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抹上蜂蜜的桎梏。要品到它的甜蜜,就必须拖上沉重的脚镣。对普通农民来说,女儿的婚姻与儿子的事业是父母一生的心头事。婚姻美满,事业无成,父母不高兴;事业有成,中馈犹虚,父母还是不乐意。所谓的门楣之喜,也是嗣与业的双喜。不然,皇帝也不用三宫六院了。
在夏丽萍心中,她的婚姻是失败的,半辈子就在怄气上了。当儿子的婚姻向她伸手要钱时,她真正觉察到自己人生的失败。失败于为金钱惶惶不可终日。聊以**的是儿媳的婚姻也是失败的。她俩可谓同病相怜;实则一丘之貉。她为自己委屈,委屈滋生仇恨,残酷。再残忍冷酷的刽子手心中都有良知一息尚存。在贫穷压迫金钱诱惑下,心中的菜刀确实早已成了沾染鲜血的屠刀。拿起屠刀,刀光剑影伤害着自己的亲人。无知的人只看到砧板上的肉类,哪里知晓刀光剑影的就近辐射。人老珠黄,肉色两衰,要重整旗鼓开张卖肉,没人会垂顾。非洲雨季的大干旱她早就经历过,所以她谋求着体己钱。这是她个人的秘密,不是作为人妻的,也不是作为母亲的。
当然,她不是目无余子的刽子手,只是按部就班、照章行事。作母亲的不吞下女儿的财礼,岂不是为人作嫁。这是风气,也是风俗。风气是风俗的变种。在物欲膨胀的大浪前,二者在畏避。只能说,人多自私。她想,对于风气,有时法典或道德会出来加以遏制。然而,不是每个平头想伸张就能伸张的,只有当它气味呛人泪涌,大众的利益受到侵害时,也不知是谁才将那漂来的瓶塞拔去,放出吞云吐雾的魔鬼。不少执法者不正像鬼魅一样鬼怪吗。
在风俗古老的威严前,法典变得俗不可耐地使平头百姓哭笑不得。而道德则会大张旗鼓地当起了救世主。她们擎着移风易俗的招牌满乡村奔走呼吁。只要呼吁就有响应者。响屁都能打出回声。不少村官为了体现自己附庸村民,将手中的招牌付之行动。他们略有所动,村民就会尝到甜头,叫好。厚道的村民忘了自己擎起的火把原本是来照明前进的道路,不是用来燎自家的毛发。村官在调戏道德,玩弄村民;村民反而称道。村官倒是没有忘记自己对家庭的职责与对村民的交代。交代得让村民啧有烦言。这种持作壁上观心态的不满让他们成了乌合之众。夏丽萍的小聪明是钻小空子。这空子里必有钱财!她不会对旁人见风使舵,“这年月,旁人眼中也是钱。”因此,一直以来她一直在家人及亲戚身上谋着盘算。今天,她知道自己的算盘就要柱断珠散了。接下来呢,就是装聋作哑。对谁?对儿媳。这样的位置,她知道迟早要被儿子儿媳掫上去。贫穷呀!要想保护好自己,只能使自己有钱。恶狗吞食时莫伸手,伸手必被咬。她只有紧紧攥着自己的钱财,让他们看不到享不到。这是夏丽萍的自知之明。道德法律维护不了她的老无所依,那还不如狗屎。随便一块屎落到土里,都能肥着那块土。而道德法律对她来说就是乌有。因为她多年前罪恶过,所以今天她不再相信。处于老年人的地位着想,夏丽萍确实可怜婆婆的晚年。然而,就夏丽萍自己来说,婆婆不值得可怜,反而让人可恨。可恨她的无知,无知得不知为自己搜索着防老钱。老是什么?将要面临朽。
荆棘丛也有人涉足。败絮可用来塞气眼。吴家并非独树一帜,她只是石头村不少农户的一个缩影,同样遭受恶俗的毒害。女性就有这一点比较怪诞,只要想嫁,什么时候都能嫁出去。这是供不应求的体现,在中国尤为突出。这一商机,不少地方的农人确实不曾发掘。封建思想的毒害够深了,难道非得见底?吴琴的身世就是一面底,并不是所有的悲哀能像她的那样知道回首。她回来有一段日子了,孤独一身的闺女,就有人瞅准。然而,那些有意向的媒人有所担心。他们担心什么?我们不清楚。总之他们不愿意直接上吴家的门,而是向王德茂提说。王德茂是一百个愿意,就为了争口气。昨天离婚,今天就重新过门,柳家自然烧无名火。当然,王德茂虽说是为了争口气,他还是很慎重:自己先跟孩子见面,然后再打听陈芝麻烂谷子。确实能够将就过日子了,他才向夏丽萍张口。这又是他跟夏丽萍对秘密。自然他俩满口柳家的不是,离婚就得离得理所当然,还得为再婚考虑嘛。
