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时间在走，夜色却愈发浓郁，应该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了。因为这时的风已经晴亮，通透
温婉清仍坐在那里。
酒馆里面的那个木椅上，没有半点变化。
她也没有动，已经一个晚上
除了开始端酒杯喝几杯酒的动作，再没有其他的一点动作，一点都没有，甚至连眼皮儿都眨的次数都有些呆板。
“你难道要这样坐着等他们把脑袋拧下来给你送来？我并不记得峨眉有这样一套可以坐着杀人的武学。”
酒仙并不是一个耐力不好的人，但现在他也忍受不住要走来走去，即便喝酒也不行。他必须站起来走走，哪怕一步也好。
“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坐着，只要我愿意。我想怎样都可以，杀人我决定不了，但我坐或者站总该我能说了算的。”温婉清的内心，显然不似表面这般平静。
说来也是，任谁要做一件自己不愿意去做的事都没什么好心情。
酒仙并不搭腔，只是走过去窗户打开，放进些风来。
呵，迁怒绝对是每个女人的拿手好戏，小女人，老女人都一样。
这个时候闭嘴是一个男人最好的选择，当然也是唯一一个。
良久沉默
“这是个人吃人的江湖，你必须按它的规矩来“酒仙低声说，“她一开始也是这样，适应了就好了。”
“谁”
“你师父。”
“我不是我师父”
“那苏埕那？你总要救他!”酒仙眉头一皱。
他本不想把所有的话都挑明。
“你若不杀来的人，那苏埕一定会死。”
“为什么”
“见过饮恨剑的人都得死剑出人死”。
“所以？”
这些人必须死。酒仙说“但若是苏埕再用饮恨剑杀人，先死的人一定是他。”
“那你……”
温婉清等他回答
“他不许我出手”酒仙说
“非我不可？”温婉清问。
“不是。”酒仙说
“你也可以让苏埕死掉“。
“这不可能，”温婉清说“这不可能，我要带他回峨眉，我答应过他。”
“他是为你好，有些事你必须经历。”
“我知道”温婉清说，“不然我不会等到现在。”
但不管怎样太阳未升起之前总是黑夜，所以只要还是黑夜，就总可以死人的。
温婉清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她不得不站起来。
显然她并不情愿，但站起来总比坐着安全些。
你终于想通了，酒仙已经回复正常。但他并没有继续饮酒。
现在不是喝醉的时候。
“并没有”温婉清施施然的走到窗边，启条缝出来。
“”他们应当后悔的“酒仙眸中带着笑
“为什么？”温婉清看向窗外。
此时的青石街其实看的并不真切，看不见什么东西，但总比回头看那酒疯子好。
温婉清这样认为，当然也是这样做的。
“因为你已经站起来，”酒仙说。
“那又怎样”？温婉清说。
“你已经下定了决心。”酒仙说。
“我不会杀人”。温婉清你眉头一皱。
“但你总要与他的打上一打。”酒仙说。
“我不会杀人”，温婉清重复。
虽然是同一句话，但意思却绝对不同的。
酒仙当然听的明白，“凡事只要开始了，就由不得你了。”
温婉清眉头紧皱，“有些事没有开始也由不得我。”
酒仙笑到道“但总有些事你还是可以选择的”
温婉清也笑“比如用不用你袖子了的那柄剑。”
她知道酒仙袖子里藏了一柄剑，刚进这酒馆就知道。
有些时候不是人选剑，而是剑选人。
“你可以不要他，我并不想把它给你。”酒仙说
“这个我知道，而且你还不想让苏埕知道它的存在。”温婉清说“如若不然你不会等到现在才给我。”
“我并没有想把它给你，甚至一点这样的念头都没有。”酒仙说
“但这并不是你能决定的。”温婉清并不着急。
该是你的东西，不争不抢它自然会来的，不是你的抢来了也不是你的。
“剑在我手里，自然我说了算。”酒仙说道。
“这剑是女人的剑，绝对不是你的。”温婉清说。
“我并没有说它是我的，它不是我的，也是留给我的。它是留给苏埕的”酒仙说“施洛旎留给苏埕的。
一切都讲通了。”
为什么这剑因此是女人用的。
为什么不能被苏埕看到。
为什么酒仙也不想给他。
“它为什想跟着我”？温婉清不禁眉头一紧，显然白来的东西总要问个清楚。
“过去，现在，将来，你都是离苏埕最近的人。”酒仙说“从今晚上开始，这柄剑绝对不能离开你半步，而你绝对不能离开苏埕半步。”
酒仙一甩袖，一柄三尺长剑，被放置在木桌上。
平淡无奇。
看到那柄剑，但凡是个人都会认为这是女人的剑。
因为剑太窄了，窄到男人都不屑去用的程度。并且上面还镶这夜明珠十三颗。
虽然不是很多，到这里面的每一颗拿出来保证都会让人痴狂。
仅仅是宝石这剑对于真正的剑客来说却是太普通了。
夜明珠更是多余的很。除了好看，在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了。但好看却是他吸引的地方。
温婉清并不觉得它好看，一点也不。
她盯视这这剑，眸中的光俞发的冷清自从执剑那一刻开始，她就像变了一个人样，像蓝田出的极其寒玉，又没那么硬。
但她的眼看直了。
她绝对不是个定力不够的人。
现在她一秒都忍不了，立刻、马上现在将剑抓到手里。
温婉清感觉到，自己绝对不是第一次见它，这种熟悉的感觉骗不了人，就像见到自己失散了多年的朋友，只有牢牢抓在手心里面才让人心安。
