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慕容枫听完这一句,只觉得如五雷轰顶一般,她脑中乱糟糟的,竟然一片空白。
这些日子和他朝夕相处的朱六,竟想要陷害她。
“为什么?”慕容枫问了句,她只觉得世间虽说无情,可也太过无情了。
朱六捂着伤口,一边颤抖着一边说:“因为我也是死士啊,死士只能为主人命是从,这是宿命。”
“那,那你的主人是……”
慕容枫觉得近来的许多事情都太过巧合,巧合的让她觉得一切是有人安排的,可那人究竟是谁?
有人在朝中安排这这一切,让她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地步。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就知道了。
她身子不由的颤了一下,手也抖个不停。
慕容枫看着朱六,急切的像要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朱六此刻身子却不住的颤抖起来,慕容枫看去,只见他的伤口处正慢慢的变黑,而且黑色的区域正在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扩大。
肉眼可见。
不同的伤口让朱六的全身都开始发黑,那黑色的区域恐怕马上就能蔓延到胸口了。
慕容枫顿时有些焦急,她慌忙喊了声:“浅雪,快一点,快一点。”
浅雪听见慕容枫的话,只将马赶得更快。
道路崎岖,马车比从前显晃的更为厉害。
这样的时候,她该让朱六保持一点体力,可是内里总有些心思驱使,她害怕,害怕朱六会忽然死去,因而想从朱六的口中问到一些情况。她看着朱六,低低的问:“你的主上到底是谁?是皇上吗?还是……”
她舌尖打颤,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朱六一边咳嗽着,一边淡淡的笑了起来,他说:“那人是我的主人,我绝不会背叛了他。”
慕容枫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可你刚刚告诉我这些事,不就是背叛他了吗?”
颠簸的马车,任何的晃动都会引得朱六伤口疼痛,朱六的面上也有些发黑,看去比方才更是不好,朱六使劲的喘了几口气,慢慢的说:“我们这些做死士的,从来都没有尊严,我们身份低微,地位低下,只能蜷缩在阴暗的角落中,无人问津,更无人高看一眼……娘娘您,竟用您的衣服给我止血,我心中感激……”
慕容枫听着这话,心头宛如被重击一样。
这是多么微不足道的事,在朱六看来竟然如此感激,都说人命贵贱,可也不至低微到如此境地。
大抵这样的人,世上还有许多吧。
慕容枫长叹一口气,如今她竟然是要感谢慕容德的,感谢慕容德将她生养一个大家闺阁之中,让她生来都身份高贵,有着万千宠爱。
朱六此刻气息微弱,他使劲的喘了几口气,可仍旧向像被扼住喉咙一样,无法喘息,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额头上早已满是汗水。
慕容枫胡乱的给她包扎着伤口,她的手颤抖个不停,因为她知道,如今做的事,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朱六此刻终于平稳了呼吸,他低低的说:“娘娘,我不成了,你……你定要答应我,若是您得了权势,便……便饶了我家主人……”
“如今我连你家主人究竟是谁都不知道,何谈饶或不饶。”
“终有一日您会知道……如今您只要答应我,答应……”
朱六的话没说完,便张着嘴巴再也没了呼吸。
慕容枫忽然觉得有什么堵在心口,想哭却也哭不出,平日不是喜欢哭闹的吗,怎么今日竟然连一滴眼泪也没有?
慕容枫闭上了干涩的眼睛,长长的叹了口气。
朱六,我感谢你救我性命,我感谢你告诉我你能告诉的一切,可我没法答应你。
倘若有一日让我查出是谁在暗中害我。
我必定饶不得他……
她攥紧拳头,将骨节攥的“吱吱”作响。
天色渐暗,当天空只剩了一抹余辉的时候,浅雪将马车停在了凤岐镇一家医馆的门口。
她此时心中已经有几分不好,原本慕容枫还在催促让慕容枫的马行的快一些,可到了以来,马车中竟然听不到一点声音。
朱六受伤成了那般样子,不可能一点声音也没有,慕容枫呢,怎么也不说话……
浅雪有些紧张,有些谨慎,浅雪怀着几分的疑惑,小心拉开了车帘。
一阵恶臭先从马车中传了出来。
浅雪再看去,车内只有慕容枫一人,并不见了朱六,车上的座位上摆放着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朱六的衣服。
地上有一摊黄黑色的水,恶臭正是从那摊水上传出来的。
慕容枫看到浅雪,无力的叹了口气:“浅雪,到镇上了么?”
浅雪没有回答慕容枫的话,只是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问:“朱六呢?”
“在这啊。”慕容枫用余光撇着地上的那摊黑水。
浅雪睁大眼睛看着那摊黑水。
那毒的毒性也太烈了一些,竟然让朱六只化作了一摊黑色的尸水,看来此刻果真是下了狠手的,她不敢想象,倘若是她或慕容枫受了伤会怎样?
