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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迷失

地宫里冰冷刺骨,巨大的空间死一般的沉静。

在地宫南边,沉重的羡门已经自动关闭,门旁仰面朝天躺着一个少年。

千禧意识逐渐恢复,他看到了黑夜里灿烂的星空,看到了山谷里小河潺潺的流水,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粼粼的波光,这就是自己的家乡,一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地方。

“好疼!”千禧挪动了一下身子,右胸的伤口让他疼痛难忍,那支弩箭还在上面插着。

四周并不黑暗,人鱼油灯在不停的闪烁,只是空间太大,里面又无法空气流通,油灯的亮度已经很小。

“这不是齐国的家乡,是始皇帝的地宫!”千禧在寒冷和潮湿中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哪了!

“有人吗?还有人活着吗?喊一声,让我知道你在哪儿!”千禧向这个充满死亡的世界发出了一声呐喊。但是回应他的只有他自己的回声。

千禧挣扎着坐了起来,靠在羡门巨大的石头上。他不知道自己昏死了多久,现在是什么时候,也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还活着,不过右胸的疼痛和肚子里的饥饿感是真实的。

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千禧知道,自己慌乱中走错了方向,进了地宫。

自己右胸上的弩箭不能总在上面插着,这样活动起来很不方便,借着地宫里微弱的灯光,他解下了自己的一条绑腿。

千禧左手握住露在外面的箭杆,屏气凝神,用力一拔,又是钻心的疼痛,一股鲜血从伤口上喷出来,千禧急忙用绑腿布缠在了伤口上。

这一系列动作,让千禧更加虚弱,他靠在门上,用仅有的一些意识思考着。

接下来该做什么?他不知道。进入地宫的人应该都死了,就连那些送祭品的宫女和太监以及押送他们的士兵也都被活活的射死了,之后的那股刺鼻的味道应该是毒气。为什么让这么多人死在地宫为皇帝陪葬?刚刚出世的千禧怎么都想不明白。此时他想到了秀儿。

“秀儿是不是也死了?!看到她从东门走了,东门应该和南门一样被封死了!”千禧想到这,心里悲痛到了极点,

“秀儿死了,为什么我还活着!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行!秀儿就是死了我也一定要找到她,想办法带她出去,不能在这里做陪葬!”

他活动了一下右臂,感觉胸口的箭伤似乎不是那么疼了,也许是麻木了吧。千禧试着靠石门慢慢的站起来,除了有些头晕目眩,身上并没有太多的疼痛,他的体力似乎在一点一点恢复。

他突然想到进地宫前自己吃得那颗仙丹,

“难道是师傅的仙丹起了作用?”千禧伸手到怀里摸了摸,另外一颗仙丹还在。

“如果找到秀儿,可以给她吃这个仙丹,虽然师傅说仙丹要服两粒才有奇效,师傅还说万不得已不能给身体异形或女人服用,但是现在是千钧一发的时候啊,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秀儿能活过来!”

想到这,千禧似乎看到了希望,他试着迈出了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

偌大的始皇陵,只地宫目光所及的面积就足有十五六亩,里面结构复杂,机关众多,别说不知道秀儿在哪里,就是知道秀儿的具体位置,对千禧来说,要想短时间内找到秀儿,也基本上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千禧现在虽然体力慢慢的开始恢复,但是饥渴感丝毫没有减弱,他需要喝水吃东西。

在千禧面前,他之前看到的步道两旁,那些沟壑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注满了水,亮晶晶的刺眼,千禧走进仔细看,这些液体好像不是水,像流动的白银,偶尔有一些溅落在步道上,会马上聚集成椭圆形银色的珠子又滚落回沟壑。

无数条沟壑在地宫里纵横,银色的液体在这里不停地闪烁,像天上的银河。一层雾气笼罩之上,不知道它的源头在哪里,也不知道它要流向何处。

千禧越靠近这些银色液体越感觉到头晕目眩,就好像之前在南门外墓道里的感觉一样。看来这些银色液体的蒸汽有毒,那些没有被箭射死的人可能就是被蒸汽毒死的。千禧也许是因为吃了仙丹才侥幸活了下来。

