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姚奕晴再次见到柳深青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一夜之后的事了。
晚上,她梦到了高中时候的丁楚恒。
那时,妈妈一个人养他们两个人并不容易,一直都省吃俭用,好在她和丁楚恒成绩一直优异,可以拿到丰厚的奖学金。后来他都要高三了,她也要上高一。妈妈的子宫肌瘤越长越大,疼得整晚整晚的睡不着,无奈之下辞了工作去住院准备手术。丁楚恒二话不说瞒着她办理了休学手续,一个人一边在医院当护工挣钱一边照顾妈妈……
她当时真的要被他搞崩溃了,生平第一次吼他“:我是女生,妈妈应该让我来照顾,你在这里像什么话,给我滚回去上学!你不会避嫌吗?大不了我不上学了不行吗!”妈妈的尿袋是他倒,衣服是他洗,就连上厕所,洗澡都是他……
可他跟她耍无赖,也是第一次横她,把她拉到医院高楼的窗子边,指着窗外对她说“:你要是敢不上学,我就从这里跳下去!再说了,我一直把姚阿姨当亲妈,儿子跟妈妈之间,有什么要避嫌的!”
她当时一急,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了最伤他心的话,这辈子都没有那么后悔说出一句话过“:你不要假惺惺的,我爸爸救的你爸爸的命,用不着你这样还我,你也还不起……还有,那是我妈妈,不是你妈妈……”说着说着她就哭了,一边说一边后悔,又开始趴在他清瘦的肩膀上哭“: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那些话说完,丁楚恒本来怒得发青的脸顿时就白了,任她在他耳边哭,他也不理她。
本来只是突然梦到了高中时候的丁楚恒,他那时名气不比华辰初小,阳光肆意。一觉梦醒,还是深夜,她不自觉回忆起高中那段往事,等意识清醒时,竟然满脸泪痕。
那段时间她每个周末回家看到空荡荡的屋子,都憋屈得紧,别的同学都盼着周末回家放松,她是真的一点也不想回家。自觉伤害了丁楚恒,她见他就心虚,只敢在晚上他去照顾别的病人时才偷偷去看妈妈。
他好像真的开始避嫌,会自觉等她下了晚自习过来让她给妈妈洗澡洗衣服。
好在妈妈从准备手术,到手术做完修养得完全不用人照顾只用了一个多月。医生本来让妈妈做完手术休息三个月,她担心丁楚恒的学业,就硬是把他赶到学校去了。丁楚恒基础好,脑子灵活,高三也基本是复习阶段,没过多久,他们的生活又进入了正轨。
现在想想,她当时真的太脆弱了,遇到点事就觉得天塌下来了。其实妈妈的病也不是大病,丁楚恒也没休学多久,可她那时就是不想他一个人把所有事都死撑着,又觉得自己没用,妈妈那么辛苦,哥哥也护着她,她也是太害怕好好的一个家又没了……
却没想到本来的好意和在乎最后却闹成了伤害……
他一开始叫丁恒,父母遇害后,本来改名“姚恒”的,不知道是不是和她赌气,成年后他就又把名字改成了“丁楚恒”,“丁”和“楚”则分别是他父母的姓。
第二天下午,柳深青再次风尘仆仆地赶来接她,她虽然穿着正装,但显然是四处奔波过,灰头土脸的。
“:奕晴,你的事情已经澄清了,所有的手续我也都办好了。”她脸色不太好,语气急切“:你现在立刻回住所收拾行李跟我回国。”
“:怎么了?”姚奕晴问。
柳深青欲言又止,上前轻轻抱住她,好言安慰“:好阿岚,你先收拾行李跟我回国好不好,回去我再跟你说。”
“:不,深青。”姚奕晴的心隐隐发慌,她知道,肯定发生什么事了。她松开柳深青,直视着她,开口的语气有些微弱但毫不迟疑“:深青,我现在就要知道。”
“:阿岚……”柳深青别过头,有点想哭。
“:唱晚姐呢?唱晚姐呢?”姚奕晴敏锐地察觉出异样,几乎站不稳。“:唱晚姐呢?我……我……哥哥呢?”
柳深青转过头来,眼底含着泪“:阿岚,你别这样。我们先回国好不好?”
“:不,我现在就要知道。”姚奕晴坚定地摇摇头,“:我现在就要知道,我现在就要知道。你告诉我……”她脸上浮现一丝颓然,几欲要哭出来“:是不是我哥……出事了?是不是我哥出事了?”
柳深青几乎是捏着嗓子发出的声音,她喉咙里像卡了一根刺,发出的声音微弱至极“:嗯……”
姚奕晴的身子瞬间垮了下来,脸色惨白,两眼一黑,快要晕过去。
柳深青扶住她“:你哥哥听说了你的事,过来找你,不幸……遇到空难。”
姚奕晴的眼神骤然涣散,柳深青没能拉住她,她一下摔在了地上。
空难……空难……。
好一会,她才反应过来,呆呆望着柳深青,脸色茫然“:他,他死了?”
柳深青哭了出来“:警方经过对比鉴定,已经确认是你哥哥的遗体,是姚阿姨认领的尸体,唱晚姐已经先回国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猛地愣住了。
姚奕晴的脸色在确认丁楚恒死亡后陡然变得冷漠至极,干脆利落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眼神都散发着冷气“:深青,我回去收拾行李,马上跟你回国。”
“:阿岚,你没事吧……”姚奕晴的变化太快,冷静……不,冷漠得太快,柳深青担心她心理出问题了,一下子慌了。
姚奕晴走在前面,转过头来看着她,小声道“:你放心……”我出事我哥都不会有事的。
后面还有一句什么话,柳深青没有听清,但她不敢再刺激姚奕晴,只得快步跟着她。
等到了公寓,姚奕晴几乎是用了最快的速度收拾行李,很多东西都顾不上,只拿了电脑、手机和银行卡,随便带了几件衣服。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她一路上都在想回去如何最快收拾好行李的事以及如果遇到了陈萍和华辰初怎么办。
刚提着箱子出了公寓门口,远远地就看着一行人过来了。
华辰初走在最前面,白瑾西在他身侧,后面则是一众下属。
姚奕晴看清来人之后,拉着柳深青直接往前走,故意不避开他们,刚好与华辰初撞了个正着。
抬手,一个巴掌直接利落干脆地甩上去,像是早就预想好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