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何佳没有坐公司的班车，而是骑着自己的摩托车来上班了。
向子威刚到公司，何佳就对他说，向工你知道吗，昨晚出大事儿了。
向子威吓了一跳，忙问出什么事儿了。
何佳说，他半夜时听到警车呜呜的叫着，从他们村外飞驰而过，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吓得他后半夜一直都没有睡好。
他来公司上班的路上，才听到有人讲，闳清公司隔壁的青城市特种纤维织造厂，昨晚有一个工人，被铰尽机器里死掉了。
仓库的徐阿姨进来送资料时，看到他们正在谈论着这件事儿，就加入了进来，对具体情况又做了一些补充。
大概是凌晨两三点钟的时候，隔壁厂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工，因为脖子上系的丝巾被机器卷进去，一时来不及反应，直接就被机器勒死了，由于当时大家都在忙碌，也没有人注意到这件事情。
一直到凌晨四点半左右，旁边的一个工人看到她趴在机器上，好长时间也没有起来，以为她睡着了，就大声地叫她的名字，但是她却没有任何反应。
这个工人于是就走上前去推了推她，这才发现人早就已经不行了。
青城特种纤维织造厂是由这个厂的厂长和台湾人合办的，刚好台湾方面的人今天要到厂里来考察，结果台湾人的车子一驶进工厂的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赫然停在工厂院子里的那几辆警车。
老赵对陆广知建议说，不如直接从天津设计院买布袋除尘的图纸，那样就没有必要再去豫丰环保花钱托关系了。
豫丰环保有限公司现在的董事长是以前的书记，而按照豫丰环保的传统，书记一般是不掌握实权的。
正是因为这个书记当时不掌握实权，所以闳清公司就没有重视去搞好和书记的关系。
在豫丰环保原来的董事长调走之后，这个书记就升为了董事长。
由于闳清公司以前对他的忽视，这个新任的董事长上台后，就对闳清公司表达出了强烈的不满，所以豫丰环保现在的项目，就很少让闳清去做了。
所幸的是，陆广知靠着以前和豫丰环保的销售蔡奇积累下来的关系，时不时地让蔡奇通个风，报个信，这才勉勉强强地拿到一些小项目。
尽管如此，还不能保证这些项目能够赚钱。
老赵说，既然豫丰的很多项目都不让闳清公司做了，闳清还要热脸贴着他们的冷屁股，何必呢。
陆广知气得一拍桌子：“你懂什么！这不是简单的图纸不图纸的问题，你就不要瞎掺合了。”
老赵碰了一鼻子灰，只好懊丧地说：“我是什么也不懂，算了，以后我也懒得管了。”
梁静波对向子威发牢骚说，自从过年以来，到现在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他就只在家里吃过两次饭。
向子威说：“这个不应该吧，老板的脚还没好，又不用像以前那样跟着他到处去出差，你现在应该很清闲才对啊，怎么会一个月只在家吃过两次饭呢。”
梁静波说：“现在不出差了倒是不假，可是你知道老板每天在公司呆到几点吗？”
“最多也就是七、八点左右，不会再多了吧？”
“错，大错特错！老板每天晚上都是十点左右才离开公司的。”
向子威奇怪地说：“现在刚过完年没多长时间，公司里暂时还没有那么多事儿吧，老板怎么会在公司里呆到那么晚？”
“因为老板最近在画校直机的图纸。”
“王路华不是学机械设计的吗？怎么不交给他画？”
“去年十二月就交给他画了，结果到现在他也没有画出来，老板只好亲自出马，自己来画了。”
“为什么一定要在公司里画呢，在家里画不是也一样吗？反正老板娘又经常不在家，也没有其他人去打扰他。”
梁静波意味深长地说：“看来老板家的情况，向工你也清楚得很呐！”
向子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一次去吃饭时，无意中听唐工讲的。”
“那倒是有这种可能，反正唐工平时也是一个人在这里，他们两个人经常在一起吃晚饭的。”
“可是你还是没有回答我，老板为什么不选择在家里画图，而是一定在呆在公司里面画图呢。”
“好吧，我来告诉你吧，老板之所以选择在公司里面画图，是因为在公司里，他可以和其他人一起讨论，比如像董希同这些人，他们在实践中都有不少的经验，在老板画图的过程中，顺便可以提下建议。”
“董希同下班后不回家吗？”
“有的时候工人是要加班的，所以董希同他们经常很晚才回去。老板在画图的时候，有的时候如果遇到一些小问题，就会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这样的话，将来就会少走一些弯路。”
王路华去财务部复印资料时，看到王惠正在复印空白的财务报表，就问她怎么不用印刷好的财务报表，像这样打印出来之后再去复印，不仅麻烦，而且成本很高。
