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城很大,大到可以容纳数万武夫汇聚临江城,临江城又很小,小到一个偌大的临江城,没有一个虞夏的容身之地。
长大后的虞夏从不认为自己的身世凄惨,或是命途多舛,无论是在幼年读书习字,还是在张屠户家做学徒,虞夏都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活好当下。虞夏也从未将自己的遭遇或者是经历怪罪于命运,或者是上天的不公,虞夏认为这些东西既然出现在自己的身上,那么一定会有它的原因。年少的成长经历不曾使虞夏的意志消沉,却也使得虞夏将自己的内心深深的保护起来,而保护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反抗,不计一切代价的反抗。
无论是虞夏毅然决然的离开平阳城,还是这次选择单独出来面对危机,虞夏的内心里都有着一套自己的行事准则。
颜池清跟在虞夏的身后,虞夏三人的谈话并没有刻意的避开他,所以他对虞夏现如今的处境一清二楚,如今主动跟在虞夏身边,其中不乏利用自己与城主府中一些剪不清理还乱的关系,让一些旁观者看的更加云山雾绕,让一些有图谋者有所顾忌,免得打草惊蛇。颜池清一路上都在观察身前的男人,这个男人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矛盾感,之前有两次被虞夏所救,明明就是一个江湖中人,古道热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如今眼前的虞夏,仿佛是一个疯子,浑身上下透露出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
颜池清实在不解,为何狭义与疯狂会在同一个人的身上提现的淋漓尽致。若是柳图南在此,知道颜池清心中所想,大概会知道虞夏为何会如此,正所谓想要知道一个人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那么一定要先知道他经历了什么,而柳图南,恰恰就是虞夏经历的见证者。
行至城主府附近,便见了朱红大门大开,两侧石狮子威武霸气,昂首挺立,似向远方怒吼咆哮。
虞夏走到府门口,正好见一行人向外走出,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陪在左右,有说有笑。一行人为首是一位身材颀长的英俊男人,男子剑眉星目,高鼻梁,薄嘴唇,脸色有些苍白,身边跟着一名小和尚与一个普通布衣男子。
虞夏见了小和尚,有些眼熟,在虞夏看来,天底下的和尚差不多都是一般模样,没有头发,或胖或瘦,或老或小。所以虞夏一时间没有认出来。
为首男子出门正好看见虞夏朝着府门左边的回龙鼓走去,便笑着对与自己故意落后一个身位的管家笑道:“刚刚还同你打听,这临江城中可寻些什么乐子,乐子就自己来了。”
管家男子撇了一眼走向回龙鼓的虞夏笑道:“不足为虑。”
为首男子驻足观望,看着虞夏走向大鼓前边,盘膝而坐,笑道:“恐怕江管家要失望了,我看这人,行走间中气十足,步履坚定,不是易于之辈。”
江城不在言语,内心却闪过一丝忧虑。为首男子身边的布衣男子道:“萧老大,咱们今天晚上住哪里啊?这一晚上的吃住又是一番开销。”
还未等为首男子回答,江城便道:“远来是客,如今城主府虽不便待客,但是却在附近安排了上房,到时候自有下人安排萧公子一行人的衣食住行。”
萧文笑着点点头,不忘赞赏的看了跟在自己身边的典三秋一眼,心道不枉我把你留在身边。又看了身边的小和尚,叹了口气,不知道这精诚何时能开窍。
不曾想无意中看了一眼小和尚,小和尚似有所察,开口道:“萧大哥,此人我见过。”
萧文听到精诚的话,疑惑道:“精诚,你认识他?”
