类转移到地下,为了获取地表资源而建造了钢铁人,最后钢铁人认为地球人应当被淘汰,进而反叛攻击地球人的故事。
林雪滨觉得这个故事有点意思,起码不是那种动不动就毁天灭地,主角一人无敌天下的小说。小说里他不喜欢这种主角超神的小说,但是如果要说最不喜欢的,那还是不尊重女性的文字。尤其是重点写长腿大胸,却忽视了女性的智慧与勇气,甚至把所有女性角色都写成倒贴弱智主角的那一类。不过所幸,这种小说在实体书里很少。
林雪滨现在翻看着这一本科幻小说,他随手往后面翻了一页。
“......在钢铁人这个族群马上要被人类军团消灭的时候,有人类站了出来。他们打着横幅,上面写着爱与和平。他们陈述着钢铁人曾经替人类干了多少工作,解决了多少危机。有孩子说,钢铁人是他唯一的朋友,比人类要纯洁的多。他们呼吁着,表示钢铁人只是走入了歧途,不应该消灭这个族群。
人类军团里有人表示以前有一种叫做狗的生物,这种生物也解决了人类的某种情感、生活、工作、救助、甚至是饮食需求,但是随着钢铁人的攻击,狗都被消灭了,一条也不剩。所以就算不考虑钢铁人对人类犯下的罪行,单单出于博爱和友谊,为了人类曾经朋友,为了‘狗’的灭绝是不是要消灭钢铁人呢?......”。
林雪滨笑了出来,他有些开心,因为这篇小说说的很有意思。这种不同立场互相存在的冲突他很喜欢,这总比所有人都一条心思去拯救人类或者拯救钢铁人要好。他随手又翻回了前面,也就是小说最开始的地方。
他看到小说的前几章里写着一段话。
“......血液从女孩的体内逐渐消失,女孩最后看了男孩一眼,嘴唇微微地动了动。男孩把嘴唇凑过去,和她最后亲吻了一下,再看时,女孩已经死了。
男孩发誓,为了对抗太阳系的危机,他必须和其他人找到一个可以拯救人类的办法。人类的皮肤不能暴露在地表,那么也许钢铁是可以的......”。
糟了,看到这里,林雪滨发现这本书自己以前也翻看过。
一时间林雪滨回忆起五年前他大学二年级,准备以学生兵的身份参军入伍两年时,他和他的前女友也在这里看过这本书。林雪滨感慨了一句:
“这书五年了都还在架子上,写的真这么畅销吗”?
他已经想起了这本书大概的剧情。然后什么都没做,自己又把书放了回去。
离开书店的时候,林雪滨已经有些恍惚了。他的内心中纠结了半天还是决定去看看那个人。
今天他走了很多路,而且现在已经天黑了。他走到他前女友的楼下,一时间没力气再上楼,于是坐在楼下的长椅上歇息一会儿。
远处走来一个警察,警察戴着星河神州警察特有的圆筒形警察帽子,帽子的顶部还像戏曲里的人物一样,带着几根长长的羽毛。这种奇葩帽子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招女孩子喜欢,所以不少年轻的单身男警察都喜欢戴着,以求某天执勤时遇到一个拧不开瓶盖的虚弱女子来向他求助。那时候他可以一边不费力的拧开瓶盖,一边装模作样的说一句:
“我是人民警察,不是你的侍应生。但是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也可以是”。
当然,这个帽子上面羽毛的作用并非仅仅是装饰。在人群密集的地方,人们可以一眼找到警察在哪里,在需要通讯的时候,藏在羽毛里的天线还可以扩大通讯距离,当然现在已经没有用了。除此之外就是在抓捕某些罪犯的时候,警察需要把帽子上的羽毛折到脑后,以免过高的羽毛老远就惊动罪犯。所以这时候这奇葩的帽子也许会提醒那些耍帅的新人,他们即将面对的并不是拧不开瓶盖的软妹子。
总而言之现在这么一个和化妆舞会里失败男孩的审美很像,但是又截然不同的怪物走到了林雪滨的面前。
林雪滨说:“大哥”?
那个警察说:“别叫我大哥”。
林雪滨马上改口道:“曲友波同志你好”。
那个叫曲友波的警察说:“来找我妹啊”?
林雪滨说:“不然呢?找你探讨写报告吗”?
