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同事松开她的手腕，不好意思地说：“刚才只是为了摆脱那个猪头，你别介意……”
“我介意……”米桐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眼眶一下子红了，“你才不是John（男同事的名字），我认得你身上的味道。”
男人愣住了，正想再解释些什么，米桐忽然伸手搂住他的腰，把头贴在他胸前抱怨道：“你不是说这是别的神的地盘儿吗？那你来这里多危险啊！”
男人伸手抚了抚女孩儿的头发，他的面貌很快开始发生变化，五官忽然俊朗起来，身材也变得愈发修长。
越朗用自己纤长的五指梳理着米桐微微有些打结的头发。怜惜地揉了揉她的脸颊：“是不是瘦了。”
“没有，是胖了好吧，”米桐顿了一顿，说话带上了点哭腔，“整理文件、准备早餐、替我装好忘带的东西……这些是不是都是你做的？”
越朗本不想回答，但是米桐一直追问。
他沉默着，就算是默认了吧。其实那天是他做神仙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正儿八经地下厨，鬼知道一向学习能力很强的他，是大半夜通过视频笨手笨脚地跟百灵鸟姐妹学了多少遍，才做出那么一顿稍微像样的饭菜。炒饭他做了六七遍，废掉的荷包蛋在锅里堆了一个小山丘，最后还掐着时间做出既比较可口又能保证在米桐发现的时候还保着暖的饭菜。
“我早该想到是你的。”米桐说，泪水模糊了眼眶，“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还有半句她哭得说不出话来：“你干嘛对我这么好？我好怕我会上瘾戒不掉。”
越朗用双臂环着她哄着她走过异国的街头。
一种别样的景致在心头留下难忘的感受。
后来每每想起来在米国的这三个月的时候，越朗都禁不住露出幸福的微笑。
到了米桐小小的公寓，东西又已经被收拾得整整齐齐。
“你在米国都住在哪儿？”米桐擦干眼泪，忽然想起那些偷渡的难民，上神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颠沛陆离，只能在街角或者公园的长椅上过夜？
越朗随意说了一个名字，米桐用手机搜索了一下，竟然是一家豪华的五星级酒店，带豪华厨房的总统套房价格更是要上天，基本上能在米国排前十。
米桐顿时觉得自己刚才泛滥的同情心都白费了，原来他过得这么滋润。
仿佛看出了米桐的想法，越朗乐不可支：“我正经办了护照入境的，要不然你以为我在哪里找到的厨房给你做饭的？”
米桐有点尴尬，随手摸了一个橘子，愤愤地剥了皮，掰开半个塞进他嘴里堵住他的嘴。
“国家可以合法入境，可是神域也可以吗？”她坐下来，捧着脸很认真地问。
“不可以。”越朗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怕她担心似地又很快舒展开。
“会不会给你带来危险？”米桐心中浮现出那些血腥怪诞的欧美恐怖片，上神会不会也遭遇那些可怖的东西？
“我会小心行事，尽量不施展仙法，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的。”越朗安慰她说。
米桐稍稍放下心来。
“你好像，很关心我。”越朗坐到她身边，歪着头坏笑着看她。
“才没有。”米桐嘴硬道。
越朗忽然严肃起来，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显出落寞懊恼的神色：“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就算不喜欢我也让我死个明白好不好？为什么不能接受我？我知道你跟鸾兮完完全全是两个不同的人，我爱的是完完整整的你，是今生今世的米桐！”
室内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了，越朗沮丧地说：“是不是我还不够好？”
堂堂上神，竟然也有如此卑微的时候，米桐赶紧解释：“不不不，你真的很好……但是就是因为你太好了……是我太平庸了。”
米桐抱着头，把头埋在膝盖上忽然低低地啜泣起来。
她又想起了桂心越宸以及所有曾经见过鸾兮仙子的人对鸾兮的评价，倾国倾城、英姿飒爽、巾帼英雄……她似乎担得起这世间所有用来赞美年轻女性的称呼。
而我呢？我有什么？米桐想到自己平凡到淹没在人海中无法找到的资质，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深深的自卑。
“我觉得我太差了……特别是跟‘她’比……”她小声地说，声音里还带着哭腔的颤音。
越朗自然知道这个“她”字指的是已经仙逝的鸾兮仙子。
“你也有你自己的优点，”越朗怜惜地抚着她哭红的面庞，轻轻在她额头上印上一吻，“凡人为什么要跟神仙比呢，这并不是你的错，你真的很好，足以配得上这世界上所有的最好的一切。”
“真的吗？”米桐抬头楚楚可怜地望着他，虽然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但是她确确实实感到自己的心结正在一点一点地打开。
越朗郑重地点点头，等她安安心心地谁去才放心离开。
当晚，米桐梦见自己的身体好像变得很轻很轻，仿佛一股风就能飞到天上去。
她在云朵上漂游，看着天界绚烂多姿的景色，忽然，一位身披战甲的女神来到她的身边。
不用猜，仅从她卓越的气质，米桐就知道对方一定就是鸾兮仙子了。
米桐心怀愧疚，就好像是抢了别人的东西一样，站在她面前手足无措。
“对不起，我真的喜欢上神，是我太不自量力了。”米桐愧疚地低下头，仿佛身上背负了一个几十公斤的枷锁。
“别这么说。”鸾兮仙子温和地扶起她，漂亮的凤眸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我已经是亡人了，能看见他重新找到所爱，我衷心为他感到高兴。”
米桐的眼泪不争气地涌了出来，又说：“对不起。”
鸾兮仙子的纤纤食指点在她的嘴唇上，示意她先听自己说完：“是我和他有缘无分，如果你真的觉得抱歉，那么请替我照顾好他，连着我没有活好的那份儿一起活下去！”
鸾兮仙子美丽的脸上显出浓重的愁绪，似乎有泪光在她上挑的凤眸中闪动。
“一定要好好活下去！”鸾兮握紧她的手，将一片凤羽塞进她手里。
阳光从白纱做成的床帘外懒洋洋地透进来，米桐醒来，眼角还有泪痕。
回想起昨天的梦，她怀疑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想，自己用来骗骗自己的。
可是起来收拾床铺的时候，她真的在枕头底下发现了一枚五彩斑斓的凤凰羽毛。
“好好活下去——”鸾兮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米桐心中感慨不已，刚要打电话把凤羽给越朗看，凤羽却忽地化为一阵清风飞走了。
“谢谢你，鸾兮！”米桐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上了一天班，晚上回到家的时候，越朗正蹲在家门口等她。
“我梦见鸾兮了！”米桐看见他，激动地说。
越朗的眼圈忽地红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真的？她有没有说些什么？”
鸾兮去世之后，越朗发疯了一样逼自己入睡，希望自己能在梦中再见她一面，哪怕一面也好，可惜却从未成功，反倒只能唤醒三生石之变中鸾兮舍弃自己的性命，用自己的元魂保全他的性命的场景。
悲剧一遍又一遍地重演，他总也来不及救她，没醒来一次，便陷入更深的悲痛之中。
“她说了什么吗？”越朗追问道。
“她希望我们好好活着！”米桐主动握住越朗微微颤抖的手，希望能给他一些鼓励。
“她总是这么善良，什么时候都在为别人考虑。”一滴泪从越朗的脸上滑落，钻石一样晶莹剔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