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589年春(隋),陈国后宫,月棠宫。
我嗅到一股淡淡的花香,是我最喜欢的西府海棠,我睁开双眼,愣住了。
映入我眼帘的竟是粉色的帐幔,我撑着身子坐起来,想拨开帐幔,看看这是哪里,却惊异地发现自己的手变小了,不仅是手,全身都变小了。
我顾不得穿放在床榻下的绣鞋,光着脚跑到梳妆台前,铜镜虽然不如玻璃镜清楚,但也能看出镜中之人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小丫头,容貌倒是和我一模一样。
我呆住了,这到底是一场荒唐的梦,还是我真的……穿越了。
“公主,您醒了。”一个着湖绿色宫装的十五六的小丫头,自海棠屏风后出来行礼,见我赤足下床,立时紧张起来:“公主身子骨弱,病才刚好,怎么能赤足下床,云端服侍您更衣。”
我任由她拉我到床榻上坐下,见她直接跪在榻下要给我穿鞋,我赶紧按住她的手:“你起来,我……本公主自己来。”
“那怎么能行!公主可是金枝玉叶。”云端强烈的反对,见我执意不肯,她对着我行了大礼,有些惶恐的说:“是不是云端哪里做的不好,公主说,云端一定努力改正。”
“没有,你很好。”我扶额,切实体会了封建社会中在三纲五常的教化下的奴性。
“伺候……本公主更衣洗漱吧。”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我很不习惯,但云端听到我这么说,明显松了一口气,小心的帮我穿上绣鞋。
云端服侍我穿好鞋子,站起来拍了拍手,我听见殿门大开的声音,随后从屏风后出来两列宫女,一个个捧着东西整齐的跪下道:“给公主请安。”
“起来吧。”我发了话,那些小宫女才整齐的起身:“是,恭请公主洗漱。”
我任由云端伺候我更衣洗漱,梳妆打扮。
“她呢?”我想我既然是公主,总不能只有一个贴身宫女在身边吧。
云端起初有些不明白,想了一下才领悟到:“还在睡吧,公主可还记得太妃的话吗?”
“什么话?”我故作懵懂,诱她说话,好了解自己的处境,反正我现在还算是个孩子。
“太妃说,公主身份尊贵,不要同一个婢子计较,既然秋水是太后娘娘赐的,就好好养着,时间长了还是要回到太后娘娘身边的。”
我看着云端面不改色的说出这样一番话,心微紧,太后赐我秋水时,怕是没想过让她回去,真回去了不定怎么样呢,太妃这种捧杀的手段真是相当厉害啊。
我初来乍到,皇宫里又危机四伏,今后行事定要万分小心,万不能着了别人的道。
听小丫头说起太妃时恭敬的语气,我猜太妃可能是我的生母什么的关系亲近之人。
对我好不好,现在还不清楚,毕竟我不知道小丫头是不是她的人,一切小心为上。
至于太后,往我宫里送宫女,应该不会单纯的派人来照顾我吧,能成为太后的人怎么会简单。
不过照目前秋水还在睡觉来看,倒是那个未曾谋面的太妃棋高一筹。
在一众宫女的服侍下,我用完早膳,还没想好要干什么。
据说是太后娘娘身边叫秋葵的女官来传太后娘娘的话,说因我这一病好久没有见到我了,甚是想念。
“你怎么看?”我还没见过太后,她什么性情我一无所知,不过我可以借机问问云端,通过她我应该能了解不少信息。
见我问她这么重要的问题,云端警惕的看了四下一眼,觉得安全,才凑近我大着胆子说:“云端猜,太后娘娘是在怕?”