有一点吴家隐瞒得很深:旁人并不知晓吴琴对吴家的冷冻,王德茂也是旁人。而吴琴却对王家没有表现出冷漠。王妈妈让她动春心,她回敬道,“吃惊了,缓缓神再说吧。又是过来人,怎么会老想着结婚呢、、、、、我知道这是我爸妈心窝里的事。王妈妈,你又不是不知道,在大炮下震久了,耳朵总有段时间耳鸣吧。看清了有什么用,也得听清楚呀。火烧火燎的、、、、我又不是没结过婚,还思春呢。忘春了。”王夫人吃惊于吴琴的口无遮拦。王夫人这也算是在探查吴琴的心思,因为她总向干亲通着气。最毒的莫过于妇人的舌头。吴琴干脆给王妈妈两句,就是不想让她再打扰了。不管这次谈话的是不是母亲的意思,她第二天就去了城里,站在医院门下,说了句,“谁能保证它不是罪恶的渊薮。”便进医院结扎绝育了。
夏丽萍从干亲那得知女儿的心思,就不敢动非分之举了。她是怕女儿对她也生硬几句。“她确实在婚姻这条道上跑的太快了,就是等上一两年也无所谓,反正结婚财礼一直蹭蹭暴涨。”夏丽萍暗忖。谁让自己还有不菲的钱财压在女儿身上呢。我无所谓跟闺女撕破脸,只是在之前先让自己心平气顺地将女儿嫁出去。为了修复与女儿的关系,她不追究吴琴的踪迹;只是言语上百般奉承着女儿在外面找工作一定要谨慎。最好是与朋友在一起。另一方面,吴琴不出阁可以镇住王静。王静对婆婆的女儿也贼心不死。夏丽萍只后悔当初就不应该让王静尝到甜头,到底还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河水靠溪水滋养着。溪水突兀形成湖。河水会是何感应?就要露底了。夏丽萍越来越不相信自己了。女儿一直来无影去无踪,好像在寻找着什么,同时又有意躲避着什么。一个月过去了,她是否寻求得工作。夏丽萍担心着。这样惶惶不可终日,夏丽萍的心思就回归了。她认为女儿还是越早成家自己心里越早踏实。
“咱跟那贼福海的事已经了解了。过去的事你就别想了。只当是吸取教训。我也不知道呢这段日子都在外面忙什么呢。有什么呢,你让我担心。万一有人来提亲,我得交待呀。要是拒绝着,几次下来,就没有人敢上咱们家了。当然,妈也希望你能自由恋爱。毕竟是能谈到一起的。这次咱得吸取教训,再也不感情用事了。”夏丽萍上前拉着吴琴的手,坐在床沿上。吴琴漠然面对。“年年轻轻多磨砺磨砺还是有好处,不然上了年纪事来了可经不住打击。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他们一家能再娶上我这么好的闺女才怪呢。咱不想他,只考虑前面的路。要是一时半会儿你不想结婚也可以。到外面闯荡对年轻人还是有好处。现在的年轻人都往外面跑呢。花花世界就是年轻人都天下。妈也是左右为难,一直对你放心不下,担怕你这外面遇上坏人。现在这坏人都披着口腹蜜剑的人皮呢。就是经常在外面跑的老马,也有失蹄的时候。你这么年轻,妈怎么能放心呢。你二哥打来电话,也关心你的婚事呢。”
“睡觉吧。明天再说。”吴琴站起来。
“你又不结婚,又不找个事干,整天见不着人,妈能睡安稳吗。”说着夏丽萍的声音就变了。
“你也别担心。我就是想自己在城里找个事干。自己磨砺磨砺。可不想让什么都是现成的。不然将来结婚以后我还是不会过日子。”
夏丽萍赶紧笑迎道,“这样也算一回话。要是有人来提亲,我就不接他们的话了?”
“不接了。”
“那妈还是那句话。希望你能就近考虑。百八十里的谁能对他们的底摸透。贫富自然重要,人品更重要。”夏丽萍抚摸着女儿的手,这是在软化女儿的心。就凭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