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隐去，屋子里又重新暗了下来，两三秒后才听到了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李想回过头看了眼坐在面前的老爷子，又看了看碗里的长寿面和埋头吃面的江月，脑子里忽然升起一个痛快的念头：
幸好老子没吃！
他把筷子搁在面碗上，掏出一支香烟放进嘴里，拿出打火机给自己点上。
李想用力的吸了一口，再长长的吐出，房间里瞬间就弥漫开了一股子烟味儿。
毫无疑问，老爷子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在那段凭空冒出来的记忆里，李想还出席了当天的追悼会，他还记得那时候也像今天一样，下着瓢泼大雨，江月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抱着他哭得稀里哗啦的。
可为什么刚才自己竟然一直没想起来老爷子早已死去多年的事实呢？
若不是借着一闪而逝的电光看到了墙上老爷子的黑白遗像，恐怕自己现在还跟旁边的傻狍子一样，理所当然的认为老爷子依旧活着。
究竟……是哪一点出了问题？
“小月子。”李想拍了拍好友的肩膀。
“怎么了？”江月抬起头茫然的看着他，嘴里还咬着一根面条，然后“呲溜”一下吸了进去。
李想的脸皮很隐晦的抽动了一下。
“你看老爷子光顾着给我们煮面了，他自己还没吃呢，你是怎么做人孙子的？快去厨房给他煮一碗来。”
江月幽怨的看了他一眼，什么孙子不孙子的，听着这话咋感觉像是骂人呢？
他也不敢怠慢，赶忙说道。
“爷爷，您稍等会儿，我马上就给您下面去，还是您最喜欢吃的阳春面，清汤，少葱，少姜，多蒜，再加一个您最喜欢吃的煎蛋，这些我都记着呢。”
江月像是在自言自语，然后一头扎进了厨房。
看着他的背影，李想不禁怀疑这傻狍子是不是早就看穿他爷爷的身份了呢？
不然为啥吃个面条还感动得哭了，现在又念叨起老爷子生前的口味？
厨房里很快传来点火，洗锅，煎蛋的声响，李想都能想象透明的蛋液迅速在锅里变得焦黄的模样。
客厅里的烟味很快被煎蛋散发出来的香味冲淡。李想把手肘磕在桌子上，狠狠抽了一口香烟，看着老爷子两人相视无言。
虽然他已经发现了眼前的老爷子不再是原来的老爷子，但是他总觉得不能继续这么沉默下去，至少得找个话题聊聊，顺便正好试探所谓的无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大不了死了重来？
印象里老爷子好像是抽烟的吧？
“老爷子，那啥，抽烟不？”
老爷子微微抬起头，屋子里很黑，看不清他的模样，但是李想差不多能够猜到老爷子正在用那双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盯着自己。
他心里有些发毛。
“20块钱一包的玉溪，我知道比不上您当年抽的好烟，来，小子我亲自给您点上。”
李想再拿出一根香烟送到老爷子的嘴边，点燃打火机正好对上那张死灰惨白的人脸。
他心里瘆得慌，目光下垂，装作没看到一样，手却莫名其妙的抽了一下，火顿时灭了，屋子里瞬间又暗了下来。
“咋还灭了呢？老爷子您别急啊，我再给您点上。”
李想嘟囔了一句，而就在这时，吸了半截没断的烟灰在这时候忽然断了，还好巧不巧的全都落到了老爷子的身上。
烟灰残留的火星在老爷子身上晕开，就好像烟头拄在了纸上，烧出了一个洞。
老爷子发现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似乎在想这点烟灰为什么能伤得了自己。
李想也发现了，但是他有点发蒙，还没反应过来。
毕竟，
这位老爷子现在可不是人啊！
“对不起对不起，老爷子，都怪我不小心，您别生气，我马上帮您拍走。”
李想伸出手，手忙脚乱的拍在老爷子身上。
奈何，手一拍，动静越大，洒落的烟灰更多了。
老爷子身上到处都是被烟灰灼烧出来的洞。
温度升高，一道火线迅速蔓延开来。
李想随后就看到老爷子那张麻木死灰的脸在火光中逐渐扭曲变形，他似乎懂了点什么。
老爷子腾的一下站起来，扭曲的面孔在这一刻看起来像极了厉鬼。
而这时厨房再次传来刀切刀板的声音——
剁剁剁剁。
看来江月煮面已经煮的差不多了，撒上最后的葱花就大功告成。
李想看着面前的人影，轻轻叹了一口气。
“老爷子，您老老实实在下面待着不好吗？何必费这么大的力气爬上来？”
“我从小到大运气不好，今天这事儿咋一看很邪乎，其实真的是小场面，和我那些经历比起来还差得远。”
他用力的吸尽最后一口烟，手指夹着烟头，一口烟雾重重喷在老爷子的脸上。
“我不知道您出现在这里是想杀死我还是想杀死你孙子，您也知道小月子是我朋友，我得把危险提前扼杀在摇篮里。”
“所以，对不住了啊。”
李想唠唠叨叨的说完，屈指一弹。
烟头带着明亮的火星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落到了老爷子的身上。
下一秒，火光冲天而起，将老爷子完全吞噬。
笼罩着整个天空的乌云不知道何时已经消散，阳光重新洒落进窗户，之前的压抑一扫而空。
这才像个人间。
李想看着挂在墙上的时钟，正好指着上午十点。
“面来咯。”
江月吆喝一声，手里捧着一碗阳春面从厨房出来。
见到客厅只剩下李想一人，眉眼一皱。
“我爷爷呢？”
李想低头看着桌下那团好像纸燃过的灰烬，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实话实说。
他伸手往墙上的黑白遗像一指：“你爷爷不搁那儿挂着吗？”
江月把面碗放桌上，叹气道：“老苏，咱认识这么多年，你还跟我打马虎眼是不？老实说吧，你把他怎么了？”
李想脸皮一扯，好像瞒不下去了。
“看到这团灰烬没？我估摸着老爷子这么多年没碰过烟，就想给他点一根，结果一不小心把他烧了，扑都扑不灭。”
李想看到江月的嘴角十分明显的抽搐了两下。
半晌，他把面碗推到李想面前。
“算了，吃面吧。”
“你就没啥想说的？”
李想小心翼翼的看着他，毕竟一不小心把人家爷爷给烧没了，这事儿怎么解释都够呛。
“苏辙，你就没想过自己是个什么人吗？鬼都杀不死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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