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我们要多久才能到?”出神仅是瞬间的事情,亦然立刻恢复了清醒。
“原本早上出发,下午便能到的。现在,估计要到深夜才能到了,不过娘娘不用担心,天黑之前我们能赶到驿站,到时候会有人护送娘娘的。”
“嗯。”亦然点了点头,接着便和撒连玉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一会说天气,一会儿说风景,一会儿又扯到服饰上,总之什么都聊。
反观一旁的颖儿,虽然低着头,却还是能感觉到她在认真听两人的对话,只是隐隐抿起的嘴角显然对于这段没有什么营养的话已经厌烦了。
这次的出行实际上用的时间倒比预计中少了不少,大约戌时就到了山庄,护送的人便回了驿站。
几名宫婢拿着行李跟在亦然的身后,最后面的是撒连玉。最前面的则是提着灯笼的负责看管院子的一位年老丈人,须发花白,笑容恭敬得体却没有谄媚的味道,极为亲切有礼。
由于天色已黑,长廊的两旁虽然都点着灯笼,却还是只隐约可见影影幢幢的树木和假山,更远处,则是晃着的灯笼,那便是住所了。
那老者边走边介绍。
“娘娘,今日天色已晚,奴才就不带娘娘参观了,娘娘一路舟车劳顿,也好好歇息。”
“嗯。”亦然轻轻地点了点头,打量了几眼四周,还是模糊一片,只能颓然的收回了目光。
穿过长廊,再越过一条小桥,模糊的灯光便从那茂密的枝叶间透了出来。
老者引着亦然一行人进了一道院子,停住了脚步,恭声道:“娘娘,这便是您今夜的歇息场所—西厢,娘娘可看看有何不满,奴才立刻差人修改。”
抬眼望去,一条大理石铺成的道路直通台阶,几级台阶上便是西厢的房间。路旁两个石柱上端放着两盏琉璃灯,盈盈灯光跃动。
不远处,房檐上悬挂着数盏大红灯笼,火红却稍显暗淡的灯光模糊的映照着弧形的房顶轮廓,本是在太阳下流光溢彩的西厢,此刻竟现出一份独特的神秘与宁静来。
碧莲接过那老者手中的灯笼在前带路,老者则是跟在了亦然的后面。
没几步,便到了正房门前,“吱呀”一声,门轻轻被推开了。
屋内亦是灯光闪烁,比外面亮堂了许多。一袭火红色帐幔将房间隔开,里间便是寝室,隐约可见红色调系的床榻,左墙,镜子等一系列物品摆放整齐有序,光滑的镜面折射着昏黄的灯光,一种柔和的慵懒之意便弥散开来。
看到床榻,亦然便已经忍不住睡意了。却只能打起精神故作认真的扫视了一遍房间。
中间摆放的是一具素古琴筝,旁边一桌案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旁边的篓子中还零散的放着些画卷。琴具的后面便是一架古朴的书架,除掉稀廖的几本书外,便是几个锦盒了,其中放的该是一些古玩吧。虽然光线暗淡,却还是看得出来上面没沾染一丝灰尘,不像是今日特地打扫出来的,平日应该经常整理。
那岂不是说明这里人挺多,而且还经常有人走动?亦然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似乎会有点麻烦啊。
跟在后面的那位老者却以为亦然有什么不满,急忙上前一步解释道:“娘娘可有什么不满,若是觉得这些东西碍眼,老奴便立刻吩咐他们搬出去。
回神,亦然温和的一笑:“没什么不满的,只是这里似乎经常有人打扫,本宫喜爱清静,本宫住在这里的这段日子,就不用打扫了,本宫身边的人处理就可以了。”
“是。”老者应了一声,又退了回去。
又随意的扫视了周围一眼,家具整齐有序,洁净明亮,甚至还有淡淡的清香,各种用具也准备得很齐全。亦然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本宫今日累了,你们就先退下吧。”
“是。”老者和身后的几个丫鬟应了一声便纷纷退了出去。颖儿和碧莲则留在了屋里,至于撒连玉自然是找自己的住处去了。
帮着颖儿把行李都整理摆放好后,碧莲轻移莲步走到了亦然的面前,盈盈出生声:“娘娘,您要沐浴吗?”
