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杰文自然的揽上沈倩的腰,就这样拖着似乎已经醉成一摊的沈倩掠过林鹏走了。
林鹏久久地伫立在门口,脑子里闪过了今晚发生的一切,有些不敢相信沈倩走的如此干脆,似乎所有的事情发生在刹那间,却又似乎过了很久。
饭局的气氛一下子陷入了僵局,似乎都没有微风吹过,众人的呼吸声都难以闻及,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
李依依低着头,盯着面前的酒杯,好看的眉头蹙在一起,终于一滴眼泪掉进了酒杯里,泛起点点涟漪——
李依依对于沈倩的离开是有所察觉的,但沈倩的那句“跟她走”却是真的让她猝不及防,慌忙之间只好逃离。
她不明白沈倩是真的爱她想让她一起离开,还是只为了追求一种安全感。而沈倩这个干脆的混蛋也没有给她一点思考的余地,就这么离开了。以后可要去哪里找呢——
廖琳梧紧紧盯着林鹏的后背,两只拳头握得死死的以至于关节都有些发白。粉嫩的双唇由于牙齿咬的过于用力有些充血。
她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沈倩走了,他们之间的障碍是没有了,可终究在林鹏心上留下了一点朱砂痣,而她自己会不会沦为一点蚊子血尚未可知——
张鹤堂此时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不可思议看向门口,一双薄唇微张,几次吞咽口水都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他该说些什么。
张鹤堂社会经历得少,感情单纯,真正说起来他的青春期还没有完全度过。当然就明白不了他们之间那复杂的情感。
想了半天只知道沈倩离开一定和林哥的女朋友有关,于是他终于眨了眨他那因为过度张大而有些酸涩的眼睛,转头狠狠瞪了廖琳梧一眼。合上了他那两扇薄唇,找了一句比废话还废的话打破僵局:
“我们不去追么?”响亮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极为突兀,但好歹有人声,终于有点人气儿了。
“不了,你倩哥做的决定有谁能拦回来。”依依还是盯着酒杯发呆,声音也有点飘。
“可、可”张鹤堂左顾右盼的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整个人的精气神好像一下子泄掉了,颓废的瘫坐在椅子上。
事情怎么就成这样了呢,周围又陷入了沉寂。丝丝凉意袭向每一个人。
“林鹏,你,你不舍么?”廖琳梧看了林鹏这么久,终于咬了咬牙问了出来。
林鹏身子一颤,似乎是因为肌肉用力站的时间太久以至于一下子都没有办法受大脑支配。待林鹏缓缓回过头来,眼眶已经有些微红。
他复杂看着廖琳梧,十几年的感情,说舍得那是假的。就算是一个物件佩戴了十几年突然丢了,心头难免也会有点不舒服。可是要说不舍的,廖琳梧又会怎么想,他们俩之间的情感本就是常人所不能体会的。
半响,林鹏垂下眼帘,沉重的点了点头。
廖琳梧心头猛地一沉,咬了咬嘴唇,艰难的问道“那——你爱她么——”廖琳梧原本是不愿意问出这句话,无论答案与否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林鹏的答案。
“不!”林鹏猛地抬起头看向廖琳梧,下意识的反驳道。他们之间那不是爱情,最起码和廖琳梧所认为的是不一样的。
他只是没想过会和沈倩分开,他以为他会和沈倩一起奋斗到老,晚年也许会在夕阳下下下棋,在躺椅上一起回忆他们精彩的一生,向小辈们说一说外人给他们起的“雌雄双杰”的称号。
他以为他可以一直照顾沈倩的——
廖琳梧察觉到了他的果断与迟疑,鼻头有些酸。强忍着眼泪说到
“你想好了再来找我吧。”说完,廖琳梧也拿着包离开了。
饭局到现在只剩下三个各有所思的人,也许在回忆他们与沈倩的点点滴滴吧。
罗杰文将醉死的沈倩扔到副座上,一点也没有刚才的温柔。他回到驾驶座上,插进车钥匙却没急着开车。反而侧身将头靠近沈倩的脸。
罗杰文看着沈倩满脸的倦容,密密的眼睫毛在她白皙的脸上投下一道阴影,似乎掩盖了她所有情绪。
“放得下么?”罗杰文轻声问道,说话间的气息喷到了沈倩的脸上,似乎吹动了密密的睫毛,一闪一闪的像是要振翅而飞的蝴蝶。
沈倩睁开了眼,眼里没有一丝醉意,认真的看着罗杰文放大的脸,眼神似乎在一点点描绘他的五官。突然间抬起手似乎想要伸手覆上他的脸,确定一下眼前这个人的真实性。
“我说的是李依依。”罗杰文再次突然出声到。
沈倩听到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伸出的手仿佛被施了暂停魔法,就那样停在罗杰文脸旁一寸。空气似乎凝固。
