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屈大户府上。
敞亮的院内摆满了八仙大桌,还没到吉时,早已经敲锣打鼓,唢呐喧天了。
二十桌席位已经坐满,还陆陆续续有宾客到场。
迎宾的小厮东引西接,忙得不可开交,空气中充满了喜庆的热闹。
屈府上下,唯有后院的西厢房,大概是因为上了把锁的缘故,热闹被锁在了外面,显得有些不合时宜的冷清。
厢房内。
梳妆台前,坐着一位凤冠霞帔的新娘子。
新娘子妆容精致,眉目婉转,此时却在默默垂着眼泪。
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
六十多岁的屈家老爷,身穿福寿锦衫,在一名风韵犹存的妇人搀扶下,四平八稳的走了进来。
“整天哭哭啼啼,进了我屈家的门,难道还亏了你不成。”
屈老爷面色不渝,在风韵妇人胸脯上轻轻一捏,使了个眼色。
妇人讨好一笑,知机的点了点头。
她先是转身把房门关上,然后款步上前,轻轻搂住新娘子的肩膀,温言细语安慰起来。
“儿媳啊,咱们当女人的,终究得顺从男人才能活的舒坦……听婆婆一句劝,别跟自己过不去。”
“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别让宾客们看了笑话。少爷他是木讷了些,可有老爷在啊,他会好好照顾你的。”
“照顾”二字被咬得千回百转,妇人冲屈老爷妩媚一笑:“你说对吧,老爷~”
屈老爷人老心不老,听得血脉贲张,点头大笑:“对对对,照顾,必须照顾,你们娘俩我都会好好照顾的……”
说罢,他忍不住心旌摇曳,迈步上前,正想当着儿媳的面对妇人动手动脚时,“砰”的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
房门被一脚踹开了。
“谁!狗眼瞎了吗,没看到老爷在……“
以为是哪位冒失的下人,屈老爷怒骂着转头,然后瞬间瞪大眼睛。
一名从未见过的黑衣少年郎,手持一柄尖耳短刀,面色不善的走了进来。
下半截喝骂被硬生生咽回了肚子,他结结巴巴道:“你、你……你是谁?要干什么?外面有我家十多名护院,你可别乱来!”
他慌乱中后退,却不小心摔倒在地上。
然后忍不住惊恐高呼起来:“来人!快来人!”
这少年自然是孟野。
他刚刚潜进屈府后院,就听到屈老爷毫无底线的骚话,此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提着杀猪刀,他一步一步,朝为老不尊的屈老爷逼去。
听到动静,内院一阵鸡飞狗跳,十多名护院迅速集结过来,手持刀枪棍棒,朝孟野威胁喝骂,要他从房内出来,否则就死无葬身之地。
孟野充耳不闻。
一把提起瘫倒在地上的屈老爷,只觉轻得飘忽。
害人性命,淫人家妻女,甚至还想对儿媳妇不轨……不用说,这堂皇大宅、万贯家财,必然也是凌虐乡里、巧取豪夺而来。
如此干瘦的身躯,怎么就能包裹下这么多的丑恶。
杀猪刀逼在屈老爷颈间,孟野强忍住一刀捅下的冲动,转头看向新娘子:“姑娘,走,我带你逃出屈家,重获自由。”
直到这时,他才看清楚新娘子的长相。
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此时正和丰腴妇人抱成一团,迟疑的看着他。
不知为何,孟野总觉得两人的目光有一丝不对劲儿。
来不及多想,门口已被张牙舞爪的护院们堵住,孟野用屈老爷作人质,逼退护院,催促道:“快走,我救人救到底,自然会想办法安置你!”
与此同时,前院敲锣打鼓吹唢呐的声音猛然响亮了几分。
尚不知情的宾客们高声催促:“吉时已到,新郎新娘该出来拜堂咯!”
丰腴妇人忽然站起身来,对孟野妩媚一笑:“少年郎,今天可是我儿媳大喜的日子,她不会跟给你走的。”
孟野不为所动,懒得看她。
这女人水性杨花,帮着杀子仇人摆弄自家儿媳,毫无半点人性,管她去死。
他目光投到新娘子脸上。
不知何时,新娘子脸上的泪水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端坐不动,幽幽叹道:“是啊,吉时已到,外面的宾客也齐了,好几百人呢,热闹的很……我怎么能就走呢。”
仿佛被一棒槌砸在头上,孟野只觉胸中热血瞬间冰凉。
想怒,却又无从怒起。
人家自己的选择,总不能强行把新娘子带走吧,那和屈老爷强抢民女的行径又有什么区别。
只能怪自己多管闲事。
两股颤颤的屈老爷闻言,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少年郎、不,大侠……你听到了吧,新娘子是自愿的,你放了我,放了我,留下来吃顿酒宴,走时我自有白银五十两奉上,这都是误会!”
一腔热血喂了狗,孟野深深吸气,将屈老爷往地上一摔,提着杀猪刀往外面走去。
护院们被他杀气腾腾的模样震住,不敢阻拦,一股脑涌进房间内,朝屈老爷大表忠心。
“来都来了,干脆就别走了吧。”
身后,新娘子的声音幽幽响起。
“对!”
被涌进来的护院们围住,屈老爷胆气顿生,当场翻了脸,厉声道:“来我屈府闹上一场,哪有那么容易走,都给我……”
嘴里话还没说完,只听梳妆台前忽然传来异响。
他扭头一看,新娘子和丰腴妇人诡异一笑,浑身胀大了一圈。
下一秒,撕拉一声,人皮从眉心处裂开。
两个女人体内同时钻出个桀桀怪笑的畸形怪物来。
浑身皮肤呈青灰色,眼睛深陷如窟窿,右手粗壮肥大,左手萎缩如婴儿,两名怪物似人非人,丑陋而畸形。
人皮褪下的瞬间,狂风从房门外呼啸进来,两名离得近的护卫猛然被吸进了怪物手中。
屈老爷吓得失禁,砰地一声瘫坐在地上。
察觉到异变,包括孟野在内,房间里其他人同时回头。
在所有人惊恐万分的目光中,两名怪物那粗壮畸形的右手各自抓住一名护卫,鬼婴般的左手则狠狠插进护卫的天灵盖中。
“啊啊!”
下一秒,两名护卫浑身扭曲痉挛,体内响起瘆人的骨茬碎裂声,皮肤下仿佛有老鼠在窜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众目睽睽之下,两名护卫惨叫着萎缩成一张新鲜的人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