也会如这黑水一样,死后尸骨无存么?
浅雪打了个寒颤。
若非这恶臭味和尚未腐烂的衣服,浅雪不知道怎样才能证明这个人曾来过世上。
慕容枫叹了口气,痛心疾首的说:“他们死士本就生在阴暗无人之地,如今死了,竟连尸首都留不下,那这世上还有什么能证明他的存在。”
浅雪叹了口气,没有说话,正在这时,医馆的药童已经出来询问:“姑娘可是要行医?”
浅雪摇摇头:“如今已经无人可看了。”
“那姑娘手受伤了,给她看看吧。”慕容枫对着药童说。她指的人正是浅雪。
浅雪因为一直勒缰绳,两只手的手心都被磨破了,正有血迹不断的渗出,药童将浅雪引进房间,大夫便给浅雪上了药包扎好。
包扎之后,浅雪淡淡的说:“多谢娘娘。”
她这一声谢,是谢慕容枫竟连她那点微小的伤痕都能发现。
慕容枫听后,只觉得有几分无奈,她说:“你怎么和朱六一样,也自甘卑微了,这般小事,却还要道谢。”
浅雪面色淡漠,没有说话。
两个人寻了家大的客栈,浅雪沿途留下记号,可以让常吉沿路寻到他们,浅雪点了些饭菜,慕容枫丝毫没有胃口,想起刚刚过世尸骨无存的朱六,又想起如今生死不明的常吉,她更是担忧。
到了晚上,慕容枫在房里点了两盏油灯,却丝毫没有睡意。
正在这时,浅浅的敲门声响起,慕容枫慌忙翻身起来,然后问道:“浅雪,是你么?”
浅雪答了声:“是,常大人回来了。”
“快请进来。”慕容枫急忙说了句。
“是。”浅雪推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常吉。
常吉如今换了干净衣服,便赶到了此处和慕容枫汇合,他看到慕容枫,便单膝跪地,对着慕容枫抱拳一拜:“末将……”
“常大人快起来。”还没等说话,慕容枫已经打断了他,他点了点头,便站起了身。
“常大人没受伤吧。”慕容枫问了句,可又觉得问的多此一举,若是常吉受了伤,只怕现在也和朱六一样成了一摊血水,到时候两摊血水遥遥相对,谁也不认识谁。
常吉摇摇头,慕容枫问道:“其他人呢?”
常吉微微叹了口气:“一行十人,如今折了两人。”
“是我害了他们。”慕容枫低低的说了句。
常吉摇头:“保护娘娘是我等的职责,他们为保护娘娘而死,也算是荣幸了。”
慕容枫再不想去想这些不高兴的事,她便问道:“大人您怎会在此处?”
慕容枫一边说着,一边将常吉引到了座位上,常吉初时有些踌躇,不过看着慕容枫真心相让,他便坐在了慕容枫的身边。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房间中只有两盏灯,不免黑了一些,慕容枫对着浅雪使了个眼色,浅雪会意,便在灯座中多点了四盏灯,这才让房间亮了起来。
常吉说:“晋王说,娘娘此一番出宫,必定凶险万分,所以让我等务必保护娘娘安全,我等不敢给娘娘添麻烦,便化作马帮,跟在娘娘二里之外,不想娘娘真的遇了危险,还好赶上,保护了娘娘,否则小人便是万死难也逃其咎。”
“晋王有心了。”慕容枫低头说了句。
她已经欠了苏泓太多,如今只能是越欠越多,怕是今生都还不起了。
“今日若非大人,妾怕是已经死在那毒箭之下,明日我想为朱侍卫和常大人的两名兄弟建衣冠冢,也算是对得起他们。”
“娘娘义薄云天,如此他们也算瞑目了。”
“死后连尸骨都留不下,还谈什么瞑目不瞑目的。”慕容枫微微叹了口气,然后说道,“此番陆威大抵也知道我身边有人保护,想必也不敢大张旗鼓的杀我了,我这里并无什么危险,反倒是晋王在宫中危险万分,大人明日便回宫保护二哥吧,他怕是更需要大人。”
常吉微微摇头:“娘娘不必过虑,晋王早已嘱咐了小人,等到您安全到达右相那里,我等便会退离,绝不给娘娘添麻烦。”
“我不是这个意思。”慕容枫摇摇头,然后叹了口气,“我这人只会招灾,如今只怕连累了大人。”
“娘娘如此说,便是不给小人活路了。”
常吉微微摇头。
此一番之后,慕容枫忽然觉得浑身更是劳累万分,她张了张嘴低低的说:“大人若是执意在妾这里,那妾先谢过大人了。”
说罢,她便站起身,对着常吉行了个礼,常吉急忙回了个礼:“小人荣幸之至。”
“啪。”
烛火发出了细小的爆裂声,慕容枫抬头看去,苍穹之下,繁星点点。
她心中阴云不散。
陆威不会善罢甘休,明日更不知会发生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