千禧的方向是地宫的东门,秀儿最后是在东门消失的,他多希望秀儿已经出了地宫,但是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地宫有八条步道,有长有短、通往八个方向,但是只有东南西北四条步道通往四个门,所有的步道并不相通,都需要走到中央椁室的台子上面才能走到另一条步道上去,这个椁室应该是准备存放始皇帝的棺材,但是不知为什么,棺材还没抬到,劳逸们就遭了毒手,千禧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千禧看准了地宫中央被黑色幔布盖住的巨大椁室,迈步走上了南边的步道,青石路面,泛着悠悠得深蓝色光芒,赤脚踩下去,又潮又凉,千禧顿觉浑身一震,精神了许多。大概往前进了二十几步,千禧忽然觉得脚下的步道在旋转,原本八条步道变成了十六条,他回头一看,身后的羡门不见了……

千禧的身后是一堵六七丈高的墙,他再看之前的东门的方向,东门也不见了,千禧有些着急,难道这个地宫会变化吗?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慌。

此时,步道又开始旋转,而且是朝另一个方向,十六条又变成了八条,身后的羡门也再一次出现了,只是不知道是哪个门,感觉毫无规律。

“这个鬼地方还这么多花样!”他听师傅讲过,自从文王推演八卦以后,各国的君王都极为推崇,不管是礼仪还是生老病死都会按照星宿八卦推演,死后更是以天干地支的规制下葬,想必这个始皇陵也是有这个设计,只是想法更加巧妙。

千禧蹲下身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四周,他发现,其实并不是羡门消失了,而是和原本的方向错了位,他现在所在的步道一端原本的羡门不知道被移动到哪条步道上去了,而且目前他也不确定哪一个门是原来的东门。

“除非整个皇陵都会转动,那么通往地宫外的门应该是方向固定的,东门就是东门,只是地宫里面的步道在旋转,现在最重要的是知道那道门是东门!”千禧快速的思考着,他认定就是这个方法才能出去找到秀儿。

不过地宫中四面的样子都差不多,自己之前又没有留意他们的差别,究竟那道门是东门呢?此时步道还在转,情况变得越来越复杂。

“要是之前做个记号就好了!”千禧有些后悔,但是自己又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不管了,先给现在站的步道做个记号吧!”千禧摘下了头巾放在了步道上,摘头巾的动作牵动了右胸的箭伤,千禧疼的撇了一下嘴,

“箭!”千禧突然想到,射中自己的那支弩箭取下后被放在了南门的旁边。他站起身朝身后的看去,此时身后正好有一扇门,但是门旁没有箭。

千禧静静地等着,等待第二道门的出现,还是没有。

第三道门出现了,门旁放着一只弩箭,千禧喜出望外。

“右手边底二条步道就是东门!”

千禧用最快的速度冲到了中央棺椁的台子上面,又看准了东门直冲过去,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生怕错过了这个机会。

东门就在眼前,千禧就像进地宫的时候一样,双腿站稳,双臂用力,想推开石门,但是石门丝毫未动。

“难道这不是东门?难道这些羡门都上锁了不成?那为什么南门可以推动?”

千禧又陷入了沉思,

“之前我从南门进入地宫,进来后,步道还没有转动。那时的步道是八条,对应着八个方向,也就是‘乾坎艮震巽离坤兑’‘乾、坎、艮’分别对应‘开、休、生’三门,也就是说那时的南门对面的步道正好是‘乾’道,也就是‘开’道!”想到这,千禧一拍大腿,

“没错,就是这样!只有‘开’道对着的门才能被打开!幸好我在‘开’道上做了记号!”此时千禧开始佩服自己了。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转过来的步道,八条,十六条,又是八条,又是十六条……过了好久,也没有在步道上看见他放的头巾。