王惠说解释说，最早以前都是用的印刷的表格，但是后来每换一次会计，就要换一次表格。因为每个会计对上个会计使用的表格都不习惯，所以每次都要换新的。
如果让印刷厂印刷的话，大批的表格印好后，再换个会计，就会更浪费。这样下来，还不如打印呢，我也懒得管了。现在就这样吧，打印后再复印一下，暂时先将就着用吧。
王路华奇怪地问：“财务报表不就是那几个固定的项目吗，这有什么不习惯的？”
王惠小声说：“你不知道，这老太太与别的会计都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啊？”
王惠叹了口气：这老太太可麻烦了，一会说上下左右的边距可以小一点，格子可以拉宽一些；一会又说打错了，后来看了一下，原来是她写错了……反正怎么做都不满她的意，一会儿这事儿，一会儿那事儿，整个就是一事儿妈！
而且，这老太太抠门得要命，上下的页边距都已经小到几乎无法装订了，左右页边距也是缩到最小——从来没见过这么密密麻麻的报表。
还有，她看到仓库里徐阿姨的工资比她高，心理就不平衡了，整天嘟囔个不停，说凭什么徐阿姨的工资比她高……我都要快被她烦死了。
王路华笑了起来：“我说最近这段时间，你怎么看起来有些怪怪的，连话都比以前少了。”
“我都快被这老太太整成抑郁症了，你居然还有心情笑。”
“不是，我笑是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抠门的老太太，居然连页边距也那么省，公司里面难道连一张A4纸的钱都买不起吗，至于俭省到那个地步吗？”
“抠门也就算了，反正省不省的也与我没什么关系，可是她那种变态的性格，有的时候真让人受不了。”
“嗯，这老太太是有些与正常人不一样，能与她和平相处的人，我估计不多。”
“还和平相处？前几天我还和她吵了一架呢，实在是让人忍无可忍了。”王惠气愤地说。
“你敢和老太太吵架，就不怕她给你穿小鞋？”
“怎么没穿？前几天老板娘来公司时，估计老太太打了我不少的小报告。老板娘上来后，就找借口把我给数落了一顿，临走的时候说：‘不想干的话就趁早走人，到哪里都能找到个会打字的！’”
王路华有些不相信地问：“老板娘真是那么说的？”
“信不信由你，老板娘当时说的话可难听了，她走了之后，我都气哭了。老太太装作没事儿人一样的忙来忙去，然后还让我给她打印东西。”
“这老太太也真是的——没干过一件好事儿。那么大年纪了，还不积一点德。”
“人家可不那么认为，她天天还认为别人都对不起她呢。昨天还抱怨着梁静波把车停在她家门口了，挡住她出门的路了。”
“停车的地方离她家门口至少还有五六米的距离呢，怎么会挡住她的路呢。”
“是啊，何佳和董希同听到老太太的抱怨后，就直接对梁静波说：‘下次专门还停在那儿，气死她！’”
王路华放声大笑：“这下总算有人替你出了一口气。”
“公司里不少人都对她有意见，又不是我一个人。反正无论别人做什么，她都能挑出一大堆的不是来。”
王路华说：“你说的这个倒是实情，幸亏老太太不是公司的老板，否则咱们大家可都没有什么好日子了。”
王惠带着讥讽的语气说：“她倒是想当，可惜没那命了。”
王路华笑了起来。
停了一会儿，他忽然问道：“哎，对了，这几天怎么没有见到老太太？”
“哦，看来你几天没有见她，就想她了，对不对？”
“这是什么话？我只是随便问问嘛，你看看你，各种讽刺带打击的帽子，马上又扣上来了。”
王惠拉长了声调说：“老板的外公生病了——所以老太太去照顾她老爸去了。“
“哦，老板的外公有九十多岁了吧？”
王惠说是啊，老太太的后妈和老板的妈妈年纪没差多少，比老头儿要小很多岁呢。
王路华感慨地说，这家的人口可真是不小。
王惠说，就是因为人口大，所以非常的复杂。老太太哥哥姐姐本来就有好几个，老太太的后妈后来又生了好几个。
其实她老爸家里人那么多，老太太的后妈身体也不错，还有后妈生的那几个弟弟妹妹也都在青城市，根本就不需要老太太整天去照顾她老爸的。
老太太可能想的是，万一她老爸有个三长两短，有一天不在了，那么她在这边的根基也就不稳了。
由于老太太的大半生都是在北方度过的，所以她和这边的亲戚之间，关系并不是很亲密。
老太太的儿子毕业后在北京工作，也很少来这边。
老太太的儿子每次到青城来看她，陪她一起去看那些亲戚时，经常觉得自己就像个外人一样。
因为这边的方言，他一句也听不懂。
而他们家族里的人在一起聚会时，老一代的人又不愿意说普通话。
所以老太太的儿子即使来了，最多也就在这里呆上个一两天左右，然后就回去了。
“反正她儿子和这边的亲戚关系一般，看上去和陌生人差不了多少。”王惠总结道。
王路华说：“陌生人倒不至于，只不过平时接触的不多，肯定不会有什么亲切感罢了。”
王惠深表同意：“对，就是这个样子。她儿子每次来时，很少见他笑过，给人的感觉好像是在例行公事一般。”