精诚道:“几年前师傅曾带我去见过一个屠户,劝那个屠户放下屠刀。后来那屠户可能是被我师傅弄得烦了,便提出了一个条件,说只要我胜了他那个徒弟,就此生不再拿刀。”
萧文对于精诚的评价,只有一个字“强”,尤其是对精诚肉身强横的程度,兼职就是佛门的小金刚。如果在萧文所有的认识的人里,单论肉身的强横程度,只有一个人可以胜过精诚,要知道,萧文可是帝殷王朝第一武道世家的大公子。传说中的强者,萧文也不是没有见过,只是那个人的肉身强横程度,已经不能用人类武者中境界来形容。所以萧文十分好奇精诚那场比试的胜负。
精诚道:“没有比,当时师傅只是叹了一口气,带我走了。我当时十分不服气,当时他的面黄肌瘦,怎么看都是一个未曾习武的普通人。师傅当时只是道,皮囊仅为虚妄,真意才能万古长存。当时我不懂师傅是什么意思,如今再见他,才明白一二。”
萧文如何也没有想出是这么一个结果,对于那个在回龙鼓前盘膝而坐的男子,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危险感,却想不到精诚小和尚曾在这个人的手中未比先输。
萧文当然知道此人想要做什么,却不知道此人是何用意。此来是为了家族之事,偿还一桩机多年前的因果,如今此人的出现却徒增了许多变数。
“咚。。。咚。。。咚。。。”
正在萧文思忖间,虞夏已经起身,抡起手中鼓锤,敲响了城主府的回龙鼓。
虞夏盘膝而坐,是为了压制自己心中的那丝丝泛起的疯狂,离城主府越近,虞夏心中的兴奋越盛,连虞夏自己都不知道这种兴奋是何而来,只是那种兴奋让虞夏身体颤抖,仿佛有一种野兽,在心底咆哮,喷薄欲出。
敲完回龙鼓,将鼓锤放回鼓架子上,虞夏走到城主府正门,目光略过萧文一行人,在小和尚精诚的身上稍作停留,便看向城主府正门,朗声道:“今刀客虞夏武拜城主府!”
虞夏话音刚落,只见一道夺目剑光由远而近,几个闪烁间,已至虞夏身前,虞夏堪堪避开,飞剑将虞夏身后的回龙鼓击碎,钉在其后的青石墙上,只露出剑柄。
在习武之人眼中,击碎回龙鼓可是大忌,不仅是不死不休这么简单了。本是人声鼎沸的大街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齐齐抬头望向天外,却不见来者,人群再次喧闹起来,只不过这次,却是议论是谁击碎了城主府的回龙鼓。
管家江城见情况激变,本是客套话却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口,当机立断道:“既如此,这位少侠还请通传师门长辈,此番阵仗,我城主府接下了!”
江城说罢,与萧文告罪,回府内禀报,虞夏根本没有理会江城言语,只是怔怔的看着飞剑来处,心中默默思量,是当时铺子前的两名黑衣人的背后之人吗?
思忖良久,也没个头绪,实在无法与此时城中之事联系到一起,只得作罢,对这城主府虚抱一拳,转身离开。
那络腮胡子大汉此时正在人群之中,明眼人都看见了那一剑自远方而来,非是虞夏所为,虞夏却是对城主府扣黑锅的手段无丝毫辩解,大汉只是叹声道:“这少年颇有胆气,若是早生个十几年,定要与他结交一番。”
小道士向来信任自己福缘深厚,一出生变被天道宗收为内门弟子,虽武学上稀松惫懒,却架不住自己运气好啊,三岁打翻祖师堂前龛笼,发现失传百年的道经上三篇,五岁时不慎跌入深潭,被潭中罡气淬炼的肌肤如佛门金刚般坚硬,十二岁时误入道祖洞,得习天书十二,如今十五岁,静极思动,遂下山一游。
小道士看着身后的目盲道人,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深陷下去的眼眶,仿佛正在慈祥的看着他。
小道士试探道:“这位前辈,找晚辈何事?”
目盲道人笑道:“这位小道友,贫道乃天道宗三十二代掌门师弟,如今也算是你的师叔辈分了,前些时日,收到掌门师侄的传信,说有一弟子下山历练,颇为适合继承我得衣钵,故此来看一看。”说罢,老道人抖了抖衣袖,故意摆出一副高深的样子。
小道士只觉得那老道人猥琐至极,一抖衣袖,恶臭袭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那老道人尤不自觉,兀自摆出一个自以为是的神仙风采。只是那小道士轻声蹑脚的绕过老道人,溜走了。
老道人看着眼前的空旷,笑道:“痴儿痴儿,人人修那仙,羡长生,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罢了。”
于此同时,一道身影飞奔而至临江城城门处停下,此人身材十分魁梧,赤脚麻衣,一头黑发随意的披在身后,被一条草绳随意的系着。此人驻足的一瞬间,只觉得城外大地轰然一阵,仿佛地震了一般。
树上的一个鸟窝里,一只小鸟还未睁眼,便被这一震,震出了鸟窝,眼看着便要坠地摔死,就被一条绿色的丝带轻轻裹挟,送回窝中。树下一男一女,那男子看着树上的鸟窝,咽了口口水道:“凌妹,听说这刚刚出生的小鸟油炸可是相当美味,我都和你吃了一路的素了,让我也开开荤。”
那女子听到此言,怒道:“你敢!”
一嗔一颦,皆有颜色,男子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