“沐浴?”亦然秀眉微蹙,想到要脱那繁复的衣衫已一阵散惰,略思眸,启唇道:“算了,今日本宫实是累了,你们也不轻松,颖儿,你去歇息吧,沐浴的事放到明早吧。”
旁边的颖儿似是顾虑些什么,抬眸恭敬地笑道:“娘娘,奴婢是奉太后娘娘之命来侍候娘娘的,自然要随侍在皇后娘娘身侧,倒是碧莲妹妹,应该好好休息休息。”
亦然自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也就由着她去,转眸对着碧莲示意了一下,碧莲看了颖儿一眼,便行礼退出去了。
碧莲走出去后掩上了房门,亦然这才转过头微笑的看着颖儿:“本宫现在要歇息了,若是深夜颖儿你太困了,就回去睡吧。外面的人照顾本宫就可以了。”
“是。”颖儿低头应了一声,起步要去帮亦然脱衣服。
亦然一怔,碧莲知道她的习惯,从来都是自己脱衣服,倒是忘了颖儿不知道她有这个习惯。
“本宫有些渴了,你替本宫倒杯水吧。”
听到亦然的话,颖儿停下了脚步,看了看一旁的方桌上的茶杯,迟疑一下,转身走了过去。
亦然转身掀开火红色的帐幔走了进去,当颖儿端着水过来的时候,亦然已经一身洁白亵衣了,头上唯一的一支玉簪也取下,背后乌黑的秀发散落着,贴在耳鬓,眸中星光熠熠,嘴角温和的笑一如往常。
颖儿一怔,立刻回过神把茶杯递给了亦然:“娘娘请用茶。”
亦然伸手接了过去,仰起头,衣袖一遮,却只是湿润了嘴角,把茶杯还给颖儿,玉手轻掩俏唇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亦然心满意足的躺在了床榻上,习惯性的抱起了搭在身上的蚕丝薄被,顺滑的触感,丝毫不觉得炎热。
看着安然熟睡的亦然,颖儿只能把茶杯放在原来的位置,站在挂着帐幔的柱子旁边,低垂着头。在宫中,她们经常一熬就是一宿,熬夜倒是家常便饭了。
此后的几天,亦然好好的把这个园子逛了一圈。
清幽雅静的竹林,绚烂夺目的百花亭,回蜿曲折,绿意苍葱的回廊。每一处都透着难以言喻的古韵之美,亦然也算是开了眼界,有几分新奇。
当然,这几天颖儿也极为尽责,晚上便呆在亦然的房间里打个盹儿,白天依旧能跟着亦然满院子转。
是夜,亦然沐浴过后带着一脸闲散的睡意躺在了床榻上,看了站在帐幔外的碧莲和颖儿两人一眼,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眼睛闭合前,一抹不明意味的流光飞快闪过。
见亦然安歇,碧莲和颖儿也刻意的压低了呼吸的声音。屋内静悄悄的一片,安静的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可以听见了。
忽然,外面响起了一阵剧烈的物体掉落的声音。
碧莲和颖儿俱是一怔,正担心着亦然是否会因此被吵醒,亦然已经缓缓睁开了眼睛,平淡的双眸中满是清冷的怒火,吐字若寒玉相击,清脆却带着彻骨的寒意:“去看看,外面怎么了!”
“是。”颖儿忐忑的应了一声,跟在碧莲的身后走了出去。
门外,一个丫鬟正愣在原地,碧莲不悦的叱喝了一声:“大胆奴婢,不知道这是皇后娘娘歇息的场所吗?三更半夜,惊扰了娘娘歇息,你担当得起吗?”
“奴…奴婢知罪!”那名宫女颤抖着低下头,跪在了地上。
碧莲正准备训斥,里面响起了亦然的声音:“碧莲,把这不懂事的丫头给本宫拖下去重则三十仗,若是期间敢发出一点儿声音,便给本宫翻倍的打!”
颖儿心头一怔,似是有些不解平日温和的皇后怎会性子如此残虐起来了。
碧莲微笑着解释道:“颖儿姐姐,你别见怪,我家娘娘什么都好,都是最恼人吵她睡觉。不瞒姐姐,在府中时,妹妹我也经常因此被责罚呢!”
颖儿点了点头,暗暗的提醒自己不要犯了。
之后,一切又恢复了安静,两人回到屋内,亦然重新闭上了眼睛,只是嘴角仍残留着一丝不悦的弧度。
就这样,直到深夜,亦然的呼吸声渐渐平稳,颖儿也渐渐放松了警惕。
忽然,一阵劲风拂过,屋里的灯都灭了,顿时,屋内漆黑一片。
“怎么了?”碧莲的声音里有一丝着急。
“可能是风把蜡烛吹灭了,快点上吧。”
“哦。”
碧莲找了个火折子,折腾着点蜡烛。
在灯光暗去的一时间,亦然立刻坐起了身,趁着颖儿看不见的空当,飞快的隐身在阴影下,拉住窗外的一只手,翻出了窗外,消失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中。
等到所有的蜡烛都点亮后,颖儿立刻回头看了床榻一眼,火红色的窗幔已经被放下了,隐约可见里面一个拢拢的物体,像是人侧身而睡的样子。
“娘娘,您没事吧?”颖儿试探性的叫了一声,眼睛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床上的动静。
碧莲启唇一笑:“颖儿姐姐不用叫了,皇后娘娘一般睡得都很熟,只有像是刚刚那种巨大的声响才能吵醒皇后,此刻,皇后娘娘一定做着美梦呢。”
心头虽然还有些疑惑,颖儿还是克己本分的站在原地,只是眸光时不时的会飘向床榻,眸中的疑惑越来越深,皇后娘娘为什么睡了这么久连个姿势都不换?