“难道头巾被吹走了吗?地宫里没有风啊!眼睛都看爆了!我是不是想错了?!”千禧正在狐疑,突然步道又动了,他前面的步道上赫然放着那个头巾……

千禧喜出望外,转身用尽全力推门。

“吱呀呀”门被推开了……

千禧闪身出了东门,门外一片漆黑,没有了地宫里的灯光。

“总算出来了!听师傅讲过,这个世界上有一种锁,只有各个机关都对应上以后才会被打开,也许就是这个吧!”千禧背靠石门平复了一下心情。

接下来该怎么走,他也不知道,只能摸黑往前,也许和南门外一样的情况吧,遍地被射死的和毒死的人。

但是黑暗中往前走,千禧没有踩到任何尸体。

“难道秀儿已经出了地宫吗?如果那样就太好了!”他抱着意思侥幸心理继续往前走。

走了一段路,千禧感觉不对劲,这个墓道为什么是往下呢?而且似乎没有南门的墓道宽。走出大约几十丈后,前面没路了,千禧摸索着,好像又是一道石门,这道石门比羡门小很多,他试着推了推,能推动。

推开石门,千禧看到了一片他意想不到的天地!

石门后竟然灯火通明,宽阔的空间,靠墙是一排大灶,上面放着烹煮食物的大铜鼎。在里面是一排排的竹架,摆放着无数山珍海味和谷物蔬菜,地上散落了好多,好像是刚有人动过。再往里面走,千禧看见上千个大坛子,里面应该是美酒,一些空酒坛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

“难道陛下是吧御膳房也搬到地下了吗?!”千禧径直朝里面走去。

他真是饿了,进地宫前吃的肉汤都吐了出去,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在地宫待了多久,水米未沾牙,来到这里也是天意啊。千禧拿起一只鹿腿,大口大口的吃起来,也不管是不是熟的。又开了一坛好酒,抱着坛子狂饮。

“这回死了也值了!做个饱死鬼!”

整只鹿腿进肚,酒也喝了快一坛,千禧觉得体力恢复了大半。

“我现在还不能死,还没找到秀儿呢!”千禧在架子上拿了一大块腊肉,又找了个皮囊装满了酒,

“这些留给秀儿,她一定饿坏了!”千禧想到这,有点黯然神伤,他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秀儿,哪怕见最后一面也好。

休息了一会儿,千禧开始搜寻这个地下御膳房还有没有其他出口,因为他眼看包括秀儿在内的几百人是从东门离开的地宫,而现在,他连一个人影都没看到。除非半路还有岔道他没有发现。

果不其然,在御膳房的最里面还有一道石门,推开后,又是一条宽阔的墓道。千禧在墙上摘了一盏油灯举在手里,进了墓道。和御膳房不同,墓道里又恢复了湿冷的感觉,好在他手里多了一盏油灯。

潮湿的空气给油灯周围添加了一圈光晕,千禧小心翼翼的朝前走,不知过了多久,前面的墓道越来越宽,陡然变成了一个墓室。

千禧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墓室规模不大,但是里面横七竖八躺着几百人,墓室的中间是一个很普通的棺椁,棺椁盖并没有盖上,应该是仓促下葬的。

在地宫南门,包括亭长在内的上千人都被射死或毒死了,但是千禧在黑暗中看不到死去人的状态,这次不同,在灯光下,死去的人都面露狰狞,好多人的前胸都被自己抓烂,身体呈现出灰黑色,可想而知死之前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千禧来到墓室中间,棺椁的盖子是被打开的,往里看过去,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把没有剑鞘的短剑扔在了里面,他拿起短剑看了看,在灯光的映衬下,短剑发出青绿的光芒,锋利无比。千禧把短剑别在了腰间作为防身武器。

墓室的尸臭味让他一阵眩晕,千禧险些把刚吃的东西又吐出来,缓了好一会,他开始四处寻找着,不知道秀儿是不是在其中,他不希望在这里看到秀儿,那就意味着即使自己出了地宫,将来也是孑然一身,秀儿永远不会回来了!