曲友波说:“你太伤人心了,我还以为你又给我带来了什么好东西,比如号称82年产的某种水果饮料”。
林雪滨说:“那东西劲太小,全是汽儿,不够喝的”。
两人边说边并排往楼上走。
曲友波的家住在他妹妹的家对门。他妹妹未婚,自然是和父母住在一起,但是曲友波可是已婚。他媳妇管的严,不能在家里开怀畅饮,于是曲友波经常找借口去对门的父母家里偷喝。每次偷喝,找的借口就是被林雪滨有事相求,盛情难却,或者去开导林雪滨如何如何。
这次不是为了喝酒,两个男人一时还没什么理由,愣在门口。
曲友波对林雪滨说:“你掏钥匙开门啊”。
林雪滨则说:“这又不是我家”。
曲友波说:“以后说不定就是了”。说完自己掏钥匙把门打开。
曲友波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此时正在家里吟诗作赋,坐在阳台的石头凳子上指点江山。两人凑近了一看,发现二位老人把军棋摆在地上,人手拿着一根木棍在那推着地上的棋子玩。曲友波父亲头上还带了一个钢盔,正扮演沙盘前的将军不亦乐乎。
曲友波没说话,拉着林雪滨到客厅里面找来儿时的卡通纸牌,然后寻来两听啤酒。
里屋的门开了,一个很漂亮的女青年走了出来,看看偷喝玩牌的两人,还有阳台上下棋的两位,这位女青年已经见怪不怪。她走到曲友波和林雪滨身边拉了个椅子坐下看着桌面说:
“儿时的记忆终究只能停留在棋盘之上,曾经的美好最多也不过飘渺的烟云。我曾说过要守护玩具终生,可今天它们已经不见踪影。你曾说过要守护爱情一生,然而一次吵架就可以终结可笑的海誓山盟”。
林雪滨已经习惯了这一家人的古怪,甚至他自己也很古怪。毕竟他是一个看书喜欢乱翻,看完了也不去记书名和作者的人。
林雪滨看着曲友波,曲友波悄悄地使眼色。
林雪滨说:“曲卿嬛,我之前和你吵架,这个不过是一个误会,我希望你可以理性客观的认知这一误会。我们的性格冲突并非不可调和的矛盾,也不是不可解决的困难”。
曲卿嬛有些生气的说:“若是单纯一个误会,那便也罢了。怎奈你每次都不识我言外之意,曲中之音。两人若是没有默契,又怎可长长久久”。
曲友波在一旁看着两个人说话一个像是上台作报告,一个像是读了什么文人墨客写的情诗。他自己说:
“这种事情需要调解,有些事情调解一下,矛盾就没有了。有句话说的好,那就是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从我的工作经验来看,你们二人的矛盾其实主要就是对待各自的生活存在着不同的理解和生活方式,而对于对方的生活缺乏包容......”。
曲卿嬛打断他说:“哥,你没事能不能去回家陪嫂子。她自己一个人在家里面没事就玩猫,猫毛都快让她薅没了”。
曲友波想要走,但是看着桌子上的儿童卡牌,心里又有些发痒,他闭嘴不动,自己和自己玩起了那些卡牌。
林雪滨转头对曲卿嬛说:
“这样吧,我来适应你,怎么样”?
曲卿嬛皱着眉说:“先前说是要适应,可是你能适应吗?你每次写的诗词都是一股杀气,好似是边塞的猛士,可你现在偏偏已经是个画家。你又来适应我的审美,可是我明明就是喜欢那些传统的花鸟山水,你却每次都领我去什么这个朋克,那个后启示录的展览”。
林雪滨说:“那好吧,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我走”。
曲卿嬛却说:“每次都要走,一有问题就要走,丝毫不想怎么解决这儿的办法,这怎么办”。
林雪滨无奈地说:“那么,我有一个想法。我们去接触更加广阔的,更陌生的新天地,也许到时候我们会改变彼此的性格,到时候我们再说”。
曲友波忍不住了,在一旁说:
“感情是日久生情,是时间久了经过深入接触才会出现的。你俩处对象这么久,连手指头都没碰过,这怎么谈恋爱啊”。
林雪滨说:“这是因为我们的恋爱还是偏精神层面多一些”。
曲卿嬛则说:“精神层面的契合是最重要的,可是如果不能契合的话,怎么才能生活呢”?
说完曲卿嬛瞥了林雪滨一眼,站起身来去了自己的房间。
林雪滨这次是真累了,这样的女人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但是话说回来,这也许是因为他自己本来也不擅长和女孩子打交道。
和曲友波告辞,林雪滨独自一人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