“它是我的。”
“果然，任何女人都受不了它的诱惑。”酒仙抚掌一笑。
“我并不喜欢这剑，它不需要，因为它本身就是我的。”温婉清执剑在手，那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比以往更加浓郁。
“这剑不是给苏埕的是给我的”。手碰触到这柄剑的之时。温婉清内心没有了半点波澜。像它本来就应该在自己手里一样。
“现在剑在你手了，随你怎样说好了，但是用这柄剑并不轻松!“酒仙笑着说。
现在剑他送到温婉清手里，心理压着的那块大石头，也总算没了，空是空些，但总比压这舒服多了。
“若是你早些把剑与我，那帮人不会走到这里。”温婉清说
她以往不是这样说话的，但现在就这样说出来了，不会有一点停顿，甚至不会让人感觉到有半点突兀。
听完这句话，她之前的样子才是让人难以忍受。
这并不应当奇怪，人都是这样的，每个人心里都有另外一个自己被自己的牢笼囚禁，也许有一天找到钥匙时，你就会放出另一个自己。
这柄剑，就是温婉清的钥匙。
之前的温婉清并不是温婉清。
那是峨眉的温婉清。
那是师父的温婉清。
但现在她是温婉清自己的温婉清。
为自己而活的温婉清。
真正的温婉清今晚才“出生”。
“早这样多好，何必那样压抑自己？”酒仙说”
“你不知道，”温婉清说
“他们来了”，酒仙说
“我听到了”。
“我看到了”温婉清说。
“你看到什么”？酒仙问。
“那你又听到什么？”温婉清问
她眸中有光一闪。
酒仙一笑：“我能听到的，你都能看到。”
“但我能看见的你却听不到。”温婉清手中窄剑一横护在身前。
“也没有什么好看的。”酒仙笑的更加放肆，几乎发出声来
“是死人确实没什么好看的。”
温婉清说完，脚尖一点，直飞出门去。
以前的温婉清喜欢等，并不代表现在这个也是。
又或者两个都不一样也说不准。
“这柄剑确实神奇，有了自信的你，不管怎样都不会比以前更差劲。”酒仙的话说出口却没有人听见。
他也不想让别人听到。
听见就不灵了。
这柄剑可以打败所有的一切，只要有它在手里，所有的人，事，都可以不用理会，只按照自己的心意走。
这是这柄剑告诉温婉清。
结果很明显，温婉清信了，所以温婉清变了，解放了，像酒仙喝醉一样，结束了所有的束缚，无比轻快，这让温婉清感觉到自己快要飞起来。
这并不难理解，真正感受过得人会理解，会爱上这种感觉。
（二）
来的确实是死人，但却是会动的死人。
温婉清第一次见他们，他们却不是第一次出现在这里。他们并不记得，因为死人是没有感情也没有记忆的。
来的九个人。
九个白发，白眉，白须的怪人。
赤足间的铁链仍发出些“叮……叮”的响声，但他们这次既没有拿哭丧棍，也没有抬棺柩。他们不是来送葬的，是来勾人的，所以他们只拿了铁索。
专门勾人的铁索。
曾几何时他们也体验过这铁索的恐惧，但现在他们却又要将这恐惧带给别人。
只是他们不知道，这次这个人并不害怕，而且非但不害怕，还有些兴奋。
有很多事情只要看开了，那便怎样都可以了。
温婉清站在离酒馆几丈开外，脚尖前面正是白马义人留下的七个孔洞，她并不想在往前走，一步都不行。
这并不需要原因，与她坐在木椅上没有什么俩样。
忽的一股恶风扑面而来，臭不可闻。
尸臭。
其中还夹杂了香料的味道。
这并不好闻，甚至有些令人作呕。
但温婉清并没有什么反应，仿佛没有闻到一般。
“苏埕对你真的很好。酒仙施然踱步到温婉清身边“死人总比活人好杀的多。”
“死人也是活人”，温婉清说
“活人也是死人。”酒仙笑道，
“活人早晚要变成死人。”酒仙继续说
“死人却绝对离不开活人”温婉清说。
“你知道就好。”酒仙轻飘飘的一句，而后退到了酒馆门前。
“剩下的就得你自己来了，别让他们结阵，否则你会很难受。”酒仙忍不住指点一句，
“知道”温婉清回一句。
“你若杀不掉他们，死的一定是你自己。”
她不在搭话，只是将眼睛闭上。
温婉清修的是峨眉静子诀，只有心足够静才能发挥出全部的实力。
不听，不闻，不视，不说，这才是峨眉静字诀的核心要领。
这对温婉清来说本应该不难。
但今天她的心却静不下来，怎样都不行。
是因为这柄剑。
温婉清当然知道。这柄剑在哭，
嚎啕大哭，
她听的见，而且听的很清楚，温婉清从来没有哭过，她也不明白什么是悲伤，现在只是很难受。
像中了五毒教的噬心蛊，难受的很。
“叮………叮………叮！”
声音俞发的紧密俞发的响
温婉清仍然没有静下来，那种感觉却没有一点要消散的样子。
她不知道怎么做，但这并不影响她握剑的手依然稳定。
只要握剑便不会有一丝颤抖，一丝都不会。
因为她天生就是剑客
这不是她自己说的
也不是她师父说的
这是命中注定的
什么是命中注定的？
人力绝对改变不了的事，那便是命中注定。
时间流逝，一切却都照旧。
温婉清放弃了。
放弃静下心来。
她知道现在的她绝对不可能在静下来。
她也不得不放弃。
因为他们已经来了，温婉清甚至可以看清他们脸上的表情，
麻木，呆滞。
他们确实是死人，这点终于毋庸置疑。
所以温婉清也终于动了。她彻底沉浸到这股感觉之中。
一场杀戮就这样开始，结果如何谁都说不准，无论是酒仙抑或是温婉清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