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婷的体力大不如前,只走到一半便大口的喘气。方苏雅不好再硬拉着她,只得让奇客把车开来,让方婷坐进车,叮嘱道:“回家按时吃药。我过两天就到你那里去住。”
方婷扒着车窗问她:“过两天是几天?住又是住几天?”眼里满是期盼和隐忍期盼的矛盾叠影。
方苏雅帮她拢了拢衣服领口,耐心回答她说:“大约是要过1个月,这次住一周,好吗?”
“好,妈妈给你烧好吃的。辣鸭爪。”刚说完,又想起她胃已经是很不好了,又改口说:“鸭爪,不放辣。”
方苏雅硬扯了一个笑容,点点头,让奇客开车先走。
车子渐行渐远,方苏雅站在半山腰。她往前看是蜿蜒不见底的山路,周围整齐地墓碑,森严残酷,逼着她回忆关于苏印山的点点滴滴。
脑海里就如坏掉的录影带,反复播放那天他一声叹息后的颓然离去的背影,深灰色的西装背后的一块污渍她也记得清楚,走到门口又担心地张望她一眼继而快速闪开的不舍眼神她记得清楚,门口发动汽车的马达声她记得清楚……
方苏雅深吸一口气,遏制住心里一阵一阵的抽痛,本以为已经习以为常,但直面这一切,又再一次剧痛难忍。她不得不往前继续走,风吹在脸上,把眼泪风干成泪痕,然后又有新的泪水留下来,周而复始。
走到墓地门口,柯青青站在辉腾旁边等她。看着满面泪痕的方苏雅,柯青青张了张嘴,终究什么都没说。
方苏雅打开车门,安静地坐了进去。
自她第一天认识何梓源,到如今,他对她到底是怎样的存在,没人说得清楚透彻。他可以无条件宽容她的所有无理,可以满足她的所有苛刻,却不娇纵她的任何软弱,用残忍至极的方法让她剥开自己,可又似乎对她关怀备至,不忍她受委屈,他们两人向互相取暖的血蛭,太过诡异了。
方苏雅想到这些,觉得一阵好笑。嘴角竟然浮出一丝笑意。看得柯青青脸色发白,“Flora,你别吓我,咱们继续哭好不好?”
方苏雅头往后一仰,郑重说道:“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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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苏雅的工作室不在Larry Cruise的大楼里,为了更好地隔绝一切,她看重的是宣城西南角的莫邪区,那里有很多废旧的工厂,待爆破的冷却塔和烟囱一根根高耸着,像是被遗忘的荒岛。可里面却聚集了不少人,便宜租了废气的厂房,有的做了汽车改装的作坊,有的改来住,有的租来也不见用。
方苏雅也租了一间,是宣城旧的纺织厂,里面没被带走的两台纺织机器被她打理的焕然一新,摆在入口的地方做摆设。整个厂房被分为前后两进,前面是一间茶室,她特地找人打了一格格的柜子,摆上她搜集来的茶。后面一进更为宽敞,整个顶都被改成玻璃,不拉那些厚重帘子的时候,敞亮开阔。里面整整齐齐的列着她所有手工的成衣,还有她在澳洲惯用的那张长条工作桌。
刚开始设计一个主题的时候,她习惯在家里出图纸,但一旦要形成主题的主要部分,她就会到工作室来,如同现在。
方苏雅弓着背用力推开厂房深红色的铁门,那门哐啷作响,如同牢狱枷锁的声音让人极不舒服,可她似乎是完成什么重要仪式似的,非要缓缓推到底才肯罢休。门推开以后,她从茶室里又搬出一块破木牌子靠在门口,上面写了一排英文字:“Who will save the world if I don’t.”她盯着木牌子看了一会儿,才慢慢走进厂房,娇小柔弱的背影隐进了后面一进的工作室。
柯青青见她进去,便给何梓源发信息:“何总,Flora在工作室,如常。”
没过几秒,就“叮咚”回复了过来:“好,饭菜我已经安排人在做,会准时送来。辛苦你照顾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