但是现实把他的希望彻底打碎了,在墓道的一个角落,千禧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秀儿很安详,并不像这里其他的人那么恐怖,就像睡着了一样。

千禧抱着身体已经冰凉的秀儿,呆呆的坐在那里好久,他对以后没有秀儿的日子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他无数次的问着自己“我以后该怎么办!?”

忽然,千禧想起了一件事,他从怀里拿出了那个黑色的木盒,取出丹药,一阵异香再次飘出来。

千禧把丹药放在自己嘴上,嘴对嘴把丹药给秀儿吹进了肚子里,唇和唇相碰,千禧感到是那么的柔软,但是很凉很凉,他忍不住哭出了声。

很久以后,奇迹终究没有出现,秀儿依然紧闭双眼,身上没有一丝温度。千禧突然感觉很疲惫,甚至想就这样在这永远陪着秀儿,但是转念一想,

“师傅的仇还没有报,贼子还在外面逍遥,我不能就这样死了!把秀儿带出去,不能让她孤零零的在这里给人陪葬!”

千禧想把秀儿抱起来,但是他刚才推门的力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没有了,身体软绵绵的,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秀儿背在了身后。

出了墓室原路返回没多远,千禧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好像刚才的力气都被耗尽一样。他放下秀儿,打算去前方探探路,走出了几十丈以后忽然感觉力量又回来了,也许是刚才悲痛过度吧。

更令他奇怪的是,这个距离按理说应该已经返回到那个御膳房了,不过前面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千禧开始担心,是不是自己走了岔路,但是他来的时候仔细看过了,根本没有岔路。

他赶紧往回返,如果这个大墓是时刻变化的,也许现在秀儿就不在刚才的位置了。

急急忙忙往回走,远远看到,秀儿还在那里,千禧长出了一口气,走到跟前刚想把秀儿背起来,他又觉得四肢无力,身心疲惫!

“奇了怪了!为什么我很秀儿离得越近,我的能力就减少,离得越远能力就越强呢?要是这样,我永远也别想把秀儿带出去!”忽然,千禧好像明白了什么,这一切都开始于他给秀儿吃了药丸的那一刻,师父嘱咐的没错,不到万不得已,女子是不能吃的。

看来是出现了偏差,仙丹也不能让秀儿起死回生了,千禧抱着秀儿的尸体黯然神伤。过了许久,他决定先把秀儿的尸体安置起来,等自己为师父报了仇再来把秀儿的尸体带走,安葬在蓬莱山清水秀的所在。如果不这样,自己也出不了地宫,仇人会一直逍遥法外。

千禧吃力的背起了秀儿,虚弱的身体几乎让他寸步难行,但是他依旧四处行走,想给秀儿安置个好地方。没想到,刚走出了十几丈,御膳房的石门就出现了!

“看来刚才的确走错了路!”千禧庆幸着。

这的确是个好地方,有灯光,秀儿就可以不用害怕了;温度低,秀儿可以好好地睡觉了!

“秀儿,你先在这里好好地睡一会,等哥给师傅报了仇就回来接你!”千禧心里暗暗的发誓。

他在酒坛后面腾出了一块地方,把秀儿安安稳稳的放好,擦了擦眼泪,转身出了御膳房。昏暗的灯光下,秀儿虽然脸色苍白,但面容很安详,两行泪水悄悄的从眼角流下……

为了今后容易找到,千禧出门后用短剑在门上刻了一个三角形作为标记记,一切收拾妥当,他顺原路往回走,这一次因为他拿了油灯,所以一路上可以看到墓道里的情景。

墓道是斜向上方的,坡不大,这应该就是原路,终点是进入地宫的东羡门。路面不是平的石板路,而是中间高两边低,路面上很湿,应该是空气中冷凝的水蒸气。

路两边是两尺见方的沟槽,千禧不知道这些沟槽是干什么用的。走了大概几十丈的路程,前面出现了一座巨大的石门,这应该是地宫的东羡门了。千禧此时感觉体内的力量在积蓄,他想用老办法推开羡门,但是羡门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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