两人相互对视了好久,都看不明白对方此刻到底在想什么,那悠悠的眼底到底藏着怎样的故事。
突然沈倩哈哈大笑,一把推开靠近的罗杰文。这让罗杰文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更加捉摸不透沈倩现在到底是怎么个状态。
只听见沈倩慢慢停下了大笑,转而阴沉着声音说道:
“你说,我——以后——你照顾——是么——”沈倩一字一顿的说到,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呵,呵,我有说过么。”罗杰文靠向了车座椅背,缩了缩身子尽可能的远离沈倩,干笑了两声,心虚的说到。
“对了,对了。我们赶快走吧,你的东西我已经给你拿出来了。你去看看还有什么是我落下的。”罗杰文说着正要伸手启动车子。
“她逃避了我的问题。”沈倩重重的靠向了椅背,双手抱了抱肩膀,呈现出一个自卫的姿态。
两人的身影双双隐入了黑暗中,车里的光线似乎一下子被暗物质吸收,黑暗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罗杰文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发动了车子,低声说道:
“你肯定又没说清楚。”这话被车子启动的轰鸣声掩盖,随即消散在无尽的黑暗中,神游的沈倩自然没能捕捉到,也就导致她和李依依错过,这一错过就是一生。
沈倩这个人就这么消失在了林鹏、张鹤堂和李依依的世界里。
那天李依依回到她和沈倩的家里,那里不再留有一盏灯,不再留有温热的饭,不再有熟悉的气息,鼻尖只剩下清冷的空气,只剩下她孤孤零零一个在这个偌大的房子里。
以前沈倩有意无意买的各种情侣款如今也都只留着孤零零的一只。
李依依打开冰箱,里面放满了她喜欢的食物。甚至还有一颗榴莲,那是沈倩最不喜欢却是她最喜欢的水果。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沈倩总是皱着眉看着她吃,嘴里还时不时嘟囔着“这有什么好吃的——”。
这里竟然找不到沈倩喜欢的食物,好像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是沈倩在迁就她的口味。
李依依鼻头猛地一酸,关上了冰箱的门,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干些什么,呆呆的站在冰箱门前。
她回来的时候没有开灯,此时冰箱隐隐透出的光打在李依依精致的五官上,将往常妖冶的气质打的支离破碎。
那天林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廖琳梧当时拎包离开,他原本应该是追出去的。可是也不知怎么,他硬是压下了身体的冲动,也许就如廖琳梧说得,他现在该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
林鹏合衣躺在床上,黑暗中双眼无神的盯着天花板。忽的一颗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啪”的一声打在浅蓝的床单上,渗出一片水渍。
好像他从来没有问过沈倩想做什么,只是在一味的安排,只觉得这样就是对她好。
在大学如此,将她带进自己的部门,只因为她能力突出就认定她是自己的继承人;给她登台演讲的机会,只因为自己觉得作为一个小领导必须在公开场面谈吐落落大方;推荐给她老师助理的职位,只因为自己认为在大学,跟老师打好关系对她的前途有利......
自己却从来没有问过,沈倩自己的安排,自己的意愿,自己对大学时的规划。
甚至他都不知道沈倩的爱好是什么,直到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才从生活的边边角角发现原来沈倩是一个文艺青年。
在之后创业的过程中亦是这样,沈倩就像是一个无畏、英勇的将军,而他就是一个君主,无论将军如何在战场浴血厮杀,他只需要坐镇后方,如此便可决胜千里。
他不知道沈倩在战斗中受了多少伤,他不知道沈倩是否想继续战斗下去,是否适合继续战斗下去,沈倩的一切的一切他都不知道。
沈倩就像是他放的一个风筝,只要线在手里,便会忽视风筝此刻所承受的狂风。反而风越大,他会越开心,因为只要他操作得当,风筝便可迎风而上,再攀高峰。
直至——线忽然断掉,风筝随风而走,再也找不回来。
风筝自由了,可放风筝的人呢?
手里的牵绊不在,再也感受不到狂风传来的力度,难免卸力过度,黯然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