“怕什么?”云端的回答让我很是不解,小丫头纵然努力绷着,但年纪尚小的她还是修养不到,流露了一丝不满:“怕您亲近生母,不亲近她呗。”
这句话信息量挺大的,我忍不住沉思,云端却误会了,以为我是难过什么的,有些着急的安慰我:“公主,不要怪太妃,太妃当初也是不得已,若不是当年先皇北伐病逝于长安,太妃无权无势又无根基,否则怎么忍心把您送给太后娘娘养。”
北伐,病逝于长安,按照我的年龄算还算年轻,太后要我当养女,定是没有女儿。根据一系列的推断,我所在的地方是……
魏晋南北朝时期南朝陈国,但也有可能已经是隋朝,陈国成为了南朝最后一个国家,且不久后隋朝会攻下陈国,我就会成为亡国公主。
我忍不住咬牙,穿越成公主,面临宫廷的倾轧也就算了,还穿越成一个不久后就要亡国的公主,命运真是会作弄我。
“公主,您还在生太妃气吗?”云端忐忑不安地声音传来,我回过神来:“知道是一回事,生气是另一回事儿。”
“云端愚钝,不太明白公主的意思,不过,云端觉得……公主还在生太妃的气。”
当然要生气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那个早逝的父皇高宗有四十多个子女,女儿虽少,但也有五个,除了生母是吴太妃的武成公主,其它公主的生母身份都低微,怎么偏我被送给太后,太后非“我”生母,会待我如亲生的吗?
我那个母妃把我送给太后应该是有目地的,或者有其它的原因,但无论是什么,我的母妃……不简单。
我正想着,一个打扮挺娇媚的小美人,一扭一扭的走过来了,端庄的宫装楞是让她穿出了几分春色,不用想,就知道她是秋水。
见此我真的很怀疑太后是怎么坐上后位的,据史料记载高宗北伐去世,继位的后主身体不适,太后代掌朝政很是稳妥。
后主病愈后,太后毫不贪恋权位,爽快地还政后主,上下无不赞赏,除了生出陈后主这个败国儿子,她的一生还是无可指摘,如今看来是眼光有问题。
“微臣给公主请安。”秋水说着娇柔的向我行了一礼,我……这位脑子里有坑吧,我这宫里都是宫女和太监,这幅妖媚的样子给谁看呢?
“起吧。”我没控制住表情,很假的朝她笑笑,秋水并没有注意,只是软绵绵的答谢,娇娇弱弱的起身,我被膈应的起一层鸡皮疙瘩。
稍微收拾了一下,我领着一众宫女,往太后殿去,一路上让我大跌眼镜,我以为宫里的秋水够开放了,没想到比起这些后宫佳丽,简直小巫见大巫。袒胸露乳,玉足弄水者不乏少数,怕是唐朝之风流也不及。
若不是我读错了史书,那问题就出在后主皇兄身上。史书上载,我那位皇兄是写艳诗的一把好手,其代表作《玉树后庭花》更是被喻为亡国知音。
皇兄还嫌其居处简陋,不能作为藏娇之金屋,于是在临光殿的前面,起临春、结绮、望仙三阁。阁高数十丈,袤延数十间,穷土木之奇,极人工之巧。
窗牖墙壁栏槛,都是以沉檀木做的,以金玉珠翠装饰。门口垂着珍珠帘,里面设有宝床宝帐。服玩珍奇,器物瑰丽,皆近古未有。
阁下积石为山,引水为池,植以奇树名花。每当微风吹过,香闻数十里。
自己居住临春阁,张贵妃居结绮阁,龚、孔二贵嫔,居望仙阁,其中有复道连接。
而王、季二美人,张、薛二淑媛,袁昭仪、何婕妤、江修容等七人,都以才色见著,被轮流召幸,得游三阁。
皇后张丽华还曾于阁上梳妆,有时临轩独坐,有时倚栏遥望,看见的人都以为仙子临凡,在缥缈的天上,令人可望而不可即,可谓十分风流。
等等,我好像遗漏了什么,我的父皇高宗有女儿五个,在历史上都小有名气,我会是谁呢?
排除出身好的武成公主,按照我的年龄和倒霉属性来推测,我最有可能是……。
“云端,本公主是父皇的……第几女”我努力淡定的问,云端听到,很是奇怪,但还是恭顺的回答:“公主是先皇的第十四女,姊妹间行四。”
第十四女,我竟真是红颜薄命的宁远公主。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