“不怕被发现吗?”低沉优雅的嗓音在亦然的耳边响起。
“暂时不会,所以我们最好快点。”月光下,亦然的表情冷然淡定了几分,眸中闪烁着睿智而平静的光芒。
果然无论什么时候都很吸引人呢,看着被自己揽在怀中的亦然,撒连玉嘴角上扬,心中如是想着。
隐约朦胧的月光下,一红一白两条人影几个纵跃消失在远处茂密的树木间。
“到了。”翻过围墙,撒连玉飞快的放开了亦然。他可不想被认为有占便宜的嫌疑,虽然他的行为确实似乎有这么一点点的意思。
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亦然前进几步,轻轻地推开了门。
房间中,灯光一如其他房间的温和中透着些宁静倒有些压抑的炎热。
房间不大,跟西厢的格局不同,没了古琴,帐幔之类的女子用品。里面的桌椅,书架均是用黄花梨木制成,颜色由浅黄到紫赤,整个房间的色调显着几分压抑,却由于鼻尖那淡淡的树木自然清香而心胸豁然开朗起来。
撒连玉跟在亦然身后走了进去,一名年约半百的中年男子站在桌前,眸中霸气依旧,嘴角不可抑制的露出一丝坚毅,如他坚定的内心。
听见开门的声音,那名男子转过了身,看见亦然毫不惊讶,一如平常的行礼。自然是还没行礼,便被亦然免了。三人坐于桌案前。
思索一番,亦然先开了口:“撒大人,我想您和皇上的事情太后已经有所察觉了,此次本宫随行的丫鬟中便有一个她派来监视本宫的。所以,废话我们也就不多说了,我想此次的目的我们都应该很清楚了。撒大人拿出您的诚意,皇上自然会表示他的诚意。”
在做这件事前,武王定是深思熟虑过的,也没有什么好考虑的,启唇道:“本王可以交出京城禁卫军统领的位置,还有附近几个重要城池兵马的调动兵符,我想这些足够表示本王的诚意了吧。”
“呵”亦然掩唇一笑,眸含深意的看着武王,“看来撒大人您还是不太相信皇上的诚意呀,正巧,皇上也准备了件物品给撒大人。”说着,亦然从袖中拿出了储王交给她的那卷绫锦。
“您可以打开看看。”
武王伸手接了过去,这绫锦的寓意他自然是知道,解开丝带,缓缓地卷开了绫锦。
亦然知道这绫锦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却对里面的那些文绉绉的文言文十分头痛。
当然,对于武王来说,头是绝对不会痛的,他的眸中已经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的确非常够显示皇上的诚意,这…便是微臣的诚意。”说着,武王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佩,递给亦然。
亦然心下了然,伸手接了过去。这是一块通体黝黑的玉佩,捏在手中,极为温润,重量却似比其他的玉佩要重上一些。上面镌刻着一个大大的武字,其余便无任何花哨式的衬托雕刻,极为古朴。
要说到调兵遣将,对于某些军队来说,这块玉佩可比兵符管用些。
武王在未成家之时便已身居将军之职,骁勇善战,有勇有谋,铁肝忠胆。被先皇所重用,手握重兵,多年征战沙场,战功显赫,在军队中更是有无数的追随者。在外呆久了,那些士兵大有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的念头,唯武王马首是瞻。所以说这武王的玉佩可比那兵符管用也重要多了。
打量完这块玉佩,亦然抬眸正准备说些什么,武王却已经先开口了。
他紧抿着的嘴角带着不容撼动的决心,眸中跃动着炽热的火焰,伴随着他铿锵有力的浑厚嗓音:“微臣本是一介流浪草民,蒙皇上看中,于微臣兵铠加身,得为国效命,征战沙场,酣战数年,集无数荣耀于一身。此等大恩,臣从未忘怀。昔日,征战沙场,扩疆平土。今日,臣愿再披战袍,为皇上效劳,杀尽天下暗含阴谋诡计,觊觎王权之人!”
或许,如果在电视中看到这么一副场景,亦然一定会一笑置之,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